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對面的巨魔象緩緩向他們而來,穆仲夏清楚地看到了那頭巨魔象的背上坐着一個人。泰瑟爾把穆仲夏挪到他身後,拍了拍身下的巨象,穆仲夏的視野開始移動。他忍不住往後看,就見身後戰馬上的帝瑪塔人已是全部彎刀在手。
穆仲夏的心跳不由加快,這是,要干仗的節奏嗎?
泰瑟爾率先揚聲:“端瓦齊。”
體格和泰瑟爾不相上下的端瓦齊回應:“泰瑟爾,這裏是我們四部落的領地。”
泰瑟爾:“四部落的領地?我們三部落可沒有允許。”
端瓦齊:“我們四部落的領地什麼時候需要你們三部落允許了。泰瑟爾,交出你們一半的貨物。”
泰瑟爾抽出彎刀,直接從巨魔象上跳了下去。端瓦齊特別多看了幾眼留在象背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小人”,抽出腰間的彎刀,也利落地一躍而下。穆仲夏的心臟砰砰砰直跳,這真是要干仗了啊!
穆仲夏並不清楚,對方多看他的那幾眼意味着什麼。對有資格騎乘巨魔象的帝瑪塔勇士來說,能同時和對方一起騎乘巨魔象的人,絕對有着不同的意義。
“嗷嗷嗷——!!”
四部落的戰士高舉自己的彎刀狂叫鼓勁。三部落這邊的戰士也毫不示弱,嗷嗷叫地給泰瑟爾助陣。穆仲夏卻沒有絲毫的熱血沸騰,他非常的緊張。
對方似乎只有那個領頭出面,令穆仲夏放心一半的同時又擔憂這一仗是不是會打個你死我活。實在是現在的情況看得他有些懵,這貨拉回來不會還得再過五關斬六將才能順利回到第三部落吧?
端瓦齊的髮型和泰瑟爾相似,或者說帝瑪塔人的髮型都是那樣。陽光下,泰瑟爾的眼珠子就像上好的冰綠翡翠,端瓦齊的眼珠顏色卻是金色。生活在凍原地帶的人,眼睛的顏色都很淺。
端瓦齊和泰瑟爾一照面,二話不說就開打。個頭上來說,泰瑟爾比端瓦齊還低了一點,但塊頭上,兩人不相上下。隨着兩人的動武,雙方戰士加油鼓勁的叫聲卻是更加激情。
這是真刀真槍的干仗,一上來兩人就分別見血了。穆仲夏爬到巨魔象的頭上,看着泰瑟爾露在外的胳膊上有了一道道的血痕,他的心揪在了一起。可下方越來越激昂的鼓勁聲在一遍遍地提醒他,這或許就是帝瑪塔人的生活方式。
這一場架打鬥的時間並不長,最終以端瓦齊整個人被泰瑟爾壓在地上,泰瑟爾手中的彎刀頂着的喉嚨而結束。第三部落的戰士們高舉彎刀歡呼他們的勝利,第四部落的戰士則收起了彎刀,偃旗息鼓。
令穆仲夏意外又鬆口氣的是泰瑟爾沒有下殺手,他站起來,無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收起彎刀,頭也不回地朝他的巨魔象走去。打輸了的端瓦齊面色沉悶地爬起來,撿起自己的彎刀,向轉身走向他的巨魔象。
泰瑟爾仰頭往上看,看到了趴在巨魔象腦袋上的人,他立刻加快腳步,動作靈活地爬上巨魔象,把在巨魔象頭頂上那個進退不得的人及時救了回來。
“泰瑟爾,你受傷了!快拿藥劑出來!”
泰瑟爾身上的血弄髒了穆仲夏的斗篷。他把穆仲夏放回到座位上,說:“不要亂動。”然後又跳下了巨魔象。
汗巴納上前給了泰瑟爾一塊布,他擦擦身上的血,再把布撕成幾條,纏住比較嚴重的傷口,沒有服用藥劑的意思。他一邊處理自己的傷口一邊和汗巴納說話,那邊,“戰敗”的端瓦齊則指揮着第四部落的戰士們讓路。
穆仲夏在上面看得直皺眉。交代完了,泰瑟爾重新爬上巨魔象,號角聲起。第三部落的戰士們跟隨巨魔象向前方繼續行進,似乎根本不擔心第四部落在背後偷襲。穆仲夏回頭去看,卻看到有十幾車的物資被留在了原地。
穆仲夏的眼裏浮現驚訝:“泰瑟爾?”
泰瑟爾冷淡地說:“他打贏我,我給他一半的貨物;他輸了,只有這些。”
穆仲夏問出心中的疑惑:“這是規矩嗎?”
泰瑟爾:“我們帝瑪塔人只有仇恨才會彼此殘殺。”
原來如此。想想帝瑪塔人的人口數量本來就少,再加上生育困難,嬰兒出生率低,整個帝瑪塔族群五個部落的人口加起來也就一百萬出頭。要知道,亞罕凍原的面積非常大,這一百萬人口撒下去完全不夠看。
如果彼此間還殺來殺去、打來打去,那真的就要滅種了。部落之間可以爭奪資源,但不會出現大規模的戰爭衝突。派個“代表”出來,一架定輸贏。
穆仲夏:“這樣挺好的。”
泰瑟爾很難得地說:“這一次帶回來的物資,除了藥劑,都會分一些給其他部落。”
穆仲夏:“那其他部落也是這些嗎?”
泰瑟爾點了下頭。
穆仲夏不明白:“你們是以什麼來劃分部落的?你們是第三部落,那第一部落是最強的部落?”
泰瑟爾:“是。”
穆仲夏:“那他們會不會要求分到最多的物資?”
泰瑟爾:“會。”
“……”
“但我不會給。”
是我,而不是部落。穆仲夏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些物資是泰瑟爾要(換)來的,他有分配權。看來泰瑟爾並不懼怕第一和第二部落。
穆仲夏轉回去看泰瑟爾身上的傷。那些布已經有血水滲出了,他心情沉重地說:“泰瑟爾,你上點葯或者服一支藥劑,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
泰瑟爾:“這不是致命的傷。”
不是致命的傷就不需要用藥嗎?
“停下,我要下去。”
泰瑟爾垂眸,穆仲夏:“方便。”
泰瑟爾吹響他的巨魔象號角,隊伍漸漸停了下來。泰瑟爾抱着穆仲夏跳下巨魔象,這一動作讓他的幾處比較嚴重的傷口滲出了更多的血。泰瑟爾放下穆仲夏,自然地牽着他的手就要找個沒人的地方給他方便,對方卻抽出了手。
沒有看泰瑟爾,穆仲夏朝着自己的嫁妝車隊跑了過去。泰瑟爾的冰綠色的眼睛冷沉,他大步跟了過去,所有人都盯着穆仲夏。
穆仲夏跑到後方他的嫁妝前,累得氣喘吁吁。他沒有去碰自己的那十個術寶箱,而是打開了弗李登公爵送給他的三個箱子中的一個。
行進途中,穆仲夏曾看過弗李登公爵給了他些什麼東西。三個大箱子裏以布料、耐儲存的食物、調味料、炊具這些東西為多,有兩個取暖器,還有藥品和藥劑!小箱子裏是羅格里格大陸的通用貨幣——200辛幣。
羅格里格大陸的貨幣為摩幣、辛幣、亞幣和灰幣。辛幣、亞幣和灰幣之間的兌換皆為1:100。1辛幣是100亞幣,1亞幣是100灰幣。而1摩幣是10辛幣。
摩幣流通的範圍比較窄,鑄造摩幣的摩薩金礦在羅格里格大陸比較稀少。辛幣、亞幣和灰幣流通的範圍最為廣泛。亞罕凍原大多的交易方式是以物換物,加之帝瑪塔人的鑄幣技術很差,亞罕凍原流通的貨幣都是從其他國家或走私商人手裏流通過來的。
伊甸國的王城巴倫,普通的百姓家庭,一個月的花費在5到8辛幣,也就是500到800亞幣。200辛幣對弗李登公爵來說很少,但在亞罕凍原這種原始部落,200辛幣算是巨款。
這也是弗李登公爵心虛,花錢買心安。而在機械師和術法師之間,他們的交易更多的是以術法石來結算。
弗李登公爵給穆仲夏的藥劑也都是普通藥劑,有800支,也不算少,畢竟泰瑟爾才拿到3000支。對方也清楚亞罕凍原是個什麼情況,穆仲夏過去那裏不說凍死,也是缺醫少葯,所以有一個箱子裏放的都是各類基礎藥品和藥劑。
穆仲夏打開這個箱子,然後看向泰瑟爾:“你過來。”
泰瑟爾的雙目已經恢復了平靜,他走過去,說:“我們帝瑪塔人的外傷恢復得很快。”
“你看看吃哪個對症。我暈血。”這回換穆仲夏冷臉了。
箱子裏的藥劑有4種,分別是止血、愈傷、止咳和退燒藥劑,其中止咳和退燒藥劑泰瑟爾這次沒有要。帝瑪塔人發燒、咳嗽最多服用普通的藥品,他們的身體素質好,普通的藥品就足夠了。
如果藥品無效,也意味着對方虛弱到將死的地步,就不會再浪費珍貴的藥劑救治。
穆仲夏還沒來得及在穆希的記憶里整理各類藥劑的功效。泰瑟爾深深看了一眼明顯不高興的人,走近箱子。大致看了一番,他伸手拿出一支液體為紅色的藥劑。
穆仲夏問:“這是止血的?”
泰瑟爾:“這是愈傷藥劑,外傷喝這個就夠了。如果內臟出血,喝這個。”
泰瑟爾指了指顏色為藍色的藥劑。這些藥劑里,穆仲夏只認識液體黑色的止咳藥劑和液體淡青色的退燒藥劑,這兩種是“穆希”服用過的。
穆仲夏伸手拿出五支小紅瓶愈傷藥劑,又拿了五支小藍瓶止血藥劑,然後讓泰瑟爾闔上箱子。弗李登公爵給的這三隻箱子都沒有鎖,穆仲夏也沒有鎖起來的意思。
拿了十支藥劑,穆仲夏都塞到泰瑟爾懷裏,說:“我去方便,你別跟過來。”
在泰瑟爾反對前,他道,“就在那邊,不遠。”
說完,他就跑了,看起來很急的樣子。
泰瑟爾握着那十支藥劑,盯着跑遠的人。汗巴納湊了過來,好奇:“泰瑟爾,這些藥劑是你的拿笯給你的?”
泰瑟爾沒理他。汗巴納摸摸鼻子走了。穆仲夏小解之後很快回來,從泰瑟爾手裏拿過那十支藥劑:“走吧。”
泰瑟爾把他之前單獨拿出來的那支愈傷藥劑也交給了穆仲夏,然後單手抱起他,快速返回巨魔象的背上。
號角響起,大軍開拔。穆仲夏拿過泰瑟爾裝果子的獸皮袋子,把十支藥劑放進去,把愈傷藥劑遞給泰瑟爾:“喝吧。”
泰瑟爾沉默地接過,掰開瓶蓋,仰頭喝下。穆仲夏從他手裏接過空瓶子,也放進獸皮袋裏。這種藥劑瓶子不是一次性產品。消毒之後還可以繼續使用。
裝藥劑的瓶子是一種特殊的材料,叫琉珀,不像玻璃那樣容易碎,但也不是塑料,捏起來很硬,會在火焰的高溫下融化,很神奇。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對穆仲夏來說都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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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仲夏盯着泰瑟爾身上的傷,大約過了十分鐘左右,泰瑟爾身上的三處最嚴重的傷口,紗布不再有血水浸出。那些沒有被他包紮起來的較輕的傷口肉眼可見的不再出血。穆仲夏驚訝無比,藥劑的效果竟然這麼厲害?!
穆仲夏動手解開泰瑟爾胳膊和肩膀上的布條,發現深可見骨的傷口確實也都止血了。不過傷口太深,暫時沒有癒合的現象,可見藥劑的效果還是有限的,但對穆仲夏來說這已經足夠刷新他的三觀。
穆仲夏驚嘆:“太神奇了……”愈傷藥劑本身就能止血,那止血藥劑呢?單純的只是止血?他不懂,也就這麼問了,這才知道如果是內傷出血或大出血,就需要止血藥劑快速止血,再配合愈傷藥劑。
愈傷藥劑的止血效果沒有止血藥劑強,遇到大出血這種需要緊急救命的,就得上止血藥劑。
沒有懷疑穆仲夏為什麼不懂愈傷和止血藥劑的區別,泰瑟爾又道:“我的傷不需要使用藥劑。藥劑,很珍貴。”
穆仲夏抿抿嘴:“這是我給你的,我又不心疼。”
泰瑟爾:“我帶回來的藥劑,最多只能分到二十支,每一種只能拿到幾支。你的藥劑,很珍貴。”
泰瑟爾的意思很直白,他雖然換回來那麼多藥劑,但能分到手的只有二十支,還要包括每一種藥劑。穆仲夏的那幾百支藥劑就是他以後生活的最大保障。
穆仲夏問:“你們就沒有別的渠道購買到藥劑嗎?”
泰瑟爾:“藥劑很貴,我們要換的東西太多。一支藥劑就需要一枚黃色術法石或100枚裸石。”
穆仲夏瞪大眼睛:“這麼貴?!是伊甸國賣給你們的價格還是走私商人?”
泰瑟爾:“走私商人。伊甸國的商人每年只會來亞罕一次,他們所帶的貨物無法滿足我們五個部落的需要。伊甸的商人不會給我們提供太多的藥劑,他們也只允許我們用術法石和裸石交易藥劑。所以你要節省你的藥劑。”
穆仲夏聽得心裏發堵,他其實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了。如果他一直在伊甸,對於這種事也不過是當新聞聽聽就算了;但自己以後都要在亞罕生活,那就非常糟糕了。
穆仲夏說:“該節省的我會節省。但有的東西不是節省就夠了。要想辦法讓走私商人不得不壓低藥劑的價格,也要想辦法讓伊甸國的商人願意賣給我們更多的藥劑和藥品。
等到了之後咱們從長計議。藥劑是有保質期的,我一個人也用不了這麼多。這十支藥劑隨身帶着,免得路上又遇到路霸。”
“路霸?”
“就剛才擋道的那些人。‘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就是路霸。”
泰瑟爾冰綠色的眸子深處是某種愉悅,他把穆仲夏撈到懷裏:“你暈血?”
“……嗯,所以你不要把自己弄的血淋淋的。”
泰瑟爾拉好穆仲夏的兜帽,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