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驅使豺狼(一)
“外頭的事情自有我處置。慧岸,能看好她們嗎?”
陳青竹問。
“觀主只管放心去便是。”
慧岸臉上也並無驚惶。
陳青竹見狀,眼中閃過滿意之色。
慧岸雖然不善言辭,關鍵時刻卻是最鎮定的。
她身手好,心態也穩,把後方交給她是最合適的。
陳青竹走後,慧岸直接從腰間抽出剔骨刀,架在了慈安的脖子上。
從昨日得知李千戶派了人來,她就一直把刀帶在了身上,隨時準備與敵人拚命。
別人能不能與敵人拚命,她並不強迫。於她自己,卻是早就做好了與仇人同歸於盡的準備。
她想得很透徹,能被觀主解救,過了十幾天身體健全,吃好穿暖且有尊嚴的日子,已經不算虧了。
若觀主不敵李千戶,她這種帶頭造反的,只會被慈安等人變本加厲地報復折磨,直到死去。
與其如此,那不如在一開始就拉着這些惡貫滿盈的人一起死。
“若敢輕舉妄動,可別怪我手不穩,讓你提早去見閻王爺!”
慈安到底是好日子還沒過夠,脫身的希望又近在眼前,怕死極了。
原還打算煽動其餘苦役一起造反,跟李千戶來個裏應外合,如今趕緊歇了心思,對眾苦役喊道:
“誰都不許動!若叫她們傷了我,待李千戶來了,我定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慧緣卻是眼睛一轉,計上心來,勸慰慈安道:
“師父,你別怕,你是人質,她們不敢把你怎麼樣的。”
又對其餘苦役大聲道:
“大家一起上,把師父救出來!”
氣得慈安破口大罵:
“不許動!誰都不許動!”
又罵慧緣:
“你這孽徒!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讓慧岸殺了我,你自己接手凈慈庵?”
慧緣還來不及辯解,便覺重心不穩,猛地一下栽倒在院子裏,緊接着就被人從背後死死按在地上,脖子也跟着傳來尖銳的疼痛感,一陣溫熱的液體頃刻間流進了衣服里。
“啊啊啊——”遲來的痛感叫她尖叫起來。
“再動一下,我就扎穿你的脖子。”
慧雲飽含冷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原來,就在慈安和慧緣狗咬狗的時候,慧雲已經悄悄繞到了慧緣身後,一腳把慧緣踢倒在地。
倒不是她這半個月的訓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是慈安慧緣等人,平日裏養尊處優,身體並不算強壯,這半個多月又一直吃不飽睡不好,腿上還有傷勢沒癒合,本就是一推就倒。
至於簪子,則是慧雲往日裏就準備好用來防身的。
如今見慧岸控制住慈安,慧緣還要作怪,便毫不猶豫跟着拿下了慧緣。
刀一旦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慧緣的貪生怕死程度並不比慈安低,頓時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兩人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千戶大人趕緊拿下陳青竹,並一箭射死這些賤人來解救她們。
且不管兩人怎麼想,不遜的話卻是一個字都不敢說了,其餘苦役本就是以慈安慧緣為首,見兩人被擒,也全都老實下來。
眼看要亂起來的局面,被慧岸和慧雲聯手控制住了。
兩人彼此交流了一個默契的眼神,便全神貫注地控制住手中的人質,等待觀主與外頭的交涉結果。
*
此時陳青竹已經走到了慈航觀外頭。
一眼便看到了停在道觀前的百餘騎兵,以及一馬當先顯然是為首者的李千戶。
這李千戶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子,雖然身材魁梧,身穿騎裝,卻腦滿腸肥,腰帶被大肚子擠得凸出,毫無騎兵的英氣,只讓人覺得猥瑣油膩。
見陳青竹從觀中出來,一雙眼睛輕佻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像是對她的姿色還算滿意,因而略微緩和了下臉色。
“不是叫慈安親自來迎本大人嗎?她人呢?別以為送個新貨色給本大人,就能輕易抵消她擅作主張的過錯。”
很顯然,是把陳青竹當成了慈安派出來消弭他怒氣的玩物了。
身為女性,陳青竹自然厭惡這樣的審視。但這李千戶在她眼中不過是個棋子,利用完就要收拾的那種,她便可以暫且無視這種不敬。
“我想李大人要見的,應當是這道觀真正的掌控者,而非一定要是慈安本人吧。”
她淡聲道。
李千戶聽着有些不對勁:
“你什麼意思?”
“正如你所想,如今我才是這慈航觀的話事人。”
李千戶的眸光頓時銳利起來,刷地一聲抽出腰間佩刀指着陳青竹,神色陰狠:
“敢動本千戶的產業,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陳青竹八風不動,甚至露出了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
“李千戶何必喊打喊殺,你若是憐惜老情人要為他出氣,我自沒得說。可若是為利而來,不妨下來詳談。”
據慧雲所說,李千戶與慈安確實有男女關係。
可若論情分,按照時下男子的想法,李千戶若真的看重慈安,早就該把她接進府里給個名分了,而不是任由她在外頭與三教九流糾纏不清。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李千戶眼睛微眯,頭一次認真打量一個女人。
他騎在高大健碩的軍馬上,不管是氣勢還是高度,按理說都比陳青竹高出一大截。再加上他的帶的兵和手中的刀,正常人早該被嚇得面無人色。
可面前的女人,竟是毫無懼色,甚至氣勢上比起他絲毫不弱。
慈安能支撐起偌大的凈慈庵,並非是個簡單人物。可此女輕易就從慈安手裏奪了權,還讓其許久都無法送出消息,便只能說明此女更不簡單。
聽此女的意思,卻也並非要與他作對,反而是想合作,那他倒不妨先聽聽他怎麼說。
“若談不出本千戶滿意的東西,你今日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放了句狠話,這才收起了佩刀。
面對他的威脅,陳青竹依舊無動於衷,只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李千戶翻身下馬跟着走向道觀,他的隨從也要跟進來,被陳青竹回身阻止。
“此事機密,最好只有千戶一人知曉。”
李千戶也不認為陳青竹能有傷害他的本事,一抬手阻止了隨從,一個人跟着陳青竹穿過前殿進了主殿。
如今的主殿,只有一尊觀音像,別無他物,開着的也只有最中間那一扇門。
兩人踏進殿內,又往左邊走了好幾步,陳青竹突然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李千戶腰間佩刀,直接一刀劃在了李千戶手臂上。
“啊——”
李千戶頓時慘叫一聲,惡狠狠地瞪着陳青竹:
“賤人,你竟敢傷我——”
陳青竹還是那副笑意清淺的模樣,把手中的佩刀一丟:
“千戶何必如此急躁,這正是我要與千戶詳談的事。此事說來離奇,若非親身體驗,只怕千戶不肯信啊。”
李千戶的怒氣頓時凍結,儘管痛得齜牙咧嘴,仍是只能咬牙切齒道:
“說什麼離奇事非得要傷人!”
陳青竹道:
“且把你受傷的手伸出來。”
李千戶忍着怒氣伸出手,心中暗自發誓,若她不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必要將她這個膽敢拿刀傷她的女人千刀萬剮。
但很快,他就沒心思東想西想了。
因為陳青竹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傷口旁邊,一股暖意從她接觸的地方直接襲向傷口,那火辣辣的痛竟然離奇地消失了,只覺得暖洋洋的,像被溫水泡着一樣舒適。
片刻后,陳青竹收回了手:
“看看你的傷口。”
李千戶依言照做,擼起袖子一看,頓時驚呆了,那滿是肥肉的手臂上,哪來的傷口,連疤痕都沒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