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說書人被抓
說書先生對那位富商的反應,讓靜石感覺很不放心,他便迅速將此事告訴了宗掌柜與尚若心。
“你是說,他感覺,以前打賞他的那個人,跟現在這個富商不太一樣?那你見過以前那個人嗎?是不是同一個人?”
“有那麼點印象,但還是不能確定。”靜石有些為難得道。
“說書先生的意思是,今天這個打賞的,沒有給他帶消息來?”
“對,就是這句話,我說幫他出去找那個人回來,但他說不用了!”
宗掌柜與尚若心同時陷入了沉思……沒有帶消息來,卻一樣打賞了五兩銀子,一樣聽說書人講故事,那這個人是來幹嘛的呢?據靜石講,這個富商來去都是靜悄悄的,坐在角落裏聽書,沒怎麼吃東西,還不與人說話,就連打賞銀子,都是一個手勢,一個眼神,最後,連說書人也沒顧得上交流一句,就離開了。他是有什麼急事嗎?還是,他根本就不想開口?又或者,他只是來聽書的,只是喜歡聽岳飛的故事?……
“你再觀察一下,如果那個富商再來聽書,就記住這個人的長相。順便提醒說書先生,最好跟那個人說幾句話。看看此人什麼來路。”
“好!”靜石出了門,宗掌柜嘆了口氣,道,“客棧一直都很太平,最好不要有什麼事。我們都要小心。”
“我現在最擔心慧空他們,兩人都是急性子,我真怕他們還想着去暗殺孫望。我那兄弟幹什麼都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
…………
當夜,一切靜悄悄的,尚若心在客棧上上下下巡邏了一番,感覺無事,這才回到了自己的廂房。
第二天,陽光正好,說書先生照例走上戲台,他要接着昨天,把後面的故事講完。大廳早已是座無虛席,靜石和黃姑娘也已經忙碌上了!
“昨天,咱們講到了金兀朮善待陸登的後人,他沒有殺掉那孩子,還教他讀書識字,又讓他跟自己的兒子一起練習武功,甚至,他連孩子的名字都沒有改,仍然叫他——陸文龍!”
客棧里就發出了一陣笑聲,有的,可能是在嘲笑金兀朮的愚蠢,有的,則是為故事的精彩而叫好,靜石穿梭在客人們之間,為每張桌子上的茶壺添着熱水,聽見笑聲,下意識的回頭張望,卻正巧看見那富商走了進來,他忙走過去點頭哈腰得道,“客官,您來啦?昨天我們說書先生還說找您呢?可巧了,您今天留下來坐坐唄,別一聽完了就急着走!”
那富商照例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回頭對着熱情的靜石笑笑,並沒有說話,而靜石一邊回著笑臉,一邊主動叫人端上了一碟花生米,然後,便知趣的走開了,經過大廳的拐角,他回頭對着二樓的某個方向點點頭,樓上的尚若心便輕輕下樓,不動聲色的坐到了富商旁邊的位置。
“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了,這個陸文龍,也就是陸登的親生兒子,就成了金兀朮的義子,也就是他,把呼家兩兄弟連挑馬下,成為了岳家軍的心腹大患!”
“那麼,最後這個陸文龍把岳家軍徹底打敗了嗎?今天我們就來講講——王佐斷臂,巧收陸文龍!”“啪”,說書先生將大扇一合,敲在桌上。接着,他喝了一口茶,又將大扇重新打開,站起身來,在戲台上走了兩步,又繪聲繪色得講了起來。
“要說啊,岳飛帳下有個謀士,叫王佐,他看到岳飛茶不思飯不想,就想幫助他解決這個難題,通過陸文龍這個名字和長相,王佐判斷,此人不是大金國的人,一定是咱宋朝的子民!他就通過各種方式打聽,終於知曉,原來這竟然是陸登的親生兒子!諸位,你想想,陸登抗金,以自殺震撼了金兀朮,大宋的將士們怎麼能讓他的兒子為金國賣命呢?於是,這個王佐就想將陸文龍爭取過來!”
台下的客人們聚精會神,他們知道,故事的高潮就要來了,靜石注意了一下那富商的表情,他仍然沒有說話,但表情變得凝重了。
“那王佐是怎麼做到的呢?他在打探清楚陸文龍的生世之後,徹夜苦思,翻閱史書,最後,在'要離斷臂刺慶忌'這一着名的典故中,得到了啟發,他主動找到岳飛,叫他痛打自己,然後把自己趕出帳營,可是岳飛手下的人都下不了手,他們平時與王佐關係好啊,王佐一看,這也麻痹不了金兀朮啊,便痛下決心,緊咬牙關,自斷左臂!”
客棧一片唏噓,這樣的謀士簡直就是在拿命搏啊,有人搖頭,有人眼裏已經含淚,更多的人,則專註得盯着說書先生,等待着故事的下文。尚若心忽然就看見,那富商抬頭將茶一飲而盡,並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眼睛似乎有些上火,他環顧着大廳四周,關注着所有人的表情,最後,眼神落到了自己身旁的尚若心臉上,尚若心忙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故作專註的望着戲台,並不予理睬!
“王佐忍着痛,奔向金軍大營,他磕頭跪拜,要求投降,金兀朮看着眼前這渾身是血的人,不明所以,待王佐將自己惹怒岳飛,被斬殺手臂,並驅出帳外的事講了一遍,金兀朮便收下了他。”
尚若心知道故事的結局,這是他父親練無門比較喜歡的段子,練無門對岳飛很崇拜,但他說,岳飛文武雙全,所以,就顯得他旗下的謀士並不突出,但有一個叫王佐的例外,於是那一天,就在兒子面前滔滔不絕的講了這個故事,最後,他還告訴尚若心,岳飛有勇有謀,可惜遇到個昏君,導致含冤而死,難以施展抱負,而王佐隱忍,在金兀朮眼裏就是個“苦人兒”,但他卻能讓金兀朮上當,陸文龍歸宋,最終金軍大敗!所以世間事,既靠謀和才,也藏着命數!
此時,身旁的那位富商卻站起身,他走到靜石身邊,照例指了指說書人,在桌上留下五兩銀子,再次悄然離開了客棧。這一次,靜石沒打算去追,他往戲台上看了看,那說書人正講得起勁呢!
…………
“陸文龍得知一切,最後同意回歸大宋,並悄悄將金軍的行動計劃告訴了岳家軍,最終,金軍大敗,金兀朮明白過來的時候,痛悔不已,而對王佐這個人,他再一次震驚了!”
“啪”!大扇一合,說書先生講完了這個故事,他帶着喜悅的表情,走下了戲台。
…………
西廂房內,尚若心將五兩銀子交給說書先生,問,
“這個人今天又不想見你,也沒給你傳遞什麼消息,但是,為什麼還要打賞你?”
“不知道。我一直在講故事,到現在都沒注意到這個人。”說書人感覺有些遺憾。
“那下次他再來,我指給你看!”靜石道,又補充一句,“你可以邊講邊從戲台上走下來,到時候看我的手勢。我會站在他附近,反正他總穿那身衣服。”
第三天,說書先生大扇一開,又講上了,“我們知道,因為王佐斷臂,巧收陸文龍,岳家軍在郾城之戰中大敗金兵,大宋的老百姓都齊聲高呼,岳飛的威望此時達到了頂峰,但朝廷里響起了兩種不同的聲音,一種主戰,一種主和,主戰的堅決支持岳飛抗金,而主和的則希望岳飛能回來。所以就出現了後來十二道金牌調岳飛回京!今天,我們就來講講,究竟是什麼人不願意岳飛抗金,又是什麼人想在背後迫害忠良!”
客棧今天的人最多,因為講到岳飛被奸人所害,大家心裏都憤憤不平,尚若心和靜石同時注意到,那富商早已經在角落裏坐好了,他沒有要花生米,只悠閑的喝着茶,但眼神,卻在客棧四周打量着,好像在尋找什麼。靜石便輕步走到富商的背後,喊了一聲,“酒來了!客官,不要着急,今天人多,一個一個的上!”
這一嗓子,就將說書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他口中不閑,節奏也並沒放慢,不過一眼就瞟見了那穿錦緞長袍,戴瓜皮帽的富商!
“岳飛抗金,正一路凱歌,但因朝廷主和派強烈要求停戰,那十二道金牌,便接連發到了岳飛手上,這一年,岳飛才三十九歲,他接到金牌時,內心無比的悲痛和無奈,他在掙扎,在考慮所有人的感受,唯獨沒有考慮過自己。手下牛皋要造反,他不允許,他知道自己回去不一定有好結果,因為此時的他心中也懷疑,會不會是朝中有人拿了大金國的好處,想除掉他,但軍令如山,即使心中有萬般不願,作為人臣,他還是只有選擇服從!”
客棧一片唏噓,打了那麼多勝仗,說班師回朝就班師回朝了?這是把武將們的生命當兒戲嗎?什麼狗屁皇帝!
接下來,說書先生幾乎是流着眼淚,將岳飛被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在臨安的風波亭被害的故事講完了。
大扇一合,說書先生的表情格外沉痛,客棧里瀰漫著一片悲憤,
“這個宋高宗就是個蠢貨!”
“岳飛應該像牛皋一樣!”
“秦檜不得好死,就是他害岳飛的!”
“岳飛沒遇到好皇帝,早知道,就該造反!”
尚若心一直在注意富商的表情,只見那人看四周群情激奮,便站起身來,靜石以為他又要打賞五兩銀子給說書先生,卻不料,這一次,那富商一句話也沒說,靜悄悄地朝客棧的大門口走去。
突然,說書先生也站起身,朝台下走去,靜石和尚若心都以為,說書人可能認出了富商,估計有什麼話要講,但很快,他們又看到,門口進來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說書先生的親戚!原來,說書先生是奔着這個人去的!
靜石忙走向客棧的大門口,那親戚急着對說書先生道,“孫望投降了!”而這句話,正巧落入了與他們擦肩而過的富商耳朵里。靜石心一驚,忙回來彙報給了尚若心。
“不好,快把這兩人藏起來!”尚若心急着道。
靜石便忙向門口跑過去,可是已經晚了,那富商手一揮,不知從哪裏出來的十幾個清兵,迅速將這二人團團圍住!在客棧一片嘩然聲中,說書先生和他的親戚,被清兵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