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飯局
不一日,當許青梧回到這熟悉的披雲城,此間變化還是不小。
入眼所見的是城池已初具規模,且在黃安等人的努力下,城內人口及商貿也日趨繁榮。
許青梧安排了三皇子的落腳點,隨後跟着宵行往自己住處趕去。
宵行疑惑道:“不先去見一見那個人嗎?”
許青梧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急。剛到家,還是跟家人一起吃個飯要緊。”
宵行若有所思地輕嘆一聲,先一步騎馬去安排。
待許青梧梳洗完畢,只見廳內那特製的大圓桌上已圍滿了人。
聶凡、徐玉分坐了主位兩側,陸雲溪緊挨着聶凡,小丫頭徐鶯則緊挨着姐姐徐玉,而宵行則坐了下手。
“為何不見陸老太爺?”
許青梧目光掃了一圈,繼而隨口問道。
宵行沒吭聲。
陸雲溪卻搶先起身,答道:“我爹有事忙着呢,這頓飯就不來了。”
許青梧瞅了眼宵行,兀自點頭道:“也好,那咱們就不等他了。”
入座后。
許青梧自顧自地先喝了一杯酒,桌上的氣氛很是沉重,就連常日裏愛說笑的徐玉都正襟危坐。任誰都知道,許青梧剛回城便提出要和大家一起吃飯,這事太反常了些。
徐鶯給許青梧重新斟滿酒,含笑道:“有什麼事就說吧,咱們都不是外人。”
許青梧瞅了她一眼,兩人目光對視,終究是徐鶯先敗下陣來。
素來心直口快的聶凡暗暗皺眉,也只是握緊了藏在桌下的拳頭,並沒有答話。
“怎麼了?”
許青梧故意看一圈眾人,“怎麼都盯着我看?”
眾人默不作聲。
徐鶯左右瞅了瞅,痴痴答道:“你今天有點奇怪哦。”說罷,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句,“看起來蠻嚇人的。”結果被姐姐徐鶯瞪了一眼。
許青梧饒有興緻地看着她,笑問:“怎麼奇怪了?又是怎麼個嚇人法?”
徐鶯卻是不敢再說了。
許青梧笑了笑,輕嘆道:“這次出門折了好多兄弟,在咸陽還差點被人圍了,嘖……如此種種,也算是經歷過數次生離死別了。”
眾人靜靜地聽着。
許青梧喃喃道:“鮑飛機死了,許多兄弟都死了……”
聶凡勸道:“自古征戰哪有不死人的道理?你回來便好,往後啊,就別出去了,省得我們擔心。”
許青梧斜看她一眼,擺手道:“不說了,不說這個了。”
他看着徐鶯,目光一次掃過眾人,嘆道:“你姊妹二人是子嬰送來的,雲溪是當年項羽送來的,聶凡是劉老哥送來的,呵呵……雖說我一直反對這樣的事,可不論是你們還是我自己,我想都有很多無奈。事已至此,也就不多說以前了,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們也都知道我對親人的態度。”
宵行低頭把玩着酒杯。
陸雲溪則小心翼翼地瞅着桌上的每一個人。
聶凡及徐玉則神色如常,不過卻一反常態地並沒開口附和。
徐鶯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個不停,提醒許青梧道:“那無雙妹妹和宵行姐姐呢?她們不是一家人?”
許青梧一怔,打趣道:“她們跟我早了,這些話她們都聽膩了。”
聶凡忍不住問道:“你這麼說是不相信我們嘍?”
酒桌上的氣氛頓時僵住,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盯着許青梧。
許青梧看了看她,點頭道:“既然你把話挑明了,那我也就直說。之前要不是宵行及時趕到咸陽,我能不能回來都兩說,原因嘛自然是因為泄密。我不追究是誰做的,但我在這裏重申一遍,如果你們當我是家人、親人,那我許青梧絕不辜負你們。或者,你們現在有誰想走,那我也不攔着,你去哪我會派人護送,咱們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我依舊不會追究。”
宵行瞄着兩側的人,注意着她們臉上的細微變化。
陸雲溪捏着手,臉色慘白,豆大的眼淚已滾落下來,許青梧這話着實是傷了她的心。
“哭什麼!”
聶凡拍桌子叫道:“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平日裏在家辛辛苦苦,如今讓人這麼說了,直接頂回去啊,哭有什麼用!”
許青梧望着傷心欲絕的陸雲溪,神情微動。
其實這四人里他最放心的就是陸雲溪,或者說是放心項羽,更何況項羽如今就在披雲城。
他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水,沉聲道:“我再問一遍,有人想離開披雲城嗎?我不想日後傷了感情,別讓我難做。”
“就因為我們是別人送你的人,你就懷疑我們是細作?你,你,我走了!免得在這被人懷疑是小人。”
徐鶯猛然起身,成了第一個離席的人。
許青梧沒有阻攔,而是自斟自飲着。他在等,等唯一還沒說過話的人開口。
聶凡一邊暗衛陸雲溪,一邊數落着許青梧的不是。
宵行死盯着徐玉。
徐玉輕嘆一聲,喃喃道:“你先消消氣,我去勸勸那丫頭。”說罷,也不管許青梧同意與否,直接起身離去。
聶凡望着徐鶯離去的背影,嚷嚷道:“要走就走,何必這麼多事。”然而徐玉彷彿置若罔聞。
她再看向許青梧,喝道:“瞧你做的好事!也不知是發哪門子神經,一進門就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我看啊,改天得找人給你去去邪了。”
許青梧白了她一眼,揮手道:“去去去!都下去,讓我清靜會兒。”
聶凡啐了一口,拉着陸雲溪離去。
宵行待她們走遠,這才輕嘆道:“其實你不該這麼做,我已經查出來了,你直接找她不好么?”
許青梧自顧自端起碗扒着飯菜,賭氣吃了幾口,終究還是開了口,回答道:“我不信只有一人。再者,我今天傷了她們的心,也總好過日後真撕破臉皮的好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真到了那一刻,唉!”他將碗筷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宵行接話道:“真到了那一刻,你下不去手,不是還有我呢么。”
許青梧眉頭一皺,苦口婆心地勸道:“你盡量少動手。”
“那你這樣做有意義嗎?”
宵行反問他,一臉地不以為意,道:“我會再細查,不過我相信項羽之事泄密后,她們應該會老實一段時間。”
許青梧長嘆一聲,苦着臉說道:“要不是你去咸陽,手底下的兄弟不知道要死多少呢,一個鮑飛機已經夠了,我不想讓他們就這樣白白死了。”
宵行搖了搖頭,有道是慈不掌兵,善不為官,披雲城能走到今天,也屬實不容易了。
她走到許青梧身邊坐下,給他夾一筷子菜,勸道:“這是我分內的事,往後你就別管了。接下來還有好多事等着你呢,你專心去應付。”臨了,她想了想又說,“抽空去看看陸雲溪和徐鶯吧,她倆一個任勞任怨,一個天真爛漫,不管真與假,想要今後一起過日子,今天你這些話確實有些重了。”
許青梧只是悶頭吃飯,什麼也沒說。
飯後,他徑直去山腳下的小莊園內,見到了無精打採的項羽。
兩人見面后,項羽便問起咸陽的事。
許青梧擺手道:“有驚無險,你放心在這待着便是。”
“還待着?”
項羽炸了毛,“再待下去我都無聊死了,你給我找點事做吧,我閑不住啊。”
許青梧看他幾眼,沉聲道:“那這樣,我給你個公費旅遊的機會,如何?就是路途太遙遠了些。”
項羽瞬間來了精神,一臉期待。
“百越國聽說過嗎?”
許青梧問。
項羽只是搖頭。
許青梧道:“眼下的形式你也清楚,有人想摘現成的果實,這百越國便是他們手中的籌碼之一。”
“打住,打住,”項羽趕忙喊停,一臉疑惑,“我想不通,這人為啥不是你?你若真想,那咱們聯手如何,打不了咱們一起坐皇位嘛,實在不行,我委屈下也行啊。”
許青梧沒好氣道:“我想是有那雄心壯志的人?我勸你也別想了,我真的能知曉未來,咱們啊,都沒那命。”
項羽無奈地攤了攤手,示意他接著說。
許青梧緩了緩,接著說道:“我打算先對百越國動手,不是真打,只是給點警告。你雖然不知道百越國,但你應該知道匈奴,若是讓他們趁機進了中原,那麼肯定又是一場生靈塗炭,大秦這片土上已經飽受戰火,若真要再打仗,國家可拿不出多少錢糧來了,我一個披雲城更是杯水車薪。”
“你的意思是讓我給大秦做事?”
項羽的語氣不太好。
許青梧略一沉吟,答道:“是也不是。你是幫我個忙而已,不過受益者會是大秦的百姓。”
項羽氣笑了,無語道:“我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非要保子嬰,你看他們一家子,哪有半點當皇帝的能力?”
他見許青梧又要絮叨,趕忙改口道:“行了,這忙我幫了,啥時候出發啊。我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他們接下來用我針對你。”
許青梧點了點,沉聲道:“我會儘快安排。你先要秘密前往邛都,在那裏會有三百人的隊伍等人,至於怎麼去百越國,路線還得你們自己找,我只能說個大概。”
“三百人?”
項羽皺着臉,“那百越國不會只是個小縣城吧,我帶三百人去,能行?你不會太高看我了吧。”
“自然是正兒八經的統一政權,”許青梧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不要你去硬拼,那樣反而還沒什麼震撼的效果。待我安排好了,你帶着計劃上路。”
項羽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算是真正應下了這份差事。
與此同時,徐鶯安慰完妹妹,獨自坐在窗邊發獃,手裏緊握着個胭脂盒子。
當夜幕降臨時,她終於回過神來,打開手中的胭脂盒子,望着裏面的紅色膏狀口脂,再次愣愣出神。
片刻后。
徐鶯扭頭望着銅鏡中那模糊的人影,輕嘆一聲,然後走到銅鏡邊梳理打扮起來。
今晚,她要去找許青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