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請君暫上凌煙閣,勝過失落種山翁
“你也去完成作業!”老頭吩咐。
“得嘞,您老別生氣,呵呵,我這就去。”馮劍笑着站起來,去了工作室。
不一會兒,他卻把《桃源渡》搬到了老人的卧房,一邊欣賞,一邊和老人求教。老頭就很平和地看着馮劍,不時指點一二……
晚上,馮劍下廚,做了些清淡的飯菜,還燉了雞湯。
老頭心情不錯,多吃了點。
“師兄,你學得的確很雜亂的。”小玉似乎忘了剛剛對馮劍的不滿。
“羨慕吧?”
“切,不就是做菜嘛,是個人就會!”小玉揚揚下巴。
吃過晚飯,兩人又陪着老人聊天。
後來老人說:“你們也去外面透透氣,我迷糊一陣吧。”
馮劍和小玉便來到了院子裏,夜色很好,風不大卻有涼意,蟋蟀彈琴,蛐蟈鳴唱。
“時間真快啊。”馮劍感慨,“第一次和你姑父來這裏還是十幾年前呢。”
“是啊,我都研究生畢業了呢。”溫小玉很安靜的坐在那裏,江南女子的婉約,宛如白玉蘭。
“師兄,那麼多小姐姐,你喜歡哪一個啊?”小玉一副憂傷的表情。
“這話問的,你應該是問‘她們哪個喜歡我’,呵呵。”
“也是啊,她們那麼優秀——”小玉彷彿自言自語,“你和她們待得時間長了,一般人就不入眼了。”
“你看我幹什麼?”溫小玉有些慌亂。
“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呵呵,小女孩的,喜歡當紅娘啊。”馮劍笑笑,“你也是震旦的高材生,你給我說說學校的情況吧。”
“好啊,經濟學院吧,斯坦尼夫是院長,下面有蔣宋孔陳四大導師……”溫小玉如數家珍,把震旦的軼事娓娓道來……
晚上馮劍就睡在老人的卧房沙發上,預防老人晚上起夜。
第二天吃過午飯,馮劍才離開了小院子。
“我調理幾天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我老頭子,”老頭臨走時對馮劍說,“不要荒廢了你的那點‘靈性’啊。”
“收到。”馮劍一個敬禮。
老人笑罵:“那就滾吧!”
“小玉,等老爺子身體康復了,咱們海州見啊。”馮劍揮揮手離開了。
馮劍打車到了揚州,他和歐陽她們商量過了,看看能不能請一下賈奮進去公司,他也通過千羽的公安系統,打聽清楚了賈奮進當下的住址。
二十四橋明月夜,人生只和揚州老。揚州是一座浮在月光中的城市,更是一座文人筆尖滋潤出來的城市,有位文人說得好:它不可以用手,只能用心去觸摸。
馮劍找了就近的一家酒店住下,然後就買了幾件禮物去拜訪。到了家門口,果然是鐵索把門。
問了幾個鄰居,一聽馮劍問賈奮進的事,再看看馮劍一副文縐縐的樣子,就擺擺手躲開了。
馮劍沒有辦法只好給賈奮進打手機。
手機響了半天,才聽到有些氣喘吁吁的問話,“你哪位啊?”
“您好,我是馮劍,錦尚園林培育基地的,您在搞山林綠化,我們能見見嗎?”馮劍問道。
“我不認識你,我也不需要林木!”電話直接掛斷了。
這老頭真絕。馮劍心想。
沒有辦法,馮劍就去熟食店買了鹹水鴨和幾個小菜、高郵鴨蛋,又去超市買了兩瓶五糧液。便攔下一輛出租車,聽說去奈何山,幾個出租車直接拒載,後來馮劍用雙倍的價格才說服了一位,就直接奔二十裡外的奈何山去了。
司機倒是了解一點賈奮進的事,說老頭現在和老伴幾乎住在山上,專心搞綠化呢。司機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屑。
“他也是沒有辦法,一個人面對整個江湖,呵呵。”司機搖搖頭,“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唄。”
馮劍只是聽。
司機很健談,他說,奈何山碎石和青石居多,沒多少土壤,這山多少年了,就沒多少綠色。
出了市區,公路很是簡陋,彎彎曲曲,一路顛簸。
“我只能送你到這裏了。”司機停下車,“剩下的路你就自己走了。”
“師傅,你留一個電話,我回去時聯繫你,價格還是兩倍。”馮劍笑笑。
司機打了一下馮劍的手機,就開車絕塵而去。
奈何山不高,卻光禿禿一片,它就像周圍綠色畫卷里的一坨病瘤,這裏很難和江南這個清秀的名字聯繫起來……
從山下就可以望見山麓南側一棟簡易的房子,馮劍就沿着羊腸小路上去,小路兩邊不少的小坑,裏面是一株株幼小的樹苗,如同大病初癒的孩童。馮劍猜想這些都是賈奮進這些年種植的,這就是愚公移山的精神吧?
馮劍爬到小屋前,裏面沒有人,他放下袋子,轉過一個小山坳,才看見兩個植樹的人。
“賈叔,呵呵,我是馮劍,還是要打擾你了。”馮劍笑呵呵的看着眼前這個有些滄桑的“老人”。
“你?——”賈奮進平淡了看了馮劍一眼,沒有停下手裏的活,“你有什麼話直說吧!”
“阿姨,你歇一會兒,我來!”馮劍沖賈奮進的老伴笑笑,接過了她手裏的樹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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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我們不需要你幫忙。”老太太要搶奪馮劍手裏的樹苗。
“我小時候可常常在村前屋后種樹的,您看看我會不會?”馮劍直接蹲下。
“說說吧,你們又想挖什麼消息?”賈奮進態度沒有絲毫的改變。
“賈叔,是這樣,呵呵。”馮劍用手扶着樹苗,“我是震旦的一名教師,聽說你在揚州,就過來看看您。”
“沒什麼好看的!”賈奮進填土。
“種樹也是一種‘修行’吧,我們以為唐吉坷德大戰風車是笑話,其實何嘗不是一種為夢想而戰的慷慨?”馮劍自言自語,“賈書記,我也做過一年的掛職副縣長,想為老百姓做點事,卻還是敗走麥城——干成一件事太難了!”
“哦,你是找我訴苦的?”
“不是,”馮劍回答很乾脆,“整個環境就是如此,身不由己,力不從心,我不適合仕途,呵呵,這不又教書了嘛。”
“我去你的院子找您,可周圍的鄰居都不幫我。”馮劍又拿起身邊的搞頭,“他們或是是為了‘保護你’不受打擾,也或許是他們認為你‘神聖’疏遠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高處不勝寒。”
賈奮進不說話。
“您靠你自己的努力,想改變一些‘司空見慣’的事,比如現在的種樹,您還是想造福一方,不管他人對你什麼看法。可我感覺有三個不理解。”
“我需要你們的理解嗎?”
“呵呵,賈叔,第一個不理解是您可以不怕苦不怕累的付出,不求留名;可阿姨陪着你也受累,阿姨理解您了,您理解阿姨嗎?”
“第二個不理解是您放下您最擅長的經驗卻來種樹,又要重新學習,這有些大炮打蚊子的味道。”
“第三個不理解就是您告別仕途,憑你微薄的工資要改變這片荒山,能堅守到多久?通過其它方式賺錢,然後召集更多的人一同綠化是不是更事半功倍呢。”
“你到底想幹什麼?”賈奮進終於停下了手裏的活計。
“經濟發展快,對物質的追求遠遠超越了精神,貪污腐化嚴重,人心不古,這或許是一個必經的苦痛——賈書記,這些不僅在仕途,在企業也觸目驚心!”馮劍說得不輕鬆,“大家的追求目標利益化了,健全體制才是根本吧?作為私營企業,我們也需要做好紀檢工作,防患於未然,賈叔,這也該成為您的‘試驗田’!”
“你不是大學教授嗎?你開公司了?”賈奮進開始注意這個馮劍了。
“今天就到這裏吧?樹苗用完了呢。”老太太看到了老頭子的手有些顫抖,就知道老頭子聽進去了。
夕陽紅彤彤的,顏色如此的醇厚。
“最美莫過夕陽紅啊。”馮劍直起腰感慨。
種完最後幾棵幼苗,賈奮進終於停下來,用系在腰間的毛巾抹抹臉上的汗水;“走,我們回去!”
三人簡單的洗洗手。
馮劍洗洗臉之後才坐下來。
“賈叔,我是有備而來呢。”馮劍把帶來的食物和酒擺在簡陋的小桌子上。
老太太見老頭沒有拒絕,就端過來碗筷。
“你倆聊,我去蒸米飯。”老太太對馮劍笑笑。
“賈叔,我有十幾個朋友,她們開着公司也有不少分公司,現在在海州發展,這些公司雖然還不是集團化管理,卻是一個大整體。她們不僅需要在資金上做好審計,也想在人事上嚴格把關,培養一個人才不容易,可毀掉一個人和一個公司很容易。”馮劍為賈奮進倒了半碗五糧液。
“很久沒有喝酒了!”賈奮進說道。
馮劍敬賈奮進三口酒,然後簡單的介紹了自己的一些經歷。開誠佈公,能說的他都說了。
作為曾經是處級幹部的賈奮進閱人無數,他感受到了馮劍的真誠。也就聊了不少他的一些想法。
“企業不是官場,沒有那麼多錯綜複雜的上下級關係,雖說裙帶關係、朋黨之類也弱點,但處罰違規人員沒有那麼多忌諱……退一步講,如果您感覺我們那裏讓您不舒坦了,您隨時可以辭職——我們絕不會玷污您的聲譽。賈叔,我想為您搭建一個平台,發揮您更多的能力。”馮劍誠懇的說。
夜晚的星空很是清澈,星星很大很亮,宇宙浩瀚,人生苦短。
賈奮進從馮劍的話語中聽出了這位“年輕人”的夢想,雖然不是多麼的高大,卻很實際。
兩人喝完一瓶白酒,吃了飯。
“小馮啊,你看這裏也住不下,你還是回去吧?”老太太說道,“我看出來了,老頭子今天挺高興的。”
“謝謝賈叔和阿姨讓我說這麼多,還有這麼香的米飯,哈哈,那我就回去了。”馮劍站起來,打了那個出租車的號碼。
“賈叔,您可以考慮考慮,我們等你的消息。”馮劍握握賈奮進的手,“如果你不肯出山,我朋友的錦尚林木的確是研究改良樹苗的,我也可以幫你聯繫他——植樹也到了科技時代了呢。”
“路上小心點,不太好走。”賈奮進點點頭,“我會考慮的。”
“謝謝了,明天我就去海州了,盼望能在海州見到您!”馮劍轉身離開。
沿着小路下山,馮劍走得很慢,該說的他都說了,也算是完成了一個想法。
夜風有些涼,遠處的村落稀稀疏疏的燈光,那麼遠,又那麼的近。
回到酒店,這個下午出力真是不少,馮劍好好洗了一個澡,打了幾個電話,然後打坐一番,就睡下了。
“老頭子,睡不着?”老太太問賈奮進,“大道理我不懂,但我覺得小馮說得挺實在的。”
“睡你的覺,我自己考慮就行了。”賈奮進嘟囔一句。
“賈叔,您的前半生轟轟烈烈;而你現在的處境頗有英雄遲暮的無奈。”馮劍的話讓他好幾年平復的心,再次激蕩起來,或者說他內心的那種豪氣,從來就沒有熄滅過……
馮劍起床是都七點半以後了,昨晚他睡得很沉。他慢悠悠地到了樓下小攤,要了十個灌湯包和小米粥。
然後才靜心看着這有些古意的大街,大塊青石板鋪地。工藝精湛的明清古建築交錯密佈,樓閣畫棟雕梁,飛角重檐相間。大街兩邊牌匾古色古香,店鋪林立……八點鐘大街上早已人頭攢動,一派熱鬧景象。
早飯還沒有吃完,馮劍就看到前面一家店鋪傳來爭吵聲,不多時就聚攏了不少的人。
“你這是欺騙,什麼玉,你訛詐我們這麼多?”一個男子憤怒的聲音。
馮劍不想看熱鬧,這聲音也傳到他耳朵里。
馮劍大體聽出是店主和顧客的糾紛,他還是不自覺的走了過去。
“各位借光,借光。”馮劍從人群里進了店鋪。
這個古玩店裏面很是“破舊”,似乎店主人就喜歡這種做派,牆面上掛的字畫也是殘破或是烏黑的那種。櫃枱前面一張八仙桌還是瘸腿的,用一塊黑不拉幾的石塊墊着,上面堆滿了黑黝黝的一些銅錢、古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