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甩落劍身的一串血珠，在轟然倒地的屍體后，她目光掃過場外的眾人：“還有人嗎？”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安靜極了，遙遠的林間，晚歸的鳥叫清晰許多。沒人想要第二個上去。

一片沉默中，漆若笙抬步上前，還沒走到校場，整齊的腳步聲忽然響起，接着是一個中年男人的叫喊：

“少莊主，第三衛隊李青前來報信，三裡外的樹林，謁金門門主即將脫困，請求支援！”

漆若笙只好回頭。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人群中鑽進來，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乍一看到眼前血淋淋的場面，還有些無法回過神。

“這......”

他瞠目結舌着，半晌看向校場中央，一身血紅，眉眼熟悉的杜若。

“這，”他說，試探的，嗓音顫抖：“少莊主，是你帶着杜姑娘，把魔教的人都抓住了嗎？”

眾人被他說的話震驚，接着依然忍不住一曬：“這傢伙傻了吧。”

“杜姑娘，他是在說魔教教主嗎？”

李青在眾人的議論聲中，默默收了疾步行走的姿態，一手按在自己拿把黑鐵大劍上。手按上去的時候，還有些發抖。

他不是對這裏的情況一無所知，魔教教主要來完成加冕，此時杜若出現，她的身後，恭敬的站着大名鼎鼎的來盡燕。

結合周圍的人話和態度，其實已經很清楚了。

當年他初入江湖，年輕氣盛，掀了丐幫的攤子，被人追殺。是喬庄遊歷到那裏的武林盟主救了他。

雖是順手，但就是因為那一個舉動。他堅持練了二十年的武，只為有一日能夠成為闖出名聲的遊俠，報他的大恩。

現在他依舊只是個無名小卒，但報恩的機會，已經來了。

他緩緩握住劍柄，重劍分量從來不清，但這一次，面對杜若充斥着壓迫的目光，頭一次失去了拔出劍的勇氣。

他不得不承認，他怕死了。

五步之外就是眉山老人滾落的頭顱，眉山老人的天賦成就，已經是他拍馬都趕不上的存在了，更何況是打敗眉山老人的杜若。

他還有家裏等着他的姑娘。按照他們的約定，這個時候，她已經在燈光下，綉着自己即將穿上的嫁衣了。

風雨飄搖的江湖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但那窗下的燭火，卻是他最安穩的歸宿。他不想讓他的姑娘失望。

心裏忽然跳出了很多卑劣的想法，跳到喉嚨里的豪言壯語再也說不出，他哽了好久。想起了女人含淚的雙眸，在日光下，閃着堅定的光。

“我的丈夫，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們都不知道，但沒關係，我知道。”

他暢想自己飲了一碗烈酒，甩下碗的那一刻，陡然大喊了出聲：“散俠李青，在這裏挑戰魔教教主！”

杜若終究將目光看向了他，看着拔出重劍，朝自己走過來的人，她毫無波瀾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

小時候，她跟女人一同生活在那件深山裏的茅草屋子裏，每每到了飯點，女人都會在門前擺一張桌子，她吃飯，女人的視線總透過門，看向遙遠的青山，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從前她不明白，很久之後，四長老一次醉酒，她聽到那樣一段話，在心裏記了很久。

“這世界上有很多人，他們為了一個念頭而奮鬥，至死方休。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人，他們站在這些人身後，困在一座小屋子裏，站在門邊，靜靜的等着一個不歸人。

究竟那種人，才是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