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這是正當防衛
李光棍是棱平村為數不多的外姓人,今年六十好幾,長得跟尖嘴猴似的,上工不積極,偷奸耍滑的事卻沒少干,還經常藉著各種由頭去佔大姑娘小媳婦的便宜,偏偏人家分寸又拿捏得當,讓人尋不到把柄,只能合著怒火吃啞巴虧。
每次撞見到這個人犯賤,劉大強就恨不得脫鞋抽死丫的!
讓他眼睜睜地看着好兄弟的閨女去嫁這種人,除非接親的轎子從他屍體上碾過去!
夏穎瑩抹了把眼角的淚水,凄然道:“我原本確實是跟王永富約好了,可我三堂姐夏金芸也喜歡王永富,我奶疼她,非逼着我把王永富讓出來!為了叫我死心,她才逼着我嫁給李光棍,彩禮都只收十斤高粱面,這不是誠心侮辱人么?!”
劉大強這下給氣的,渾身都在顫抖,就連聲音都跟着變調了,“真是欺人太甚!這老夏家的也太過分了!”
夏穎瑩抽了抽鼻子,雙目通紅地說道:“強叔,我一個無父無母的弱女子也做不了什麼,就只能來找您了!這些事要是不解決好,我就只能再去跳一次三涼河了!”
劉大強愣了一愣,詫異道:“你這話的意思,你昨天不是不小心掉河裏,而是去……?”
“自殺”兩個字他沒說出來,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夏穎瑩默然不語,又強行擠了一串眼淚出來,嚶嚶嚶地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劉大強本想教訓她幾句,不過看到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到底沒忍心,嘆氣道:“你這孩子,這麼怎麼糊塗啊!有什麼不能來找叔商量,何必要去尋死覓活?你要真有個三長兩短,你讓以後我怎麼跟你爹娘交代?!”
夏穎瑩收住眼淚,堅強道:“強叔,你放心,我不會再去犯傻了!去鬼門關走了這麼一遭,我現在想得很清楚了,人活着就要爭口氣,命運越是對我不公,我就越要勇敢地活下去!”
劉大強讚賞地點了點頭,“想通了就好!記住,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就算天塌了,也有你強叔給你頂着!”
夏穎瑩破涕而笑,乖乖地應了下來,“我知道了!強叔,以後我聽你的,好好活着!”
此時另外一頭,夏老太正在家裏給躺在床上嗷嗷叫疼的兒子上藥,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即將迎來一場暴風雨。
趙春麗靠着牆坐在椅子上,她傷得比夏保國重多了,眼見老太就只伺候兒子不管自己死活,不滿地叫道:“娘,那跌打葯總共就那麼一點,你也該給我揉揉吧!萬一我腳留下了什麼後遺症,以後誰端茶倒水地伺候你啊!”
夏老太正心煩着,罵罵咧咧了幾句,到底還是將只剩半個拇指大的藥膏丟了過去,無比嫌棄道:“你手又沒殘廢!自己擦!”
趙春麗暗罵了幾句死老太婆,撿起滾到跟前的跌打葯,一把撩起灰土布的褲管子,齜牙咧嘴地抹起了藥膏。
剛抹到一半,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三個孩子下工回來了。
夏智遠挖了一早上的水渠,肚子早就餓得呱呱叫了,進了院子就直奔廚房找吃的,結果卻發現裏邊鍋冷灶冷的,扯着嗓子叫嚷道:“娘!你們怎麼還沒做飯啊!我都快餓死了!”
趙春麗一聽就來氣,咧着嘴罵了回去,“吃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老娘都快要被打死了,到時你就等着吃席吧!”
夏智遠愣了一愣,轉身進了父母住的土胚屋,就看到趴在床上的老爹,還有靠在牆邊擦藥的老娘,他奶則面色陰沉地坐在他爹身邊,眉頭皺得都能打死蚊子了。
“爹,娘,你們這是咋的了?!”夏智遠快步走進屋裏,詫異道:“你們怎麼受傷了?這是誰下的手啊,這麼狠!”
他娘也就算了,他爹可是棱平村的村霸,這裏除了大隊長那些村幹部,這裏就沒人敢得罪他爹的,平常人見了都得繞道走,更別說揍他爹了!
“還能有誰!”趙春麗恨聲道:“夏穎瑩那個小賤種要翻天了!她打了你娘不夠,把你爹也揍趴了!要不是她趕着去幹啥事,沒準連你奶都不放過!”
夏智遠“啊?”了一聲,狐疑道:“不可能吧?就夏穎瑩那小胳膊小腿的,她不被你倆揍死就算不錯了,哪輪得到她來打你們啊!”
老三夏金芸也進了屋裏,聽到她二哥的話,也不屑地附和道:“就是!就是借夏穎瑩一百個熊膽,她也不敢動你們一根毫毛!”
老四夏來福最後進來,瞥了眼裏面的光景,神色冷峻地倚在門邊,並沒有加入他們的話題中。
“我騙你們幹嘛!就是那個死丫頭下的手!”
要不是身上痛得厲害,趙春麗也不相信夏穎瑩敢對他們動手,惱恨道:“走之前,她還揚言說要分家,還拿回她爹娘的房子!做她的春秋大夢吧,我就是死也不可能給她的!”
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夏智遠一下激動了起來,惡聲惡氣道:“放她娘的屁!那房子是老子的婚房!她敢打我房子的主意,我就把她丟進河裏餵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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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坯房隔音效果不好,夏穎瑩帶着大隊長一群人進院子裏時,正好聽到了夏智遠放的狠話,輕笑了聲,揚高了音量對着裏邊的人道:“二堂哥,你說要把誰丟進河裏餵魚啊?”
夏智遠正愁找不到人算賬,當即殺氣騰騰地從屋裏沖了出去,邊走邊罵道:“夏穎瑩,你個克父克母的小賤種!你打傷我爹娘還有臉回來,我今天要不把你給剁碎,我就……”
剩下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站在夏穎瑩身邊的三個幹部,大隊長劉大強,公社書記周澤方,婦女主任李小蘭。
除了開會總動員,平常很難得看到鎮上幹部和大隊幹部同框出現,夏智遠銳氣大減,剩下的話卡在喉間,吐不是,吞也不是,憋得臉都綠了。
夏穎瑩被他的慫樣逗笑了,好整以暇地問道:“二堂哥好大的戾氣啊,對着我喊打喊殺的,怕是不知道殺人要償命吧?”
頂着那三個幹部如炬的目光,夏智遠沒敢橫,氣哼哼地回道:“咋的,就許你打傷我爹娘,我這個當兒子的就不能說幾句氣話了?!”
夏穎瑩看了眼他身後的土坯房,聲音淡了下來,“我確實打了你爹娘,不過也是他們先動的手,我這是正當防衛。”
話音剛落,夏金芸就扶着趙春麗一瘸一瘸地從屋裏走出來,扯着嗓門哎喲哎喲地叫道:“夏穎瑩,我們老夏家辛苦把你拉扯長大,不指望你知恩圖報,好歹也別當個白眼狼倒打我們一耙吧?
蒼天作證,明明是你先把我撞翻在地,我不過是念了你兩句,你倒是好,對着我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我男人正好回來看到了,本想勸你冷靜下來,結果你卻連他一塊揍上了!”
說話間,夏保國也被夏老太扶出來了,顫巍巍地站在趙春麗的後邊,老臉跟被霜打的茄子似地耷拉着,極力證明趙春麗所言不假。
看到這對夫妻的慘狀,周澤方和李小蘭面面相覷了一眼,都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在過來之前,他們原本挺義憤填膺的,可這會親眼見到夏保國和趙春麗都受了不輕的傷,而夏穎瑩這個被害人卻毫髮無損,這讓他們很難不犯嘀咕。
他們是被選拔出來當幹部的,不求立多少功,至少不能冤枉了好人,不然回頭傳出去了,他們還怎麼為人民服務?
感覺到這兩人的困惑,劉大強面上不顯,心裏卻暗暗着急起來。
他是看着夏穎瑩長大的,當然清楚這裏頭的情況,可另外這連個幹部卻沒有這麼熟,萬一被這對夫妻矇騙過去了,後面的工作就不好進行下去了。
相比劉大強的不安,夏穎瑩那廂卻淡定地很,不慌不忙地說道:“二嬸,你這話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你和二叔一個熊腰,一個虎背,我身子板這麼弱,哪來的本事把你們揍成這樣呀?分明是你們誇大事實,想以此訛我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