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官僚
“在1913年那一系列臭名昭着的間諜案后，維也納的紳士們就變得無比敏感。”
霍夫曼、馬庫斯、菲利普三人一邊跟着卡爾的步伐，霍夫曼一邊說：
“雷德爾上校的案子更是嚴重打擊了他們的自尊……雖然不知道這種打擊是因為反間諜機構的首腦就是俄國間諜，還是軍隊裏的同性戀醜聞。”
“沒有將這些信息告訴你，是我的失職，馬庫斯。”
馬庫斯搖了搖頭，表示並不在意......好吧，還是有一點在意的。
她的小蛋糕還沒有吃完。
“先生、女士們，歡迎來到我們享譽全球的藝術之城——維也納！”
卡爾像一個導遊一樣，揮舞着自己的手臂，向著身後的三人介紹着維也納街邊的建築：
“你們可以看到，這些房屋的建築樣式風格多樣，其中主要包含了哥德式建築、希臘復興式建築、以及巴洛克式建築。”
“你們看看，這些穹頂，這些豐富的色彩......真是迷人。”
“這些複雜的建築風格。恰巧體現了我們維也納的開放包容——就像聖洛夫基金會一直致力於提倡的那樣！”
“凡是登記過的神秘學家都能自由地穿行於這座美麗的城市！對待藝術家和音樂家，我們還有全方位的優待，因為維也納是一座熱愛藝術和音樂的城市！”
接着，卡爾像是剛剛想到什麼似的，轉身對着馬庫斯說道：“是的，我們說到了登記……這位小姐的神秘術使用許可證在哪裏？”
“許可證？”霍夫曼愣了一下，隨後警覺起來：“......我不明白。”
“沒錯，總部的女士！儘管我很願意為二位摒棄一些——不必要的手續，但有時候……特別是涉及神秘學家，涉及安全的時候，我們總是要更嚴謹些。”
卡爾先生狡黠地搓着手，顯然他並不比戈連更好對付。
“……我想這不是由基金會總部頒發的官方證件，我們並沒被通知申請。”
“啊呀，那一定是哪裏疏忽了！凡是在歐洲活動的神秘學家，都應有由地方政府頒發的神秘術使用許可證。”
“奧地利自1756年將其納入入境條款，雖然我們在1868年就廢止了它，但現在局勢緊張……您明白的。”
“或許這位小姐本人會知道呢……馬庫斯小姐？”
突然被點到名字的馬庫斯微微嚇了一跳：“……您，您好？”
“即便你是總部派來的，但你仍是一位神秘學家，對吧？那就請拿出來吧，神秘術使用許可證。”
霍夫曼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是一種下馬威式的刁難。
更實際的危機是——她們無法在未經準備的情況下，拿出一張屬於1914年的紙。
看着明顯存在着針對意圖的卡爾，霍夫曼皺了皺眉：
“卡爾先生，馬庫斯此次僅作為我的助手出行。按照職級要求，很多問題她不能為您解答。”
“這些手續上的問題，您應當直接詢問我，而非去詢問我的助手。”
“噢，總部的女士，別誤會，我沒有逾越的意思！”卡爾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就是在刁難馬庫斯，不然他害怕自己的權力遭受損失......況且，他有可能可以從中撈一筆，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他故作謙卑地說道：“只是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完全不用驚擾您——”
這時，菲利普突然開口，打斷了卡爾的話：“卡爾先生，不知道人聯算不算一個政府？”
卡爾沒有想到菲利普會突然詢問，他愣了一下之後，回答道：“呃，這、這自然是算的......”
“不知道菲利普先生您是想......”
“我這裏有人聯的公章和紙筆。”菲利普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內拿出了一個印章：“請告訴我那個所謂的‘許可證’的格式，我可以現場寫給你。”
“啊？菲利普先生，你這......”
卡爾沒想到菲利普會出手相助，更沒有想到一個事務官會隨身攜帶公章......他是怎麼敢將這個東西帶在身上的？他難道就不怕丟了嗎？
卡爾根本不會想到，這個玩意根本不是人聯事務官的公章，這只是菲利普自己的個人印章罷了。
不過卡爾也沒有這個膽子去檢查就是了。
馬庫斯從剛才開始就在包里翻着什麼，直到現在，終於將那個東西找了出來。
她舉起了手中的紙，對着身前針鋒相對的三人說道：
“那個......我，我有的！”
眾人：“……？”
馬庫斯將手裏的紙片遞了出去。
“……給您。”
看着手中的紙片，卡爾先生突然爆發出一陣長吁短嘆。
“怎，怎麼了嗎，卡爾先生？是這份許可證哪裏不合規定嗎……？”
“不，不，這份許可證非常好，非常完美，我甚至能聞到上面油墨的芳香！歡迎您，這位來自羅馬尼亞的神秘學家小姐！”
“只是您如果早點把它拿出來——我們不就不用費這些口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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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微笑着把許可證還給了馬庫斯，後者明顯在剛剛這幾句話里經歷了從地獄到天堂的激烈轉變。
但其實他的心中也在慶幸，沒有正面與人聯的事務官對上，那樣子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好處。
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屬於比較好的了，至少沒有什麼損失。
“嗚，很抱歉浪費了您的時間……”
“——說到時間，恕我直言，卡爾先生，您遲到了兩個小時又十五分鐘。”
學徒的道歉被打斷了，她略為驚訝地看嚮導師。
“抱歉，我和財政部長的午餐稍稍有點豐盛，不過您的火車碰巧也沒有準點。”
“您一直在別處用餐？我們的約定是……”
“別著急，總部來的女士！您還不了解這裏的步調。看看這些工業化，這些所謂的現代設計，他們將我們偉大的城市、我們蓬鬆柔軟的生活，都變成了一台冰冷的機器。”
“原諒這些列車組，下水道和水管工吧！適當的“不守時”正是它的權利，也是我們自由意志的顯現……”
“結論上來說，您並沒有等待太久，我也享用了午餐。皆大歡喜，不是嗎？”
霍夫曼不為所動，馬庫斯低着頭，菲利普直截了當地搖了搖頭。
顯然，卡爾先生只能獨自歡喜。
“順便一問，您的火車為什麼會晚點呢？”卡爾問道。
“它撞倒了一頭有自由意志的鹿。”
“哦！很抱歉聽到這樣的消息。”
卡爾當然能夠聽出這是一個諷刺，但他久經官場，早就習慣了這些不痛不癢的暗諷：“好吧……請原諒老卡爾的小小失職，女士們。我們現在忙着澄清黃金島的流言，根本抽不出人手。”
“如果總部此次能給我們一些人員上的幫助，而不是抽調，想必一切都會更加輕鬆。”
霍夫曼同樣聽出了卡爾的回擊，她略微皺了皺眉，說道：“我也是秉公辦事，卡爾先生。需要我替您將訴求寫進報告嗎？”
“——沒關係，沒關係！”卡爾連連擺手：“不過是一群瘋人島上的瘋子，以前某個小國流放過去的神秘學罪犯，沒過一個月人們就會把他們忘了。”
“只有那些自命不凡的青年藝術家、意圖不軌的不法分子，以及神經衰弱的陰謀論者，才會認為它會對維也納產生什麼影響。”
“馬扎爾人和波西米亞人已經夠我們頭痛了……神秘學家？他們根本就不是帝國最緊要的民族問題！”
馬庫斯有些不明白，卡爾先生的想法和她在基金會總部接觸到的很不一樣。她問道：“可您負責的不正是神秘學家的登記和管理嗎……？”
“但我也是先為皇帝和帝國服務，不是嗎？”
“在您用‘基金會分部負責人’這個頭銜定義我前，我首先是一個光榮的維也納公民，效忠於我們偉大的皇帝，小姐！”
“可您說這裏是一座開放包容的城市……”
“噢，是的，我們負責處理神秘學家的小小麻煩——像我說的，正如處理馬扎爾人和波西米亞人的小小麻煩。”
卡爾先生揮動手杖，愉快地大步向前。
“好了，前面就是歷史悠久的聖洛夫基金會駐維也納大樓，讓我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