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穆希到仲夏

穆仲夏穿越了，準確地說是他的靈魂穿越了，穿越到了心碎而亡的穆希身上。穆仲夏是漸凍症患者。他在得病前是一位悶騷的農業職高老師。

所有人都只當他生活無趣，性格古怪，卻不知，那不過只是他的保護色。其實，他是一位非常垂涎男色的大悶騷。

不過他只敢在心裏垂涎垂涎，實際上卻慫得絕對不敢付諸行動，畢竟喜歡同性在校園是異端，尤其他還是老師。一旦被人知道他的性向，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都會避他如蛇蠍。

搞不好那些長得帥的男生還會當他是瘟疫。為了保護自己，他就必須讓自己盡量與別人只有工作和學習上的關係。他也怕與同性接觸多了會日久生情，而且萬一他喜歡上某個學生，那就更糟糕了。

確診漸凍症之後，穆仲夏就辭職了，沒有花錢四處求醫。在他還能行走時，他去了很多地方，讓自己能多看看這個世界，最後在他的手還勉強能動時，他服藥自盡。

他不想等到最後，在有意識的情況下清醒地在窒息中死亡。穆仲夏的父母在他上大學后就離異了，兩人又有各自的家庭。他自殺前有給父親發一條消息，他想，父親會願意來為他處理後事的。

再醒來時，他成了穆希，來到了一個充斥着術法、科技、野蠻……等各種矛盾組合的世界。

穆希是一個學霸。他從小就喜歡學習，他的學習成績也非常好，永遠都名列前茅。15歲那年，穆希就考上了伊甸帝國第一學院，雅典學院的機械學院。

術法武器需要術法與機械相結合，術法師是稀有的，機械師也是備受推崇的。為了今後的生活，穆希選擇了雅典學院最難考，也最難讀，畢業后卻也是最有前途的唯二兩個學科之一的機械學。

機械學要學習六年，今年是穆希的第五年。再熬過兩年，他就可以畢業了。以穆希拔尖的成績，畢業后他甚至有機會直接進入皇家機械製造局，因為他的導師已經向他透露出了這個意思。

穆希懂事之後，凡露絲基本就不管他了，反正不餓死就行。穆希11歲開始拿學校獎學金后，凡露絲更是從此之後不再給他支付學費，也絲毫不關心他的成績。

在凡露絲看來，穆希就算能考上雅典學院，也不可能考上機械學。加上穆希沒有術法天賦，更不可能進入術法學院。不可能是術法師和機械師的穆希，考上雅典學院對凡露絲更多的是終於可以徹底擺脫這個麻煩。

凡露絲一早就言明穆希別指望她給他出學費、生活費。考入雅典學院的學生入學后才會進行專業分類考試。

穆希考上雅典學院后告訴凡露絲他打算讀種植，而他在學院的分專業考試上，報考的卻是最難考的兩個專業之一的機械學，並且以第一名的成績順利入讀機械學院，當時在校內還引起了轟動。

也因為穆希的學業優秀，他在雅典學院學習的這四年學費全免，還有獎學金和各類補貼，穆希得以能在被凡露絲徹底忽視的情況下順利就學。凡露絲高興自己終於可以徹底擺脫穆希這個累贅，卻壓根兒不知她錯過了什麼。

在穆仲夏看來，這是穆希難得聰明的地方。穆希去雅典學院之後就再未回來過愛林郡，凡露絲也再沒有見過他。

凡露絲對穆希吝嗇，但她其實是不缺錢的。她是弗李登公爵的情婦，她還給弗李登生了一個兒子，弗李登每個月給她和兒子的生活費並不少。

加上穆希的母親離世前曾留下了一大筆的財富，本意是讓凡露絲照顧好她的兒子，結果凡露絲把這筆錢全部佔為己有，還總跟穆希哭窮，而這件事穆希本人是不知情的，他一直以為他確實拖累了凡露絲，花了凡露絲不少錢。

凡露絲的心思都在如何長久地勾住弗李登公爵的心，並且想辦法給自己和兒子“轉正”。加之穆希這個書獃子從來不知道討好她這個姨媽，對路亞也很冷漠，凡露絲很不喜歡他。

如果不是出了啟士麥這件事，凡露絲認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她怕是早就忘了她還有個叫穆希的親外甥。

凡露絲不關心穆希在雅典學院的學習情況，更不清楚他是雅典學院機械學院出了名的學霸。穆希也聰明地單方面斷絕了與凡露絲的關係，就等着畢業后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可誰知，凡露絲以自己病重得快死掉為借口逼穆希回來。穆希縱有萬般不願，仍是選擇了親情，跟導師請了一周的假，坐機車趕回了愛林郡，哪知這根本就是個圈套。

要穆仲夏來說，如果穆希在自己知道上當后的第一反應是告訴凡露絲他今後是可以進皇家機械局的機械師，他完全可以避開凡露絲的逼迫。

穆仲夏猜不透穆希為什麼沒有告訴凡露絲真相，也或許是穆希的情感在第一時間被憤怒與母親遺物的消息帶給他的絕望充斥，以至於他甚至忘了該如何正確處理這件事，他自己就先崩潰了。

穆仲夏搖搖頭，其實凡露絲也沒說錯，穆希就是一個讀書讀傻了的書獃子。對付凡露絲這種女人多容易呀，只要聯繫導師，告訴他這件事，自然有導師和學院為他出面。雅典學院絕對不會坐視機械學院優秀的學生被當作賠禮送去亞罕“和親”。

穆仲夏繼承了穆希所有的記憶，包括他的學識。連他這位曾經的大學老師，又讀過許多雜書的人都不得不佩服穆希的聰慧。

他自己在學校的時候就不招人喜歡，沒想到穆希比他還不招人喜歡。穆希只會讀書，他的導師很喜歡他，但同學緣什麼的就很差了。

他在雅典學院四年，竟然沒有一個朋友！他在愛林郡生活了15年，竟然也沒有一個朋友！穆希自卑於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更自卑於他是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子。周圍的人看不起他，對他來說只有書本才是他唯一的朋友，最終導致他越來越內向。

穆仲夏摸上心口，在心裏說：【穆希，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謝謝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會盡我所能找到你的親生父親。不是為了與他相認，而是為你解開你的身世之謎。

至於你熱愛的機械學，我會繼續鑽研下去。其實去亞罕挺好的，那裏雖然生活環境惡劣，但可以讓你完全擺脫你的姨媽。

反正你也沒有喜歡的女人，那，我就自作主張替你喜歡男人了。謝謝你。】

這一晚，穆仲夏睡得很沉。他想，穆希或許聽到了他的心聲，安心地投胎去了。他猜，穆希的心愿一定是投胎到一個正常的家庭，有疼愛他的爸爸和媽媽。

第二天一早，凡露絲就來了，還送來了豐富的早餐。穆仲夏安靜地吃了早餐。這裏的飲食習慣更類似於西餐。吃完早餐，穆仲夏擦擦嘴，看向焦急地等待他回復的凡露絲。

那聲姨媽叫不出口，穆仲夏直接道：“我可以去。”

凡露絲頓時狂喜。

穆仲夏抬手：“但我有要求。”

凡露絲立刻說：“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應你！”

穆仲夏：“亞罕凍原很荒蠻，我這次去，以後恐怕很難再回來。我需要帶一些東西過去。”

原來是這個，凡露絲鬆了口氣：“沒有問題。”

穆仲夏：“我會列一份清單給你，少一樣我都不會去。”

凡露絲不高興了：“穆希，你也不要太為難我。”

穆仲夏在心裏冷哼，面上一派平靜：“我再怎麼為難您，也比不上您對我做的。還是您希望我告訴學院，我親愛的姨媽在拿我的生命交換她的地位？”

凡露絲怒了，但她不敢發作，那絕對不可以！心裏則納悶，穆希這個書獃子怎麼突然變得強勢起來了？但當務之急不是穆希的“性情大變”。

她再傻也知道這件事如果曝出來，別說弗李登公爵會惹禍上身，今後她的路亞很可能就沒有希望去雅典學院了！

凡露絲壓下憤怒：“我會為你準備好的。”

穆仲夏繼續說：“我在學院的東西要全部帶走，需要幾天時間，所以還請您讓公爵閣下去通融，多給我幾天時間準備。”

凡露絲為難了：“這個可不好辦。帝瑪塔人的態度很強硬，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

穆仲夏想想，說：“我拿一個貼身的東西，你交給對方，我最多再需要三天。”說完，他從脖子上取下穆希從不離身的一個黃銅色吊墜，遞給凡露絲，“把這個給他們。”

凡露絲知道這個，這是穆希自己買的吊墜，吊墜里放着他和他母親派翠絲唯一的一張合照。派翠絲生下穆希后，她抱着穆希讓凡露絲給他們母子兩人拍了一張照片，之後沒幾天她就死於心臟驟停。

這張照片穆希十分寶貝。凡露絲倒是沒把這張照片壓在手裏，在穆希懂事後就給了他。

穆仲夏寫了長長的一串物品清單交給臉色發青的凡露絲，然後不管她為難不為難，就讓她走了。

之後穆仲夏給他的舍友打了一個電話——這個世界叫音筒，也是術法與機械相結合的產物——言辭誠懇地麻煩對方把他的所有書籍和個人物品給他打包寄回來，借口就是姨媽病重快死了，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辦法去學校。他的抽屜里還有一些錢，作為感謝全部送給對方。

對方與穆希的關係雖然很一般，不過看在錢的份上，他還是答應了。

機車的速度和穆仲夏記憶中的綠皮火車的速度差不多。

凡露絲讓穆希對外說他是弗李登的私生子，弗李登也提醒凡露絲，不要透露穆希是雅典學院學生這件事。

雖說透露出來，帝瑪塔人或許會很高興，但萬一自己拿雅典學院的學生去換自己親兒子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一旦曝光出來，帶給他的麻煩絕對不亞於這回。

穆仲夏開給凡露絲的物品清單囊括了各個方面。要去一個貧瘠的荒蠻之地，他要多打算。吃喝拉撒睡，凡是他在穆希留給他的記憶中能想到的，他都列了上去，甚至還包括了術法武器。

穆仲夏才不管凡露絲好不好弄到術法武器，需要花費多少，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到了那樣一個地方，總得給自己準備好防身之物。

穆仲夏在房間裏閉門不出，對此凡露絲鬆了口氣，這個關頭穆希可千萬不要再搞出什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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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凡露絲就再次跑到弗李登跟前去哭訴，雖然這個建議是她提出的，但不管怎麼說，穆希都是她唯一的外甥，她還是心疼的，所以她要多給她的外甥準備一些嫁妝。

弗李登大出了一次血，不過也還是給了凡露絲一筆錢，讓她去給穆希置辦。同時弗李登把那枚掛墜交給了裴奧將軍，讓他幫忙通融，他這邊也需要再多幾天的時間籌集帝瑪塔人索要的“賠償”。

五天時間也確實不夠，裴奧這邊也需要幫着籌集。弗李登沒敢對外說他準備拿凡露絲的外甥來交換自己的兒子，他只說是他的私生子。

在訂下穆希之後，弗李登公爵就拜託裴奧將軍把穆希的照片先拿給泰瑟爾，免得對方到時候見到人又說丑。

這回泰瑟爾滿意了，收下了穆希的照片。那是凡露絲從穆希僅有的幾張照片里選出的最好看的一張，至少照片上的穆希顯得沒那麼木訥。吊墜里的照片多了派翠絲，裴奧也只當那是弗李登公爵的另一位情婦。

他還很鄙視弗李登公爵，不把私生子當人。

裴奧親手把那個吊墜利用弓箭射在了泰瑟爾的腳邊，然後在城牆上大聲告訴對方，這是他未來“妻子”的信物，是對方非常重要的東西，以此來換取額外的三天時間。

泰瑟爾撿起吊墜，打開，看了幾眼照片上美麗又虛弱的女人和她懷裏明顯剛出生的嬰兒后，同意了。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泰瑟爾帶着他的部落戰士和魔獸大軍就駐紮在愛林郡城外。這幾天，愛林郡郡守的頭髮都白了一半，因為這些能吃的傢伙的伙食需要他們來額外提供！這些傢伙出門可從來不會帶夠口糧的！

時間到了，一大早，穿戴整齊，還應凡露絲的要求特別穿多了一件黑色斗篷的穆仲夏，帶着他豐厚的嫁妝，從公爵府出發了。

泰瑟爾要求的所有東西已經在前一天傍晚全部送到了他的手上，有六百車！裴奧將軍沒有用術寶箱來裝那些龐大的物資。術寶箱是戰略物資，對戰略物資，伊甸國一向是嚴控的。

但裴奧將軍不知道，穆仲夏讓凡露絲準備的嫁妝，卻全部是用術寶箱來裝的。

所以看起來穆仲夏的嫁妝最貴重的只有那十隻大箱子，畢竟其餘的包裹一看就是被褥那些不緊要的。有一隻箱子裏裝了穆希在學院的所有私人物品，那位舍友收了他的錢辦事也利索。

這十隻大箱子凡露絲請人全部都做了偽裝，倒也省了穆仲夏的事。

凡露絲仍舊沒有把穆希母親的遺物交出來，可能是怕他拿到之後變卦。她的說辭是等穆希出城前會交給他。

凡露絲沒有露面，弗李登公爵不想太多人知道穆希和凡露絲的關係，哪怕是對自己的夫人，他也只說是自己流落在外的一個私生子，叫夫人不要多問。拿一個私生子換自己的兒子，公爵夫人只會高興。

弗李登公爵見到穆希后，又往他的嫁妝里添置了三隻大箱子——普通的箱子，還給了他一個小箱子。小箱子有點沉，穆希猜到了是什麼。

弗李登公爵是心虛的，他低聲對穆希說：“我非常感激你做出的犧牲，我會照顧好你的姨媽和表弟。裏面是一些錢，你會用得到的。”

凡露絲對弗李登說穆希是自願的，並且也要求穆希配合。戴着帽子的穆仲夏只是點了下頭，“嗯”了聲。對於他的冷淡，弗李登公爵只是略有一點點心虛的尷尬，也就一點點。

弗李登公爵和公爵府的護衛帶着穆仲夏和那十三隻箱子來到了城門口，裴奧將軍已經在那裏了。

穆仲夏以為凡露絲在拿穆希母親的遺物欺騙他，弗李登公爵卻不知從哪裏又拿過來一個小箱子，放在穆仲夏手裏那個小箱子的上面：“這是你母親的遺物。”

穆仲夏心下一松，忙把這個小箱子單獨抱在懷裏。

弗李登輕咳一聲，說：“‘我們’都不知道這裏裝的是什麼，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只能你自己想辦法去打開。”

穆仲夏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還請公爵閣下能告訴凡露絲小姐，如果她騙我，我會讓她和路亞以後永無寧日。公爵閣下應該很清楚，枕邊風的厲害。”

弗李登頓時心下憤怒，他被帝瑪塔人威脅也就算了，一個小小的雅典學院學生也敢騎到他的頭上撒野！穆仲夏可沒心思等弗李登回應，反正狠話他放了。抱着珍貴的小箱子，他主動走到裴奧將軍的面前。

裴奧將軍嚴肅地問：“穆仲夏，你是否是自願的？”

為了不讓人聯想到穆希和凡露絲的關係，弗李登要求“穆希”改名，他就順理成章地用了“自己”的名字，穆仲夏。弗李登雖然不滿意這個名字，但穆仲夏堅持，他也只能勉強接受。

這個世界上，穆希已經不在了，只有一位長得和穆希一模一樣的19歲年輕人，穆仲夏。

穆仲夏點點頭：“是自願的。”

裴奧將軍身邊站着的一個人把兩人的對話記錄下來。

裴奧將軍繼續說：“穆仲夏，無論你身在何處，你永遠都要記得，你是伊甸人。”

穆仲夏：“嗯。”

裴奧將軍不是很滿意穆仲夏的這個單音，不過他還是接著說：“希望未來，你能為亞罕和帝國的和平做出你應做的努力。”

穆仲夏：“我會努力吹枕邊風的。”

“……”在場所有聽到的人都一副吃了翔的表情，裴奧將軍也不例外。你就這麼自信自己能吹得了那種野蠻人的枕邊風？

裴奧將軍深吸口氣：“我會親自護送你出去。”

“謝謝。”

這一刻，穆仲夏突然有點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