第6章 你騙我!
清晨,血紅的朝霞染透了小半邊天,太陽仍躲在山後遲遲不願升起。
披雲嶺下,兩隊人馬早已各自擺開。
黑風寨五百餘人馬一字排開,氣勢非凡,大當家許安康騎一匹棗紅馬,看着自家小嘍啰喊道:“兄弟們!今年冬天不好過啊!為了給大家湊糧,我兄弟三人都被那惡賊白楚所傷,二當家卧床不起,三當家昨晚夜探披雲嶺,至今未歸。”
他回頭看了眼披雲嶺,眼神瞬間變得陰狠,吼道:“我黑風寨五百將士前來借糧,他披雲嶺不過百餘人,竟不識好歹,既然他們不給咱們活路,那咱們就血洗了披雲嶺!”
一眾小嘍啰齊齊喊着:“殺!殺!殺!”
許安康勒馬轉身,鞭梢一指披雲嶺,銅鑼炸響,五百將士在各自小頭目的帶領下,潮水般湧向披雲嶺。
餓狼般的黑風寨五百餘名將士,殺聲喊得震天響,反觀披雲嶺陣營此刻卻異常安靜,黑風寨眾人並不覺得反常,只道對方早被自己給嚇破了膽,畢竟五百多打一二百人,這一二百人有的連到都沒有,還不是一個衝鋒橫推的事。放眼方圓百里,誰能抵得過自家五百好漢的一個來回?嚇破膽實屬正常。
許安康手中提一桿漆黑的把八角銅棍,騎馬踱步而行,先前低估了白楚的實力,如今他早已安排妥當,若白楚再出現,自己手下的一眾小嘍啰便會一擁而上,只將他耗至力竭,自己再出手收尾即可。
至於叫陣單挑什麼的,他可不是個要臉不要命的人,三弟終究莽撞了些。
心中正嘆息着,忽聞對面似乎有人喊了一聲,許安康眯眼望去,只見天空中平白出現數個冒煙的竹筒,他微微皺眉,對面耍的什麼花樣?“嘭!嘭!嘭!”
一連串爆炸聲在黑風寨衝鋒的人群中響起,慘叫聲里鮮血、斷肢四散開來,五百人的陣型瞬間亂了,戰馬嘶鳴聲中,有人開始怪叫着往後跑。
“天罰!這是天罰!”
“快跑啊,老天爺發怒了!”
許安康被巨大的爆炸聲驚的一縮脖子,待反應過來后,將馬鞭子擲於地下,單手勒緊韁繩,雙腿一夾馬腹,本就發狂的戰馬立即狂奔出去,他高舉手中八角銅棍,厲聲道:“不是天罰,我乃正義之師!大家不要怕,隨我前去破陣!臨陣退縮者殺!跟我沖!”
黑風寨的小嘍啰都清楚大當家的脾氣,尤其是在這檔口,絕對不是在嚇唬他們,又見他一馬當先,也就跟着又沖了上去。
披雲嶺簡單的防禦工事後,白楚見許安康縱馬衝來,提着長矛就要迎上去,許青梧一把拉住他,說道:“再等等,還有幾個竹筒,再殺一波。”
話音剛落,拋石機又拋出了三個竹筒,沒有竹筒的拋石機,則放上了火油、石塊。
爆炸聲再次響起,火油石塊如雨下,許安康雖然提前擊碎了一個竹筒,但剩餘兩隻竹筒還是炸了開來,碎銅屑飛濺比之箭矢更加凌厲。
終於有人頂不住了,一邊往後跑,一邊哭喊着:“妖法!白楚會妖法!快跑啊!”
有道是,恐懼皆來自於一切未知的事物,那一聲聲巨響,一位位凄慘哀嚎的傷者,早已將恐懼的種子深植在黑風寨眾人的心裏,此時這種子已生根發芽,擊潰了他們的心理防線。
許安康伸手拔出嵌入臂膀的一塊碎銅屑,看了眼之後,面目猙獰起來,抬手一擲,那口中怪叫着的小嘍啰隨即倒地,後腦勺已被銅屑擊穿。
“退後者死!給我沖!”許安康怒吼道。
大當家盛怒之下,一眾小頭目哪敢怠慢,厲聲催促手下人繼續衝鋒,只是遍地的殘肢斷臂,以及那渾身被火油點着的人,就在他們的身邊掙扎着呼救着,誰人不膽寒?
就在許安康組織起第三次衝鋒時,一個人頭落在了他的馬前,定睛看去,只覺胸口氣息一滯,恨不得將手中的八角銅棍捏個粉碎。
白楚拋出童天宇的人頭后,二話不說挺槍上前與許安康斗在了一起,許安康憑藉著怒意,靠着戰馬的優勢,竟與白楚打的有來有回。
黑風寨的幾個小頭目,見自家寨主與白楚斗在了一起,也趕緊前去幫忙,一時間勝負難定。
另一邊,熊大帶着披雲嶺上的青壯也殺了過去。
先前竹筒造成死傷不到百人,可受傷和死亡的人下場確實太慘了,這給了披雲嶺這邊無窮的信心,此時熊大等人一鼓作氣殺來,對面不根本不敢招架,一心只想着後退。熊大等人將敵人砍倒便不再管,自有身後人補上一棒子,斃敵後再搶了武器,跟隨熊大等人一齊砍殺。
戰局看起來很樂觀,許青梧心中卻有些着急。
還是殺得慢了些。
他高估了竹筒的殺傷力,目前披雲嶺人數仍不佔優勢,全靠着那一口氣撐着,若短時間內不能摧枯拉朽地擊潰對方,等對方心態調整過來,藉著人數的優勢開始主動進攻,自己這邊肯定吃大虧。
許青梧左右看了看,立即拿定了主意,既然現在心態上壓制住了對方,那何不再添一把火,徹底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
他跑到秦老頭身邊,問道:“秦爺爺,附近有沒有和黑風寨不對付的寨子?”
秦木匠頭也不回,搗鼓着一架損壞了的拋石機,快速回答道:“有幾個,不過他們都是山賊,咱們寨子跟人家可沒交情,請不來的,更不敢請。對了,現在用拋石機會傷到自己人,怎麼辦?”
許青梧一拍手,忙問道:“哪幾個寨子,都叫什麼?”
秦木匠回頭瞅着許青梧,勸道:“這你就別想了,能請寨主早請了,更何況現在也來不及啊。還是趕緊想想拋石機的問題吧,咱們再出點力。”
許青梧拉着秦木匠的胳膊搖晃不停,不依不饒道:“您老就趕緊說啊,哪幾個寨子?都多少人?”
秦木匠拗不過,按住許青梧的手,連聲道:“好好好,待我想想,嗯……清風寨算一個,三百多人,還有那白水灘,也是三四百人的寨子,不過都沒黑風寨勢力大,恩怨嘛,肯定有……”
許青梧話沒聽完就跑到一邊,將負責拋石機與留守的人聚在了一起,吩咐幾句后,眾人臉上立即喜笑顏開,各自跑向兩側的樹林。
黑風寨和披雲嶺的戰鬥還在繼續,此時白楚佔了絕對優勢,許安康早沒了還手之力,手下的小頭目已死了好幾個,好在圍過來的小嘍啰更多了,以致白楚還沒有殺他的機會。
熊大那邊推進明顯受阻,被逼急了的黑風寨人開始反擊,熊大胳膊、胸口均有傷勢,但他還在不停地揮着劍,他身邊開始有人受傷,有人死去。
至此,披雲嶺陣營中也出現了慘叫與哀嚎。
廝殺陷入了僵局,披雲嶺的敗退已是時間問題。
“清風寨好漢前來助陣!蕩平黑風寨,活捉許安康!”
忽然,左側山林間有人喊了一嗓子,隨後有人跟着附和,聲音洪亮且清晰,接着銅鑼聲四起,大片樹木開始抖動,彷彿有數百人正從山上衝下。
山下廝殺正酣的兩撥人,同時一愣,就連許安康和白楚都不由暫時停了手。
“白水灘在此!今日誓要報仇!”
同時右側山林里也有人嚎了一嗓子,一陣銅鑼聲響,有人叫罵著,已衝出了山林,身後樹冠還在晃個不停,顯然來的人還不少。
黑風寨眾人反應過來后掉頭就跑,這白水灘和清風寨他們平日裏沒少去欺負人家,俗話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如今兩撥人出現在這裏,明擺着來痛打落水狗,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兄弟們,快撤!快撤啊!”
有小頭目振臂高呼一聲,黑風寨陣營里,后隊瞬間變前隊,被身後的兄弟們推着趕着跑,跑的慢了還會被踩倒,再難站起身。
許安康聽見林中的呼聲,狠話都來不及撂下半句,拼了命地拍打那匹棗紅大馬,他知道山匪辦事向來狠辣,自己要真落在對方手裏,只怕比童天宇的下場還要凄慘,當下便想着先回了山寨再說,來日報仇雪恨也不遲。
白楚依舊窮追不捨,哪能讓許安康就此離去。
熊大等人大喜,暫不去想這兩寨匪為何會來相助,總之這是好事,來的可太及時了,此時不追上去趕盡殺絕更待何時!追殺中,只聽有人喊道:“先殺那個有兵器的!”
熊大覺得這聲音熟悉,扭頭一看,果然是許青梧,心中正疑惑,只見許青梧這話一出,黑風寨潰散的人群中,不少人已開始扔了兵器保命。
“兄弟們,先殺有兵器的!”
熊大大笑着砍翻一人,一陣橫衝直撞走到許青梧身邊,抹了把臉上的血漬,笑道:“好兄弟!你快退後,這裏交給我們。”
許青梧點頭應下,叮囑兩句后急忙退到了一邊。
其實不用熊大提醒,他自會退開,這種血腥的場面讓他腹中早已翻滾起來,若不是想着身先士卒效果好點,他才不會領頭帶着數人從山上衝下來,剛才就遇見個黑風寨的漏網之魚,若不是身後跟着的大叔及時出手,他早被弩箭射中了。
許安康縱馬急奔,忽覺身後喊殺聲怎麼沒想像中的大,回頭一看,整個人差點跌下馬去,只見黑風寨的百餘人,正追着自家三四百手無寸銅的人亂殺,哪有什麼清風寨、白水灘的人來,他呼喊幾句想再組織人殺回去,可哪有人聽。
他心中明白,大勢已去。
“白楚!你耍詐!你居然騙我!”
氣昏頭的許安康氣急敗壞地胡亂罵道,然而回應他的則是一桿急來的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