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躺在一個平面上,四周是一片黑暗。那個瞬間,我好像沉入了海底,只能看到上方映射下來的陽光。這裏沒有水,無法上浮,卻感覺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我想要坐起來,可我的頭太過沉重。我試圖調動四肢支撐自己,可無論怎麼用力,除了微微感到渾身有些發麻,完全動彈不得。那道光變得更刺眼了,而我想起來,我是從什麼地方摔下去了。
天很陰,是夜晚。是不小心的嗎,推開了一扇鐵門,有飛機經過,還有巨大的風扇的轟鳴聲,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順着天台的邊沿,把兩隻手張開橫成一條直線——又哼起了一段旋律,風把衣擺吹到後面。
那個人也看到我了嗎。
圓形穹頂是用大理石砌成的,被圓環依次分解成幾層,每一層對稱排布着八個拱門,拱門被糊上了一層玻璃,能依稀看到拱門裏的影子。
我看到潮水席捲沿岸,嗚咽着帶走細沙。
街道上鳴笛不斷,警員們拉上封條。人們圍成一個圈,看着最中心躺倒着的人。
我來過這間教室。
我發現後面有什麼人在跟着我,一路順着走廊,跑下樓梯,我穿着皮鞋,踩在地面上不斷發出咯噔地聲響。有一間教室還亮着,我從樓梯口轉到走廊上,用力撞擊教室的門,卻發現門確實從內部被焊死了。教室里坐滿了學生,老師正站在講台前,背過身子在黑板上寫着些什麼,學生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沒有人注意到我。
可我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我跑向走廊的另一端,我知道那裏還有一個樓梯。腳步聲好像變弱了,我聽到喘息聲,大概我已經甩開身後的人了,但我不敢放緩腳步,只是漸漸覺得,這條走廊比以往經過的時候,要長了許多。
我一直跑到走廊盡頭,前方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扇門,門上有一個鉤子,掛着一個木偶。我猜想這層和其他幾層樓的構造不太一樣,一般在其他樓層,這裏會看到梯子。我想打開這扇門興許會進入一個更寬闊的走廊,我把手搭在把手上,企圖把門打開,只覺得一陣潮濕,還有點黏巴,把手抽了回去,翻過手心,發現手上多了一團黏糊糊的東西。我再抬起頭,門上掛着的,並不是木偶。
木偶變成了一個人。一柄刀插在他的胸口,粘稠的血液順着刀柄滴落,也沾的我滿手都是。
我抬起頭,看着那張下垂的臉。我回過頭,身後不再有人跟着我。
我好像是被人追趕着,走投無路,才逃到了這個地方。
我看着手上的血污,意識閃過的瞬間,我握着那柄刀,確是刺破了緊繃著的皮膚,深深地嵌入肉體,直至穿過心臟。
卻比被追趕的過程更令我無所適從了。
打開那扇門,眼前的路更加綿長,教室里封鎖着一個個與我無關的世界。往前走,還是向後退——有時候停下來也好啊。
我清晰地記得是我把刀插進他的身體裏的,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他是誰了。
我把那把刀拔了下來,我拉開走廊的那扇門,繼續往前走。
腦海中回溯着從一封信里看到的話——:
害怕背叛的往往成為了最先背叛的那個啊。
我和他們一樣啊。
下雨了,昨天。
陰天好冷啊。
你還好嗎,你還在嗎。
結束的是數不清多少個的夏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