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族譜單開一頁

滴答！

殷紅的鮮血，從那一道單薄的身軀滴落下來，染紅了地面。

空氣之中，混雜着一絲絲血腥味兒。

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他們的面容凝固，身子也徹底僵硬了下去。

“哎！”

一道嘆息聲，回蕩在古樸長劍的內部。

陸聖透過長劍，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最終還是忍不住發出了這一道嘆息的聲音。

此劍風華，風華正茂！

可是在繁華的一切，終究會老朽，也終究會化作一抔黃土。

李二牛……他的身子已然徹底的乾涸了。

“咳咳咳！！”

李二牛咳嗽起來，那本就無比孱弱的身子，在這個時候，更是猛烈的搖晃。

也正是因為他的咳嗽，打破了這寂靜的一切。

這個時候，那些李家村的村民，也總算是從流寇的死亡之中，反應過來了。

“快！快去扶着二牛！”

有村裏面的老人，焦急的指揮着。

而李二牛的兒子，卻是在第一時間，沖了過來，扶住了即將倒在地上的李二牛。

“父親……你，你沒事兒吧！”

李二牛的兒子，李虎顫抖着嘴唇，連忙問道。

李二牛看着李虎，那本來就有些暗淡渾濁的眸子，卻是在這個時候，有着光彩，逐漸暗淡。

“二牛！！”

突然之間，人群之中，一個同樣老邁的婦人，跌跌撞撞的沖了過來，她的臉上，也是沾滿了歲月的滄桑。

陸聖一眼便是看出了這婦人，赫然便是李二牛的妻子，王二妞了。

只是當初的孩童，此刻也已經老態龍鍾了。

“二牛，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兒啊！”

“你要是走了，只留下我，我可怎麼辦！”

王二妞的眼眶之中，全然被晶瑩所取代，曾經的她，或許傾慕過李二牛，但也隨着時間的推移，如同那些村民一般，逐漸不再理解李二牛。

只是這一刻……

當那一劍的風華綻放的瞬間，她心中的種種不解，也伴隨着那一道道劍光的綻放，終究領悟了。

只是可惜的是……

時間再也未能回到從前。

看着陪伴着自己走過了半生的妻子，李二牛的臉上也是露出了往日那憨厚的笑容。

他顫抖着伸出手，撫摸着王二妞的臉龐，一如當初。

“走……回家！”

李二牛的聲音極其的細微，如果不是仔細聽的話，根本聽不見。

“對對對，回家！咱們回家！”

只是此刻的王二妞，心中全然只剩下了李二牛，對於李二牛的聲音，自然敏感。

她讓李虎攙扶着李二牛，緩緩帶着李二牛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留下一群李家村的村民默默的站在原地，目光送着李二牛回家。

伴隨着李二牛的身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之中，最終一個年邁的村民拄着拐杖站了出來。

“我們……都不是東西啊！”

蒼老的聲音一出，不少人羞愧的低下了頭。

“有些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待二牛離去……入我李家村祠堂，單獨開一篇族譜吧！”

此話一出，眾人的心中均是有些驚訝。

族譜單開一篇，這是何等的榮耀？

只是今日的這一幕……似乎也足夠讓李二牛一家，單開一頁族譜了。

“從今往後，李二牛一家，就是我李家村的恩人了，之後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們應該都心裏清楚吧！”

老人重重的將拐杖，砸在了地上，發出了一道悶響。

“知曉！”

眾人回應着。

……

李二牛的家裏。

從村口走到家中，本來就已經油盡燈枯的李二牛，在耗費了諸多氣力之後，更加的虛弱了。

李虎將李二牛扶在了床上，看着李二牛還緊緊的握着長劍，李虎想要將其從李二牛的手中放下來。

結果卻發現，李二牛死死的抓着長劍，一直不曾放手。

直到……

“放開！”

李二牛呵斥一聲，頓時讓那李虎嚇了一跳。

“父親……我……”

李虎連忙跪了下來，慌亂得有些手足無措。

李二牛呵斥了一聲之後，便是恢復了平靜，一雙渾濁的眸子在李虎的身上打量着。

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而李虎被李二牛這麼看着，更加的手足無措了。

一旁的王二妞發現了李二牛的情況不對，不由得輕聲的問道：“老頭子，你還想說些什麼嗎？”

只是，李二牛依舊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不斷的打量着李虎。

而這個時候，房間內，又是進來了兩道身影。

其中一人則是李虎的妻子，而另外一道稍顯的有些稚嫩的，則是李虎的兒子，李二牛的孫子，李逸思。

如今不過七八歲的李逸思哪裏懂得生死，只是獃獃的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李二牛，說道：“爺爺，你是要睡覺了嗎！”

孩童的聲音，打破了房間之中那沉寂的氣氛。

“小孩子不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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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思的娘作勢，便是準備捂住對方的嘴巴。

而李二牛的目光，也伴隨着李逸思的聲音，最終落在了他的身上。

剎那之間，李二牛那黯淡的眸子之中，終於是爆發出了璀璨的光輝。

他的內心，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古樸的長劍之中，陸聖聽見了李二牛傳給他的話。

“老祖……我們李家，總算不是後繼無人了！”

“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聽着李二牛的話，陸聖的心頭微微一動，也是透過了長劍，看向了那李逸思所在的位置。

到底還是七八歲的稚童，被自家娘親捂住嘴巴的時候，還有着鼻涕泡從那兩個鼻孔當中掉落。

“你……”

陸聖遲疑了一下，不由得看向了李二牛。

或許已然知曉了陸聖想要說些什麼，李二牛僅僅只是淡然一笑。

“總歸是要走的，只是可惜，無法繼續陪伴老祖左右了，這麼多年，老祖應該很是寂寞吧，往後的路，就讓逸思這小子陪着您吧。”

陸聖沉默了。

老祖，不過是陸聖隨便亂說的一個由頭罷了，只是沒想到，竟然讓李二牛牽挂了這麼長的時間。

想到這裏，陸聖都不由得一笑。

“你這傢伙，自己都快不行了，還想着我！”

雖然笑着，可陸聖那心中，卻已然掀起了陣陣波濤。

李二牛沒有回答陸聖，而是看着李逸思，隨後輕輕的說道：“逸思留下，你們都先出去吧！”

“父親……”

“二牛……”

聽着李二牛的話，王二妞和李虎他們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只是最終在李二牛那堅持的目光之中，留下了李逸思，三人退出了房間，並且關上了門。

“爺爺！”

李逸思走到了李二牛的面前，鼻涕泡一收一縮，不解的望着對方。

李二牛看着自己的孫子，臉上艱難的扯出了一抹笑容。

他想要伸出手，只是身體僅存的力氣，已經讓他很難做到了。

沉默了片刻，他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將古樸的長劍遞給了李逸思，輕聲的說道。

“乖孫子，爺爺要走了，這劍……就留給你了！”

“劍中有諸多玄妙，可庇護我李家村世世代代，千萬不能丟了！”

李二牛的聲音很輕，但李逸思畢竟距離的很近，能夠聽見李二牛的話。

只是不過七八歲的他，對於李二牛的這一番話，終究還是有些不太理解。

“爺爺，你為什麼要走了啊！”

“是孫兒哪裏做的不夠好么？”

李逸思認真的望着李二牛。

李二牛淡然一笑。

“爺爺啊，需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了，只是爺爺捨不得這李家村啊，也捨不得你父親他們啊。”

“爺爺好想好想一直庇護他們，只是可惜……”

“逸思，答應爺爺好不好，以後就由你來接替爺爺，庇護李家村，庇護你父親他們，庇護你奶奶如何？”

李二牛殷切的望着李逸思。

儘管說的這些，李逸思目前尚未能理解，但感受到自家爺爺那熾熱的目光，李逸思還是從李二牛的手中，將長劍接了過去。

看到這裏，李二牛的臉上也終於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或許是心中的執念，在這一刻終於完成了，李二牛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變得凝固。

長劍之中的陸聖，心中微微嘆息，緊接着便是溝通了長劍，瞬間進入了李逸思的腦海之中。

“孩子……我是你祖宗！”

“啊！！！鬼啊！！！”

……

李二牛死了。

風華卻永遠凝刻在了李家村的村口。

伴隨着李二牛的死亡，陸聖能夠明顯的感受到，一股比起之前那些斷斷續續的暖流強大不知道多少的暖流，徹底的沒入了自己的體內。

一點一點的修復着自己的傷勢。

此刻李二牛的房間中，李逸思將手中的長劍丟了出去，害怕的躲在了自己娘親的懷裏。

只是這個時候，三個大人並沒有注意到李逸思臉上的那害怕的表情，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二牛的身上。

他們在聽見李逸思的叫聲之後便是沖了進來，卻是發現，李二牛已然沒有了氣息。

一時間，悲傷的情緒，瀰漫在了整個房間當中。

對於李逸思的害怕，他們只當是李二牛的死，讓孩子誕生了恐懼的情緒，卻不知曉，李逸思躲在娘親的懷裏，目光卻時不時的看向那地上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