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臨產

093 臨產

章節名:093臨產

“你放心,我知道的。所以,她這麼做我可什麼都沒打算要對她做。”

他噗嗤聲笑出來,“你是要老五回去告訴老爺,你被琳琅氣得動胎氣了。我可是在老五面前配合你了。他心頭指不定多怨我呢。”

“我不對她做什麼,但也不能由着她胡來。當然要請老爺教訓教訓她。這要是別人,我可就記仇了。往後一定要找回來的。”

“嗯,今晚琳琅也許是故意的,就是要咱倆鬧矛盾。可也可能是真的不舒服,咱們見怪不怪吧。只要咱們心中沒生嫌隙,別人使什麼手段也離間不了。”

我皺皺鼻子,“還說呢,跟我鬧不愉快了,就到賢妃那裏尋求安慰。心頭還不定怎麼對比呢。反正跟她對比,我就是顯得不懂事的。”

“她是太懂事了,從小到大一味的投我所好。一時一事覺得很好,可是日子長了,就會發現還是真心真意來得好些。還是十一你好,做什麼都是出於本心。”

“不要拿我跟她比。她是她,我是我。不要拿我跟你的任何一個女人比。”

“好好,我又說錯了。”

過了兩日,老爺進宮來了。先來看了我,我笑着說我已經沒事了,只是一場虛驚而已。

“十一,你真要獨霸後宮?”

“我不是要獨霸後宮,我只是要跟六哥過日子。不過用你的話來說,恐怕是的。是,我容不下其他任何女人。”

“你你有自信能拿捏得住皇帝一輩子?”老爺瞪着眼問。

“我沒想過要拿捏他。”過日子,哪是誰拿捏誰啊。

老爺嘆口氣,“如果你有本事能讓他一輩子這麼老實,那當然是好,可萬一色衰而愛馳呢。”

我摸摸肚子,“那我還有他。”

老爺看着我,“孰是孰非,你自己把握,女大不由爹,何況是潑出門的水。再說,你是皇后,我是臣子。只是,自己選的路,就要自己承擔後果。在皇帝那裏,或許還不是色衰而愛馳,而是紅顏未老恩先斷。你既然一開始不要賢惠名聲,那麼一旦出事,不會有老成謀國的大臣站出來替你說話的。”

我點頭,紅顏未老恩先斷,這又何止是皇家,在林家不就是這樣么。所以,與身份無關,只與人有關。

老爺看着我不改初衷的樣子,嘆口氣,“好吧,就算是到了最壞的地步,林家總能讓你有個容身之所,不會短了你的一日三餐。”

我心頭一跳,怎麼,我選的路在老爺心中如此兇險?獨孤后是早早逝去了,而還有其他妒后的先例是廢后遣歸家中。不過,老爺能說出這話來,也算有父親的擔當了。沒要我一心為家族努力,而是說家族是我最後的容身之所。

在他心中后妃就應該像賢妃那樣,投君王所好吧。雖然不一定能榮寵終身,但終究可以憑着年少時的情分,衣食無憂。

老爺去賢妃那裏了,他不去我也會提醒他去的。不然我鬧那麼一出做什麼。

我坐在鏡前,看着鏡中青春韶華的自己。

六哥自然是愛美色的,其實我自己也是。只是,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翠儂擔憂的在旁邊看着,終於忍不住出聲,“娘娘,您看太後娘娘,雖然經歷了那麼多事,可現在看起來不也很年輕么。”

那倒是,安穆太后四十多的人了,又在北苑關了二十多年,如今看起來也是三十四五的樣子。我若好好保養,肯定三十年後比她看起來年輕。只是,看起來年輕,能跟宮裏一批又一批真正琦年玉貌的小女孩比么。

我看了有一會兒,讓人去請四哥進宮來。我鬧這麼大動靜,不找他進來,豈不露餡。

四哥很快和十姐姐一起來了,十姐姐一來就上上下下打量我,“十一,你沒事吧?我一聽說就着急,可是相公說如果有事,皇上肯定早就派人到我們家叫人了。”

我點頭,“沒事了。四哥,我找你來是有別的事。”

四哥疑惑的說:“別的事?”

“嗯。我想知道我四五十歲是什麼模樣。”

十姐姐正在叉水果吃,聞言抬頭,“幹嘛啊?”

“看看嘛。”

四哥凝視我半晌,“我去你的藥房配點東西。”說完就到藥房去了。

十姐姐則移到我身邊坐下,“聽說老爺進宮來了?”

“去賢妃那裏了。”除夕宮宴后,我們倆是徹底沒往來了。

十姐姐看我不欲多說,轉了個話題,“在宮裏住了一陣子,回去后就覺得廚子的手藝大大的下降,吃什麼都不香。皇上不是說我幫了忙要我自己提要求么。我想好以後討什麼了,就要個御廚,讓皇帝給工錢。”

我大方的說:“當然沒問題。只是,御廚分工太細,各人只干一樣活兒,你要個剝蔥的還是切菜的?”

十姐姐沖我瞪眼,“那我要一個回去有什麼用?”

“我看你喜歡的多是點心之類的,我讓他們把方子給你好了。給你個人,你家的食材也不合適。什麼時候想吃了你就進來就是。”

她點頭,“也好,叫皇帝幫忙出工錢還行,菜錢還是得我自己出。我可沒你有錢。”

“聽人來報喜,說是清惠也有好消息了。”我笑着對十姐姐說。

“是啊,年前剛發現的,兩家人都高興地不得了。”十姐姐笑眯眯的點頭。

“初八我就不叫她進來了,回頭讓翠儂去看看。”進宮一年了,我馬上就將十七了。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四姐姐的兒子考過府試,年後再考院試。清惠有喜了,生下來就是將門之後。四哥的藥鋪成了京城的達官貴人最喜歡光顧的店,他收了四個弟子,想挑一個傳授衣缽。清裕也七歲了,再過個七八年就能逐漸挑起重擔。十三姨娘的養子年前剛滿了三歲,看着還好,挺老實憨厚一個孩子。

姬瑤遠遁了,而兒也終於開口說話了。

還有,六哥替我找到了只見過兩三面的外公。他老人家現在在京郊的一個院子裏養老。

綉鸞千里遠嫁,翠儂紅鸞星動,只有雲兮八風吹不動。

而我,終於和六哥有了孩子。

一切都會好的,我們都會好好的。所有到天上去了的林家人,願你們早日安息,去往彼岸轉生。

娘,十一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會像您愛護我那樣,照顧他成長的。對我而言,他不是皇子,她也不是公主,就是我的孩子而已。

我在心中絮絮叨叨的許願,十姐姐在一旁一會兒吃這個,一會兒喝那個,不亦樂乎。

四哥拿着東西過來,“來來,我幫你化妝。”

六哥這幾日不是祭天地,就是祭祖宗,或者賜宴在京的藩王,忙得也是不亦樂乎。

他今天回來的挺早,直接走進來就坐到大椅子上,拉開領子,“十一,倒水。”我大腹便便的,他自然不是真的要我去倒水,只是喜歡這麼喊,要我把水放他手上。

翠儂把水遞到我手上,眼裏露出促狹笑意。

我走過去遞給他,他接過去幾口喝了,然後把杯子擱在旁邊,抬起頭要說話,結果就面色大變,“厄,七姨娘?”

我娘有這麼老么?我娘活到現在也才三十五好不好。

我瞪着他。

他站起來上上下下的打量,然後說:“十一,你搞什麼名堂?”

我比比自己的臉,“我老了就是這個樣子。你要不要也當一回老公公?”

他轉頭去看外頭等着看熱鬧的四哥和十姐姐。

“你們兩個,怎麼跟她一起胡鬧?”

我嘟囔,“誰胡鬧了,人都是要老的嘛。”

六哥指指我,“可是你這麼四五十的歲數,然後大腹便便,一副老蚌得珠的樣,我看了實在是覺得滑稽。”

厄,好像是把這茬忘了。

四哥和十姐姐爆出大笑聲,這兩人肯定早就等着看我笑話了,虧他們憋了這麼久才笑出來。

“翠儂,你怎麼也不提醒我?”我一直想着老爺說的話,把這個完全給忘了。

翠儂小小聲的說:“奴婢以為過年,娘娘是故意逗趣呢。”

“哈哈哈哈!”六哥也加入到嘲笑我的行列。連翠儂也低了頭暗笑。

然後門口出現兩個疊在一起的小腦袋,蕭栩和趴在他背上的兒,估計是被笑聲引來的。用手扶著兒的夏嬤嬤驚疑的看着我,“娘娘?”

蕭栩跟她說,“秦嬤嬤,抱好王爺,我要過去看看。”

氣死我了,這麼嚴肅的一件事,怎麼搞成這樣啊。我氣呼呼的坐下。

偏偏兒還一臉天真無邪的問:“母后呢?父皇,你們,笑什麼?”兒還不太能說長句,經常隨意斷句。

六哥伸手指着我,“在這呢,快過來看看。”

夏嬤嬤肩膀抖動,抱著兒過來,福身下拜,“安樂王給皇上、娘娘請安!”然後說:“奴婢見過皇上,娘娘!”最後兩個字因為忍笑還帶上了顫音。

“起吧,起吧!”六哥忍着笑叫她起來。

兒瞅着我看,蕭栩更是誇張的用兩隻手托着我的右手,“哇,連手上的皺紋都那麼像。”

四哥得意的說:“那當然,你要不要變個小老頭兒?”

蕭栩看看我,“好像蠻好玩的。”然後點頭,“要!”

好,有人陪我了,我怕他反悔,“快動手,四哥。”

我這一出聲,兒好像才確認了面前這個老婆婆是我,瞪大眼,然後‘哇’的一聲就開始哭,邊哭邊抽噎,“要母后,姨丈,變回來!嗚嗚”

六哥瞅着他,“唉,真是跟女孩子一樣,說哭就哭。”

兒並不懂這話,繼續抽抽搭搭的,“母后,要母后!”

我讓夏嬤嬤把他放我旁邊,替他擦着金豆豆,“兒,三十年後母后就是這個樣子,母后不年輕也不漂亮了,你就不喜歡母后了么?”

他眼睫毛上掛着淚珠,“嗯?”

六哥轉頭來看我,然後說:“原來這樣啊,老四,你先幫我弄一下。厄,跟十一同齡就好了。”

我推他兩下,“不行,男人比較經得起老,就按實際大八歲的樣子。”

“厄,那好吧。”

我跟六哥現在坐在一起,從鏡子裏看,跟母子檔一樣。

四哥已經開始在蕭栩臉上塗塗抹抹,聞言道:“我這已經開始了。”

蕭栩笑眯眯的說:“當然皇上先,我等一會兒。”十姐姐正在喝茶,看到蕭栩一半臉是老頭,一半臉是小孩,噗嗤一聲,口裏的茶就噴出來了,因為她坐得近看熱鬧,茶水就全噴到蕭栩身上了。她趕緊掏出手絹替他擦,“對不住!”

翠儂笑着出去給蕭栩找了身衣服來換。

六哥在四哥手下,也漸漸變成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我在一邊看着,美青年這就變成美大叔了,震撼還是很大的。

我們兩兩相望,都是一臉的奇怪。

最後這就成了一場鬧劇,在大家的嘻嘻哈哈中收場。直到該傳午膳了,我讓人去通知老爺和賢妃過來用飯,幾個人才匆匆洗掉了偽裝。

賢妃說是胃又不舒服,只讓子珏同老爺一起過來。我沒去追究真假,讓她過來,我們倆也是相看兩相厭。

蕭栩嘰嘰喳喳把上午發生的事告訴子珏,子珏積極要求參與,最後也變成了三十多歲的模樣,只是不管她還是蕭栩,眼神都是小孩的,看着很有意思。

等到這一天結束,我和六哥並肩睡在床上,他才說:“裝的始終不像,我也不知道三十年後我們外表變了,心是不是會一如今日。但是,此時我是很真心愛着你的。咱們要想知道三十年後的事,只有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慢慢的一起變老。

我抱住他的胳膊,“好啊,那我們就試試。”不知道為什麼,前些時日的疑神疑鬼現在一掃而空,十姐姐說的對,我的焦慮根本於事無補,還差一點就把他推到賢妃身邊去了。

至於賢妃,等到次日我獨自一人的時候,雲兮過來把她跟着老爺去秋夕宮聽到看到的告訴了我。

老爺去到秋夕宮,賢妃便親自迎了出來,行禮后各自坐下,老爺便請賢妃屏退了左右。

老爺劈頭就問賢妃到底要幹什麼,弄得我跟六哥鬧矛盾不就是件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么。

賢妃說她就是一時氣不過,沒想到我氣性那麼大,會動了胎氣。

老爺這回說了狠話,說是如果我肚子裏的皇子因此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就不認賢妃這個女兒了。

可是,我聽了心頭卻只有悲涼。我跟賢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只是老爺實現目的的台階而已。今天如果情勢逆轉,我的處境肯定比賢妃更加的不堪。心頭對賢妃,反而多了幾分諒解。甚至這宮裏許多女人,都是這樣的不得已。愛情是獨佔的,容不得我去同情與施捨,但是在可能的情況下,我還是願意再寬容一些。

“哎喲!”我的肚子被結結實實踢了一下,我放在上頭的手清晰的感覺到一個鼓鼓的小包在肚皮上滑動。六哥也甚有經驗的把手放了上來,“唉,他還不睡啊?”

“在裏頭哪知道黑夜白天,就知道鬧我。”

六哥的手跟着那個鼓鼓的小包在我肚皮上滑動,“挺好動的,肯定是小子。”

“恩,四哥說我薄皮大餡,孩子是不是挺大個的?”

“應該吧。”六哥不確定的說。

“到時候會不會不好生?”我擔心的說。我看醫書上記載這就是難產的一種。

六哥沉默了,的確,外在的危險我們都可以想辦法排除,如果危險是來自孩子本身,真的很棘手。

帶着這樣的惶恐,我們倆就看着我的肚子跟充了氣一樣一日一日的變大。到上巳節的時候,腹中胎兒已近八月,壓迫到讓我呼吸都有些不順暢。晚上更是別想安枕,又添上了腳抽筋,抽得生疼生疼的,吃了葯才稍好一些。

六哥已經被我趕到另外的房間去睡,時時擔憂的過來看我。我總是沖他笑笑說‘沒事’,催他回去睡覺。因為再是擔心,第二日他都必須如常上朝理事。總不能說皇帝我擔心老婆孩子,咱停朝數日。

而翠儂就睡在腳踏上,這腳踏寬着呢,足夠她在上頭翻來覆去的。可她不敢翻,生怕攪了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安眠。但她也不敢睡瓷實了,怕我有什麼需要她沒能注意到。

六哥知道他睡在外室,我是絕不會哼哼出聲的,只得妥協,搬到了隔壁去。不過我問翠儂她說皇帝每日批完奏摺,都要過來看一眼才回去睡覺。其實我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他也會偷偷過來,囑咐了翠儂不要告訴我。那麼,我就裝不知道好了。

十姐姐已經回家待產了,她的情況也不是太好,但比起我還算不嚴重。

我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說:“十七啊,趕緊出來吧,別太折騰你娘老子了,我們都快崩潰了。”

六哥看我兩眼,“萬一他太聽話早早就出來了怎麼辦?還是得等夠月份,不然孩子跟你都挺險的。”

六哥的嘴角長了些小泡泡,太醫說是太過焦慮了。

我伸手摸了摸,還挺扎手的,“你也別太焦慮了,誰家不生孩子啊。再說了,你也不是頭回當爹了,沉穩一點嘛。”

他把我的手抓到他臉上然後蹭了蹭,“那能一樣么,再說我也沒見誰有你這麼難受的。”

怎麼不一樣,這個得看你上心的程度。十姐姐一皺眉,四哥就緊張,但是我要有什麼,他雖然也上心,但終究是隔了一層。可是六哥就不同了,我沒哼哼他都能幻聽我在哼哼唧唧。

秦涌說有幾回在乾元殿,非說聽到我在坤泰殿慘叫。其實,我也就第一回在夢中被抽筋痛醒的時候叫過一聲,其他時候都是忍着沒叫的,怕他聽到了着急上火。

結果現在看來,怕是起了反效果。他成天都擔心我是不是難受卻忍着。

“其實啊,我也不是光為了你跟孩子。最近朝上的事情太多了,不是洪澇災害,就是地震什麼的,還有些拜邪教的。”他煩躁的說。

“別寬慰我了,從前也是這麼多的事,也沒見你愁成這樣啊。反正再是天下太平的時候,也不能什麼事都沒有。你也說了,一件一件的解決就是了。你搬回來住吧,我要看着你按時吃飯睡覺。”

他撇嘴,“秦涌那個狗東西,敢跑你這來告我狀。”

“他還不是見你整日操勞,又不肯好好吃飯、休息所以操心的。我覺得,咱們還是別相互瞞着了。瞞來瞞去倒更着急了。我們是夫妻,夫妻本是一體,有什麼都應當共同去面對。”我伸手握着他的手。

“早該這樣了。老四在,我還有個人說說這種焦慮,他一走,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四哥跟十姐姐是被魏先生接回去的,魏先生取笑兩個徒弟,“這個時候就靠在一起發愁了,以後產房外更有得你們愁的。你們還是別成天在一塊說道了,不然,只能是愁上加愁。”

他沒把話說透,不過我們幾個都知道他來幹嘛的了。

他是在委婉的說,十姐姐不適宜在宮裏生孩子,因為跟我月份太近了。萬一到時候是一兒一女,恐怕有人懷疑是我抱了十姐姐的兒子來充數。

其實這個道理我們知道,也想過不能再一起住下去。可是,我們互相作伴已經習慣了,總想着再過一段日子吧。一拖就拖到了這個時候。魏先生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親自進宮來接人的。

現在,他們走了,我就更覺得孤單了。如今駐紮在乾元殿的太醫就是那個倒霉的章太醫,他其實醫術很不錯,就是不太會鑽營,所以被太醫院的同僚壓着。沒想到誤打誤撞的大年三十撞上我耍花槍要把皇帝從宮宴上叫回來,召了他來問診。

後來,他跟四哥還好好的較量過幾次,四哥說這個人有些門道,如此不會鑽營的人,還能從民間被推薦到太醫院,果然是有實力的。

章太醫其實對自身的處境還比較滿意,雖然結交不到貴人,但俸祿還是按正五品的太醫算給他的。他光棍一條,完全夠用了。太醫院又有數不盡的珍藏醫書和最好的研究條件。

他拿出脈枕給六哥請脈,六哥看他身上官服代表品級的補子很是納悶,但因為是我力薦的,又聽說四哥也很認同,這才把手放到脈枕上去。

章太醫面對皇帝,仍然不太會來事,只是醫者對待病人的態度。六哥被奉承慣了的人,一時有點不適應。等他下去開方子就說:“你怎麼喜歡叫這個木頭請脈啊?”

“你知道什麼,這種不會拍馬屁的才是真正有水平的。而且,最重要,這人不屬於任何一個派系。”

“恩,吃吃他的葯看吧,真的是能人就給他升一級。”

“還是算了吧,這樣的人不適合當官的,你不如給他個特權,讓他有權限看一些鎖起來的醫典。這個人我想留起來用。”

他點點頭,“既然你有主意,那你拿主意就是了。”

我私下問過章太醫,我會不會難產,他沉吟半晌,終於說了實話有可能。

他能跟我說實話,是在是難能可貴。因為,女子一直被當做生育的工具,為夫家傳宗接代那是義不容辭的責任。但是,生育卻是一件險到極點的事。很多女人,都沒能闖過這一關去。

說句良心話,我呢,其實是個很愛自己的人。如果別人拿我當生育工具,那是我不能接受的。可是我也知道,在世人眼底,我肚子裏這個孩子比我值錢多了。即使在我的生身之父心底,也做如是想。這個也是我比較擔憂的一個原因。我害怕被捨棄,就像林家那些被捨棄的婦孺一樣。

秦涌親自帶着人把六哥的衣物和慣用的筆墨都一併搬回了坤泰殿的正寢殿。他睡之前特意叮囑我:“不舒服一定要出聲,不然我都不知道你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很舒坦,或者只是強忍着而已。”

“知道了,不然就不叫你回來睡了。”

抱着互相隱瞞並擔憂不如坦誠的面對這樣的念頭,半夜又被抽筋抽醒的我,果斷出聲。

六哥聞聲一躍而起,坐到我腳邊替我扳直腳板,然後揉捏小腿,過了一會兒我覺得好多了,就示意他停手了。他抓過枕巾替我拭腦門上的汗:“女人真是了不起!當年母后肯定也是吃足了苦頭才把我生下來的。”

“恩恩。”那會兒要擔憂的比我多多了,的確是了不起。所以,我也一定可以把十七平安生下來的。我一直都聽話在活動身體,所以,即使孩子稍大一些我也一定可以的。我自己首先不能放棄了,我得堅持。

一個半月後,十姐姐傳來了好消息,她生下個六斤二兩的兒子,母子平安。

我的日子比她晚個十來日,大約就在四月底。坤泰殿裏什麼都準備下了,就等着我臨盆。

我現在肚子倒是安靜下來了,十七鬧騰了幾個月,臨到要出世突然文靜下來了。滿殿的人忐忑不安的。

蕭栩現在是常駐宮中了,每旬會回去個三兩日,他回去的時候,兒就坐在殿門口的小馬紮上,巴望着他趕緊回來。

兒現在已經開步走路了,讓我跟六哥都感到很欣慰。雖然晚了一點,但他終於能跟子珏瑜兒一樣了。

昨日蕭栩又回去了,他等了半日無果,耷拉着腦袋回來。六哥跟他說過,說我懷着孩子比較辛苦,讓他不要來吵着我。所以,這會兒他就只在門口冒個小腦袋出來看寢殿內的情況。

“母后,弟弟今天動沒有?”看到我朝他招手,他慢慢的走進來,在我身邊坐下。

“今天弟弟跟兒一樣的乖。”因為所有人都期待這是個兒子,兒也跟着叫起弟弟來。

“他以後能跟兒玩么?”

“能啊,不過要等他長大一點,在搖籃里可不行。”

我其實有些着急,因為十七一直鬧騰的很歡,現在卻突然安靜起來。這都要足月了,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章太醫也只讓我靜觀其變。

“恩,等他出來,兒教他說順口溜。”這幾個月,為了讓兒說話流暢,我就教了他不少的順口溜,要他每天早上起來各說一遍。這個法子很有效,他說話語速快多了,也不再隨意亂斷句了。而且,小傢伙還很得意他越說越快,這不,說要教弟弟呢。

“好,等他出來,會說話了,你就教他。”我摸摸他的頭,心頭的煩躁難以排除。

兒坐了半天,期期艾艾的開口,“母后,兒不是你親生的么?”

“誰跟你說的?”我關切的問。

“兒聽到宮女姐姐說母后因為是第一次生孩子,所以特別緊張。”

這個,他也不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我也沒打算瞞着。這孩子,倒是聰明多了,能推論出這個結論來。

我理理他腦後的碎發,“兒,你的確不是母後生的,你的親生母妃已經過世了。”

他看着我,眨眨眼,然後淚水就滾落出來,喃喃道:“真的不是啊。”

看來小傢伙挺介意這事的。

“兒,關係大嗎?母后待你好不好?”

“好。”他半點猶豫沒有的點頭。

“那兒會因為母后不是生你的人,就不愛母后了嗎?”

“不會。”

“那不就得了,咱們跟親母子有什麼區別?”

他對對手指,“等有了弟弟呢?詡哥哥說有了親兒子就不一樣了。”

“一樣的,不會變。兒帶給母后太多的歡樂,母后怎麼會捨得兒呢。”我摟着他,讓他靠在我身上。

“嗯,不變。”兒好像放下心來,靠在我腿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蕭栩,他好像是有個異母弟弟了,是庶出的。聽說那個姨娘本來待他很好的,所以才得到他爹的喜愛。

他會有這樣的怨言很平常,可是要跟他說一聲,注意不要讓兒聽到。這孩子是很信賴他的。

四哥又被叫到宮裏來給我診脈,他眼底眉梢都是喜色,“你給拾兒準備的月子餐,她胃口大開。我估計這回真的要胖一圈了,而且瘦下來很困難。”

“呵呵,奶水充足就好,其實我也希望到時候自己喂孩子的。可是,恐怕不行。”

四哥細細診過,又看章太醫的脈案,然後兩人討論了一陣,他的態度也是靜觀其變。因為早一點點,晚一點點都是有的。讓我不要太着急了。

我沒有久留四哥,看得出他很掛着家裏。

六哥回來的時候,我就把原話告訴了他。

“恩,我叫他來也是寬寬你的心。”

別光說我,你好不到哪去。

我今天想了一下午,決定對六哥把我的擔憂如實相告。

“六哥,我有點害怕。”

六哥有點疲憊,聞言道:“老四不是說沒事了嗎?”

“不是,我怕的不是這個,而是…”

“而是什麼?”六哥合上眼養神。

我長吸一口氣,“我怕到時候出現難產,接生嬤嬤問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六哥的眼立即睜開,斷然道:“不會的!”

“萬一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我大人孩子都要。”

我點點頭,孩子我也想要。甚至很情願去拼一把。可是,我不想被人放棄。

“六哥,我生孩子的時候,你一定要一直在外頭,千萬不要走開。”我害怕,你一走開,萬一正好是嬤嬤出去問的時候,太后就把這個主給做了。有你在,我想你是不會說‘保孩子’的。

“恩。”他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相信這個男人不會隨意的丟棄我,不會讓我像魚肉一樣被人宰割。此時,我們感情正濃,至少此刻,我可以全身心的信賴和依靠他的。

後來我才知道六哥這個頭點的其實是很艱難的,為此,他取消了預定的五月中旬的出巡。因為一早以為孩子四月中下旬就出生了。所以這個時間提出來的時候,他並沒有反對,現在為了守在我產房外,他臨時把事情取消了。皇帝歷來其實沒有守在產房外的,因為男主外、女主內。皇帝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政務,一般是太后同皇后坐鎮。而皇後生育,便是太后坐鎮,這就是我擔心的緣由。為這事,他被大臣彈劾了很久。

還因為我的擔心,太后沒能出現在我的產房外,據說她老人家感染了風寒。

對於太后差點害得我終身不孕的事,即便我能釋然,六哥也不能。何況我這輩子也不可能真的原諒她。只是,這事搬不上枱面,不能明着處理。

六哥說他只能讓范家人自己去氣太后,這樣才能不落人口舌。恩,百年後的史筆記載,當皇帝的的確不能漠視。我也不能,我不想讓太后當受害者,而我是壞人。

太后這場風寒拖拖拉拉一直沒有好,而十七也一直安安生生的在我肚子裏獃著。一直到了五月初四的早上還是沒有動靜。

我犯愁的摸着肚子,他已經在裏頭多呆了半個月了。

“弟弟,外頭很好玩的,你出來玩嘛!”晨昏定省的時候,兒大聲對着我的肚子說。蕭栩則是盯着我的肚子,“娘娘,皇子是不是在睡覺啊?”

因為之前一段時間他們都看到過我肚子鼓起一個包動來動去,現在這麼安靜,都覺得奇怪。

“不知道。好了,你們去上課吧。”不是蕭栩給兒伴讀,是兒跑去陪他上課。因為他覺得自己一個人不好玩,但是又不想出坤泰殿。在外面他總覺得不自在,除非我和他一起。隨他去吧,即使聽不懂,熏陶一下也是好的。

只是,十七啊,明天就五月初五了。母后的肚子裏住着很舒服,你也別一直住啊。

民間有種說法,端午出生的孩子不利父母。六哥說無稽之談,我們的孩子怎會不利父母,等他生下來,朝中對我不滿的大臣就可以消停了,他老子也就省事了,是大利父母。

“別擔心了,我不在意,你也不在意,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如果非得要說,我一生下來,三天之內父母雙亡,那還得說我克父克母呢。”

也對,我們當事人都不在意,那還有什麼。

“只是,他真的該出來了,再不出來你都難受死了,我看着實在心疼。”

這個,的確怪累人的。

我躺床上午睡,想着明天又過粽子節了。然後感覺肚子裏劇烈的翻騰了一下,這孩子,這是睡醒了?然後過了一會兒,又動了一下,我睜開眼,“翠儂”

翠儂停下打扇的手,“娘娘?”

“動得厲害,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

“娘娘躺好!”翠儂麻利的吩咐人去叫接生嬤嬤等人到位,然後吩咐小宮女燒水的燒水,鋪床的鋪床,總之按之前計劃的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又叫小順子去告訴秦涌一聲,如果皇上現在走得開,就請回來。

我一早選了偏殿的一間屋子做產房,坤泰殿上上下下開始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連我在內,都有一種終於要生了的感慨。

我換了衣服躺到鋪着白布的床上,做迎接孩子到來的準備。

秦嬤嬤笑着說:“還早呢,娘娘。這才開始陣痛,頭胎本來就慢,起碼還得等幾個時辰。你這會兒就是想吃吃、想喝喝,盡量保持體力。”

懷抱着即將做母親的滂湃心情,我胃口大開,一掃之前數日的消沉,大吃大喝起來。這會兒正是間隙,所以我抓緊時間吃喝。當然,都是很能扛事,但又不會搞得人不住要如廁的食物,譬如參湯。

六哥匆匆趕回來,隔着門問了我現在可還好之類的。

“總算是肯出來了!別急,這才剛痛了兩回,聽說要好幾個時辰呢。”我喝着參湯說。

“十一,我就在這外頭,你放心。”

“恩。”

四哥也進宮來了,看我還很有精神的樣子,“你還是歇着養神吧,這才剛開始,體力要用到刀刃上。”

“哦。”我依言躺下。

果然,接下來就越痛越頻繁,而且每次痛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我記着四哥的話,體力要用在刀刃上,也沒哼哼,只是每次痛的時候抓緊秦嬤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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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童養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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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臨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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