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東窗事發,靖南侯裴驍
陳青竹自然知道張氏在想什麼,卻根本不在意。
她需要時間和靈氣。
只要她進入鍊氣一層,就不是張氏能隨意擺佈的了。
“既如此,那就請夫人立刻把佛像給我吧。”
陳青竹理所當然道:
“不然我怕到時候東窗事發,夫人再給我就太顯眼了。”又故作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夫人,你要是讓我不如意,我可不敢保證自己這張嘴會說出什麼啊!”
張氏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平靜地道:
“嬤嬤,去庫房取給她。”
劉嬤嬤領命而去。
而西廂房那邊一直默默關注着這邊動靜的蓉娘,見劉嬤嬤滿臉怒火地走出來,頓時更加擔心自己姨娘的處境。
先前已經躊躇了很久,此時終於下定決心,拉了拉身邊兄長的衣袖,祈求道:
“二哥哥,我們去幫姨娘求求情吧,姨娘本就生了病,要是再受責罰身體怎麼受得了……”
裴軒毫不留情地扯出自己的衣袖,皺着眉道:
“說什麼胡話,陳姨娘身為妾室,伺候主母懶怠,就算是受罰也是應當的!你去為這種人求情,氣到了母親,豈非不孝?”
他的聲音很大,也不知是故意說給誰聽。
蓉娘無法,只急得在原地打轉。
幸好,沒過多久,陳青竹就完好無損地出來了。
那玉佛不算太大,為了不引人注目她直接放在了寬大的袖子裏。
蓉娘快步跑過來:
“姨娘,您沒事吧?”
陳青竹摸摸她的頭,笑意溫柔:
“姨娘沒事。三小姐快回去吧。”
蓉娘還小,不一定經得住問詢,她不能跟她透露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按下心中的不舍,陳青竹毫不猶豫地大步走出了瑤光院。
已經是午膳時分,修鍊了幾個時辰,她連早飯都沒吃,早就肚子空空,回去之前便順道去廚房提了自己的午飯。
冬雪那魂不守舍的樣子,也不指望她還能去給自己到廚房取飯。
再者,她拿回來的東西她也不放心吃。
除了自己的那一份飯菜,她還特意花了銀子,讓廚房給了些耐存放的饅頭點心一類可以直接吃的東西,這才回了自己的那幾間舊屋子。
不出所料,唯一伺候的冬雪不在,但陳青竹並不在意,提着食盒和點心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食盒,裏頭是一個炒白菜,一個冬瓜肉丸和一份米飯,簡單的過分,肉丸也只有兩三個。
陳青竹也不挑食,快速地把飯菜塞進肚子裏,吃得飽飽的。
吃完飯,便拿出來剛才從張氏那裏要來的佛像。
這佛像觸手溫潤細膩,水頭碧綠,雕工細緻栩栩如生,是不可多得的精美藝術品。
陳青竹拿在手裏端詳了一番,然後舉起另一手的磚頭,利落地把它敲成了三段。
很好,這下更便於攜帶和使用了。
沒有浪費時間,陳青竹手裏握着敲斷的佛頭便開始打坐。
修鍊無歲月,一天時間眨眼即逝。
“砰砰砰!”
房門被粗暴地敲響。
陳青竹從入定中睜開眼睛,心下明了。
靖南侯那邊押她受審的人來了。
淡定地把手中已經化為石粉的佛頭揚在床下,又將另外兩截佛身放在懷裏揣好,她起身去開了門。
“陳姨娘,侯爺和夫人讓你過去一趟!”
外頭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滿臉嚴肅地道。
說著就要來扭陳青竹,陳青竹拂開她們:
“我自己走。”
走到瑤光院外頭,便見七八個身強力壯的家丁,正拿着長棍在外頭守着。
來到正堂,只見上首坐着一位身着圓領綉四爪正蟒錦袍的高大男子。
他膚色不算白皙,卻劍眉星目輪廓冷峻,僅僅是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也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劍,渾身散發著不容冒犯的凜冽氣息。
而原本頗具主母威風的張氏,在他身邊卻是一副溫柔小意的做派。
此人正是靖南侯裴驍。
後院姬妾俱為他的俊美強大傾倒,陳青竹心中對他,卻只有恨意。
九年前,張氏欲挑人與那姚姨娘分庭抗禮,選中了她,強行叫人把她打扮起來,送到了裴驍面前。
陳青竹無法反抗每日被盛裝打扮,便只能在裴驍面前裝木頭人。只希望他覺得無趣看不上她。
可偏偏他很中意她的容貌,品出張氏的意思,時常便撩撥逗弄她幾句。
她越是抗拒,他對她就越窮追不捨。
張氏見裴驍對她日漸上心,十分不快,趁着裴驍帶兵去剿匪,將她叫到跟前頂了幾個時辰的油燈,並且陰狠地警告她,若再欲拒還迎狐媚侯爺,便將她賣去最下等的窯子。
“夫人,我沒有,我真的不想做妾,求夫人放我出府。贖身的銀子我都備好了,我……”
從八歲被賣為奴的那一天起,她唯一的願望便是贖身,做個自由人。
她不甘為奴,也同樣不願為妾。
妾在主君主母甚至自己的孩子面前,都是永遠的奴。
尤其是她這種出身奴籍的賤妾,更是可以隨意被主母打罵買賣,甚至直接叫人打死了她,也不會受到律法懲治。
雖是個人,卻與牲口騾馬無異。
即使能錦衣玉食,她也不想要這樣的身份。
迎接她的是劉嬤嬤的狠狠一巴掌。
“不識抬舉的賤婢!夫人叫你做什麼,由得你說不?”
即使如此,她依舊想為了自己的未來奮力一搏。
裴驍回來后,她鼓起勇氣拒絕了他。
“侯爺,奴婢胸無大志,粗鄙卑微,不配在侯爺身邊伺候……若侯爺真的憐惜奴婢,就請讓奴婢贖身出府!”
她向他傾訴自己的夙願與志向,卑微地祈求他成全。
裴驍卻沒有絲毫動容,反而看向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捏着她的下巴道:
“小竹,我以為你是個足夠聰明的女子,應當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不要讓我耐心耗盡再後悔,可好?”
如此,他們夫婦二人一起,毀掉了她嚮往了八年的未來。
她沒有拚死反抗的決心,便只能認命。
裴驍剛得到她的那幾個月對她極為迷戀,每月除了三四次去張氏房中,其餘時間都在她這裏。
她怕引起妒恨,總是將他往外推,對張氏的服侍也從不敢懈怠。
裴驍卻不肯去別人房裏,還對她承諾:
“不要怕,小竹。我會護着你,永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言猶在耳,可當她生下龍鳳胎身體受損無法再同房后,他還是被更年輕有趣的妾室勾住了腳步,漸漸把她拋在腦後。
曾經的盛寵,在失去他的庇護后,全都化作了傷她的利刃。
生產後長達三年的時間裏,她都在承受後院姬妾與張氏的報復磋磨。
而他對此視若無睹,任由她帶着兩個孩子艱難求活。
這也就罷了。
前世他為了平息裴瑾外家的怒火,親自下令讓她受盡酷刑折磨,再當著裴瑾外家人的面,將她亂棍打死,之後更是害得蓉娘被折磨致死。
——沒有他的首肯,張氏再大膽也不敢私自將蓉娘送給太師那老匹夫。
身為在外行走的男子,他比后宅婦人更清楚太師的惡習,卻依舊將本就身子不好的蓉娘送了出去!
為了權勢,他根本不在乎一個女兒的死活!
陳青竹努力壓抑着心中的狂涌的恨意。
勢不如人,如今還遠不是可以報仇雪恨的時候。
陳青竹一進來,這位氣勢不凡的男主人便劍眉微蹙。
“跪下!”
兩個嬤嬤將陳青竹按倒在地。
陳青竹如今修鍊未成,身體並沒有質的變化,多年虧空虛弱,還真不是她們的對手。
即將要離開侯府,她也不欲為這等小事節外生枝,是以讓跪便跪着。
“賤婢,你可知罪!”
上首的裴驍居高臨下地喝問,凌厲的目光中滿是厭惡。
眼前的女人,原本也曾是純粹可愛的,但自從生產傷了身體,就變得越來越粗鄙不堪,成日裏像狗一樣圍在張氏身邊討好,滿身油煙味,沒有一絲一毫當初惹人憐愛的樣子。
如今更是心思惡毒至極,竟敢謀害他的嫡子!
既然答應了張氏要頂罪,陳青竹自然少不得要唱念做打一番。但她也懶得演得太走心。
一切自該張氏去想對策。若張氏無法應對,那便不能怪她不能履行承諾。
從侯府退走蟄伏是她的最優選擇,卻不是唯一的選擇。
“婢妾不知道犯了什麼錯。”
裴驍見她抵賴,更是怒氣上涌:
“把那噬主的賤奴拉上來!”
話落,滿身傷痕的冬雪便被推入了堂內。
一見陳青竹,她便哭喊道:
“姨娘,救命啊!奴婢都是聽了您的命令,才給大少爺下毒的,您可不能拋下我不管!”
裴驍起身走到陳青竹身前,利刃般的目光宛如要將她凌遲:
“你還有什麼可說?”
前世也是這般。
陳青竹不敢辯駁,只能認罪求饒。
那一刻,她多麼希望裴驍能記得他曾經的許諾,再深入追查一番,得知她的苦衷與無奈,救她和兒女出火海。
然而,她等到的只是裴驍冷酷無情地下令,將她拉下去酷刑折磨,在裴瑾的外家也就是張家嫡支來人前,不許她死。
如今她自然不會對裴驍有任何期盼,甚至不願意做戲向他求饒。
只宛若心灰意冷般道:“是婢妾豬油蒙了心,才犯下如此大錯。還請侯爺恕罪。”
這樣的態度讓裴驍有一瞬間的意外,緊接着就是怒火中燒。
他這等累世勛貴,能叫他掛心的從來只有朝堂大事,派系黨爭。
如今的後院於他,不過是綿延子嗣放鬆心情的地方。除了一個張氏身為正妻有些分量,其餘姬妾都是可有可無。
嫡子不僅關係到家族勛爵的傳承,更是他與張家嫡支密不可分的紐帶。
區區一個賤妾竟敢對金尊玉貴的嫡子下手,便是亂棍打死也難贖其罪。
此時她當恐懼,求饒,然後在痛不欲生中死去才能勉強平息他的怒火,這般毫無懼色,豈能讓他滿意。
“賤婢!”
他一個窩心腳便朝陳青竹踢去。
陳青竹猝不及防,又跪在地上根本無法躲開,直接被踢倒在地。
即使她胸口揣着兩段玉佛擋了一下,可裴驍武將出身,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道,也讓她瞬間劇痛不已。
陳青竹心中暗自咬牙,前世今生之仇,又多一筆!
遲早有一天,她要百倍報之!
“來人!將這大逆不道的賤婢拖下去,上夾棍烙鐵,沒有本侯的命令,不許她死!”
裴驍冷酷地下令。
陳青竹抬起頭來,看向一旁表情暢快的張氏,眼中威脅意味十足。
她被裴驍踢了這一腳已經算是張氏違約,她若再不出力,別怪她撕毀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