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長安街上
夏侯楙是跟曹真混的,曹真是一號首輔,司馬懿是二號輔臣,司馬懿這突然的書信,讓夏侯楙覺着詭異。
夏侯楙仔細的回想,司馬懿總督雍涼和天水時自己跟他談不上交情也沒有過節,如今突然修書一封,莫非是要耍什麼手段?因為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司馬懿狼顧鷹盼詭計多端。
“你家老爺沒說點什麼?”
“回稟大人,還有一句話讓我相機轉達。”馮五抬起頭。
“那就說吧!”夏侯楙心裏罵了一句司馬懿老匹夫果然詭計多端,然後慶幸自己沒有立刻打開那書信。
“我家老爺說:關外世家,成以大夫敗以家族。”馮五說完就低下頭,但還是用餘光偷偷打量夏侯楙。
夏侯楙皺了皺眉頭,似乎沒理解司馬懿說的這句題外話是什麼意思,稍刻他伸手取過信封一邊說道:“司馬將軍這是懷念關外的生活了。”
一點一點展開信封,只見那麻紙上寫着幾行錯落有致的小字:是日大風起,一苦蟬搖落,一螳螂暗裏伺捕,一黃雀枝頭伺捕。這一則小故事看的夏侯楙一頭霧水,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端倪,當即驚出一身冷汗坐直了身體。因為這些小字排列的樣子,正是微起波瀾的兩條水紋。
夏侯楙緊緊地捏着那張麻紙,故作輕鬆地問馮五:“你家老爺在宛城呆地如何?”
“回大人的話,我家老爺每日加固城防演練兵馬,破除民間結群流民,是謂兢兢業業。”
“哎,這些為官日常有什麼說的,空下來的時間司馬將軍喜歡做點什麼?”夏侯楙接着問。
“宛城多好水,我家老爺喜歡帶着名家着作去水邊垂釣。”
“好,且帶信使下去領賞,通知張桂坊打一件純金錦鯉帶與司馬將軍賞玩!”
……
送走了馮五好一陣,夏侯楙捏着麻紙的手才緩緩鬆開,他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着人立馬傳夏侯晚進州府聽命。
再說郭敖在地牢中被司馬昭折磨得不輕,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肉,這幾年青樓生活過下來,筋松肉散,已然經不起此般折騰。
幾名押傳使對着司情局牢卒一頓訓斥,然後給郭敖灌了些補酒湯,就抬着郭敖一路開往州府訊事堂。
這時候日上三竿,太陽散發出炙熱的光芒。訊事堂上眾人飢腸轆轆,一個個逐漸臉色暗淡,大堂上靜悄悄的,每個人各懷心事。
傳押使拆了司情局的一張門板抬着郭敖走在大街上,腳步生風卻拖沓不一提不起速度。久未見到太陽的郭敖被太陽曬了一回,腦子裏缺氧的狀態得到緩解,他努力地睜開眼皮看到刺眼的光芒還有道路兩旁鱗次櫛比的飛檐和幌子,由衷的感覺人間真好。不過這感受不會保留太久,因為他身上那些將腐未敗的壞肉在太陽的炙烤下,把一點一滴的疼痛散佈到他全身的神經末梢。
州府後院夏侯楙正在冥坐,他對着一尊笑佛紋絲不動,任憑清風畫扇,靜水流觴。
西別駕府夏侯晚正在梳妝換衣,逢樂官手中的梳子每一次自上而下都像是要帶走主人的煩惱一般,從髮根至發梢,動作貫徹,通透,無遺……
馮五拿了夏侯楙的賞賜,懷裏抱着一隻純金錦鯉,騎着瘦馬小心地走在大街上,臉上也難免散發出洋洋得意的神采。
走到蘭亭酒集的時候,剛好與抬着郭敖的押傳使擦肩而過,他扭頭看了一眼門板上奄奄一息的蜀諜,繼續閑庭信步。
太陽移過飛檐,涼風從城外的山坡穿過街道,吹起商鋪的幌子也吹起人們心中燥熱的漣漪。
夏侯晚身穿別駕官服坐着雙駕馬車驅趕着那一陣涼風走上了長安街,前邊兩名小校高聲喊話開道,後邊跟着軍司馬張遠威風凜凜地騎着高頭大馬帶着十餘名帶刀小校。
馮五老遠看到打着司馬的高挑旗號,他低下頭從容地從懷中掏出一方面巾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像是幽靈般飄過夏侯晚的車隊。
這群押傳使聽到有人開路,知道有大人物炸街於是抬着郭敖拐進一旁的寬巷,對夏侯晚的車隊拱手作揖。
郭敖聽到有人喊西別駕,於是掙着力氣仰頭看向街道,於是他看到了彷彿是飛在天上的夏侯晚,只有一個肩膀一個側臉,壓着一層層雲朵有規律的搖晃前進。
夏侯晚突然側頭看向他,臉上微微一笑,就像是一尊笑面佛雍容不迫。
馮五正在腦海中復刻夏侯晚的樣子,猛不防被一個人從暗處衝出來牽上韁繩拐進了一條小道。馮五認得這個背影,正是年輕人賈充,他顯得很着急,用力地牽着馬兒往前引,倒讓馮五看得心生恍惚,彷彿看到多年前那個驚慌失措的自己。
“好了~小賈哥,有什麼事慢慢說。”馮五悠哉悠哉地說到。
賈充停下腳步四下里看了看,就湊到馮五邊上,幾秒鐘后他抬頭看了看馮五,馮五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他就低下頭咳了一聲嗓子腦袋微微下揚示意馮五你趕緊下來啊,我這可着急着呢!
馮五被這位小兄弟逗笑了,於是側身下馬站定身體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才淡然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賈充就湊上去低聲說道:“早上先是少爺走到半道上被叫回州府,然後押傳使又去司情局提審了蜀諜,按照劉管家的說法應該是要同少爺當堂對質……”
“你怎麼會知道呢?”馮五問。
“劉管家到處找你,最後在夏侯晚的府宅邊遇到了我……我倆就一塊到處找你。”
“找我做什麼,讓你盯着夏侯晚你又到處亂跑,越是這個時候越要看緊夏侯晚他們!”
“我看夏侯晚也被叫到州府去了,這才出來找你的。”賈充的語氣有些委屈。
“你就只盯着夏侯晚,難道老爺跟鹽商合作的事情需要老爺親自出馬嗎?你忘了我給你說的逢樂官,他才是夏侯晚做事的核心人物!”馮五對着賈充一頓數落。“再者說少爺的事情是我們能去插手的嗎?我們能進去州府嗎?你記着任何時候都是做好本職最為重要!”
賈充瞪了瞪眼睛,自知道無法反駁於是咬着嘴唇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馮五問。
“去追那個逢樂官,他往天水方向去了。”賈充鼓着腮幫子離開了,留給馮五一個不再看起來恍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