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唯恐是夢中
江南念掏了手帕來替二月紅擦淚。
她也沒有隨意搪塞,慢悠悠接着道出自己的見解。
“其實,我更想說的是。你們這種相公都是“披着男人皮的女人”伺候着男人。”
“但這不是“相公”本人的問題,而是因為社會將你們閹割,你們不得不成為這樣的人。”
一個“相公”若不是家境極其困難,為了謀生他也不會選擇這條路,在選擇了這條路以後,他忍受的不僅是學戲的汗水,師父的剝削,男人的騷擾,以及旁人的瞧不起,更多的是他們要忍受自我心理的閹割,扮演好一個“女人”。
不僅僅是小蓮花聽得出神,在座各位也沒想到她這番說詞。
她的同僚聽她說完,有瞬間凝神,接着舉起酒杯,道:“張大人,你真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奇女子。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也有人笑言:“同飲一杯,想不到大人有這麼一番見解。”
那臉色蒼白的小蓮花心裏生了一股豪情壯志,原來她不是嫌棄自己臟。
她是可憐他們這樣的下賤玩意,把他們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待。
他收了那點子煙視媚行的意味,正色道:“張大人,我敬您一杯。是我自誤了,我身在此間早已忘了我是一個男人。”
那小蓮花聽得她一番別開生面的說詞,心裏更加仰慕她。
可見她眼裏只有二月紅,小心思也只得作罷,一直偷覷江南念面色,好在她雖面無表情,卻一直在欣賞絲樂歌舞,品酒嘗饌,這人揪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暗地裏吁了口氣。
她自知自己說了這麼一番不合時宜的言辭,打擾了大家的興緻。
江南念便攜了二月紅的手起身,“我就先告辭了,各位隨意。”
有人笑言:“大妹子,這是急着回去敘舊敘舊。這二月紅確實比陳皮那小子得勁兒,不錯不錯。”
有人戲謔道:“可不,回去對個嘴兒咱也看不見不是。”
二月紅含笑聽着各色戲謔,也不生惱。
江南念一把摟過他,直接親了一口。
輕慢懶散的道:“好了,錢兄。這湘地花旦對嘴的戲碼你也瞧了,我夠意思了吧。”
“大妹子義氣義氣,趕緊回去洗洗睡了吧。”
“去你媽的,喝你的馬尿去吧。”
“副官,打賞。”
江南念收回戲謔只淡淡一言,身後的張海杏適時給那小蓮花送上打賞的錢。
“我們大人賞你伺候得當的,收着吧。”
她將荷包放置到他手中。又去廚房要了幾桌菜色送到軍營。
今日這菜色這般豐富,憑什麼姐妹們吃不到。
怕什麼,不過是幾桌還算過得去的菜肴而已。
再說了,她背後有還有姐姐撐腰呢!
張九日瞧着送過來的菜色,絮絮的在張海杏面前叨叨叨個不停。
張海杏沒有好氣塞了一筷子菜到他嘴裏,嘴裏不停的吐槽:“行了,趕緊吃飯。你不餓,我可快要餓死了。姐姐也沒吃幾口,烏煙瘴氣都是抱着那些爺們啃。瞧着我胃疼,咱家紅姐夫來得真及時。不然,人家酒水都餵過來了。”
張九日咬着嘴裏的食物含糊不清的道:“要不我說呢,你身上一股怪味。感情你還稀罕上了,怎麼羨慕了不成?”
張海杏笑罵他:““你個獃子,我要羨慕我咋不找一個花天酒地一番。你一天到晚的吃醋,我怎麼就看上你這個傻子。”
張九日委屈地吧嗒着臉,不服氣的對上幾句。
瞧着倆人打情罵俏,江南念已經習以為常。
示意二月紅趕緊吃菜,真是懶得吐槽了。
而二月紅對於張海杏口中稱呼的紅姐夫,他非常滿意。
更何況,剛剛女子那一番言論打動了他的心。
讓他愛得不行,恨不得早點和她單獨相處一解相思之苦。
江南念早就讓人送了二月紅的行李過來,其中就有解九準備的張海杏女兒照片和小腳丫模子。
二月紅找了準備的包裹遞給她,“副官,這是小太陽的照片。都是小九讓我帶過來的,你們回頭看看。”
張海杏飯也不吃了,擦了擦手忙打開,問道:“她好嗎?胖了還是瘦了,有沒有想我們?”
張海杏的年紀在張家人裏頭看來,還不算多成熟。
那一次不小心中招了,她把張九日追着打了半日。
可想了許久,她還是選擇在戰亂年代生下她。
作為一個母親,她哪會不想自己的孩子呢。
對於她每日守在電話側,聽解九帶着小人咿咿呀呀的對話。
江南念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耽誤公務她不會說張海杏半句不好。
這是張海杏自己的選擇,她不會過多干涉。
她也理解不了這種好似女子生來就會愛人的能力。
她不愛孩子,也沒有過給一個陌生的男人生兒育女的想法。
她愛別人的前提,是那個人能給予比她給予的喜歡要多很多很多的愛意。
一星半點的喜歡和虛假的愛她根本就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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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忘記了她的張家人。
她江南念,喜歡的人必須是最好的。
飯後回到院裏,江南念原本想打發二月紅出去,自己去裏面的凈室梳洗。
可二月紅不願,只得任由他替自己寬衣。
在她脫下襯衣后,二月紅簡直驚呆了。
那往日如玉般無瑕的身子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傷痕,新的舊的,深的淺的…
二月紅眼眶也隨之微微發紅,有些艱澀地低聲道:“夫人,你這是怕我嫌棄不成?”
他手指輕輕放在上邊摩挲,“夫人,你疼嗎?”
江南念將頭靠在桶壁上,無力地閉上眼睛。
她淡然道:“早忘了,那有什麼時間在乎疼不疼,能多活一日已是萬幸了。今日當眾親吻你,並非故意折辱你,是我不想讓他們有更多的遺憾。”
想着從前坐在江灘上閑聊抽煙的同僚,好多已犧牲她就越發提不起什麼興趣。
“也許今日一起飲酒,明兒就見不着了。及時行樂,未嘗不可。”
二月紅卻安慰她,““我明白你之心,不曾見怪於你。”
江南念換了話題,問道:“你怎麼想着來勞軍了?”
二月紅拿着毛巾為她擦拭手臂,溫聲細語道:“我聽佛爺說起,就動了念頭。佛爺給我開了一紙文書,我避着陳皮那混賬東西。偷偷摸摸半夜出發的,差點一頭栽溝里摔折了腿。”
二月紅說得風趣幽默,江南念也只微微勾了下嘴角,依舊閉着眼眸泡澡鬆散片刻。
她泡在熱水裏,渾身的酸脹稍稍好了一些,任由二月紅一邊服侍,一邊絮絮說著故人們的情況和煩憂。
不知不覺這樣就睡了過去,迷糊中感覺有人給她擦乾身體,抱着她回了床榻。
二月紅在她之後也收拾了一番,等他出來,江南念已經披了外衣坐在桌前處理公務。
察覺到他的眼神,江南念頭也沒抬隨口道:“你也忙了一日,早點休息。不必等我,我這也不知要忙到幾時。”
二月紅也披了外衣,端了一盞茶過來放至一邊。
看着昏黃的燈光不夠明亮,他仔細翻找了一會兒點了一盞油燈過來。
搬了張凳子挨着她坐着,眼眸都不捨得眨的含笑看着她。
他輕聲道:“夫人自忙就是,我陪陪你。”
“紅官這是給我紅袖添香,你願等就等吧。”
江南念一心一意投入到公務中,二月紅時不時幫忙整理一下處理好的文件,按照順序擺放好。
瞧着睏乏的女子時不時呷幾口沏得濃濃的茶,手指無意識拉開抽屜點了根煙緩解壓力。
江南念抽了倆口才意識到身側捂着嘴咳嗽的二月紅,忙熄滅放至一側沒再抽半口。
等處理得差不多,已是深夜。
江南念伸伸懶腰,按壓了一下酸痛的脖子才緩緩起身。
“休息去吧。”
二月紅隨手摺好了她肩膀上滑下去的衣衫,語氣溫柔:“嗯,你先去凈面。我給你按按,再睡。”
過得一會兒,二月紅按着她便昏昏然。
朦朧中只聽一陣悉悉索索后,隔一會兒,身後便貼過一人,那人伸臂攬住她。
二月紅輕輕的道:“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他以手支頤,瞧了她許久。
又嘆息了一聲,“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我仔細看我的意中人,還怕這次相逢又是在夢中…
不久,外側的二月紅隨手熄滅了几上的燭火,心滿意足的擁着懷中女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