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衣錦夜行
太陽的炙熱被山風裹挾着一陣一陣湧上郭敖的臉頰,他抬手取下刀尖上的錦囊,裏邊是一塊軍布,但布上並沒有地圖。郭敖語氣沉重地開口說道:"從軍者令行禁止行軍時言無不盡破軍時死而無悔,如若不然當以叛軍者處置;我給你機會把事情說清楚,可以留你一條賤命,如果走齣子午谷你便自由了。"
"將軍,屬下絕沒有害你的心思,有人想操縱時局你我都是盤上的執子而已。"李戍這麼說了一句,就不再作聲。
郭敖沉思片刻手起刀落劃過李戍的脖頸。
不管這李戍是誰的人,既然他不願受命於自己,也就沒必要留着了。郭敖收起佩刀在李戍身上搜查了一遍也沒找到地圖,他站起身環顧四周,這料峭的山野也沒有信鴿的蹤跡,李戍應該是把地圖藏在山上的其他位置了。
郭敖跨過那突出的岩石之後,十多人的小隊伍睜大了惶恐的目光。他們不停地向郭敖身後張望,卻遲遲看不到李戍的身影。
"叛軍李戍,試圖給魏軍偷發訊號已被我當場處死;你我已是賤命,他卻背信棄義辱及靈魂確實死有餘辜!此地距長安不過十幾里路程,下山後諸位好生休整,待午夜時分直逼長安報先皇吾主!"郭敖簡單做了一番動員就帶着眾人下山去了。
出發前魏延曾交待過,不管魏沐做任何決定他讓郭敖只管兵臨長安。郭敖那一刻就明白挑選這一群死士兵齣子午谷的原因,如果順利出去了就這麼點人簡直是給對方練手,如果沒走出去魏沐守在午口他們一個也別想活着返回西縣。但魏延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如果這點人順利走齣子午谷那不是把奇謀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嗎?
軍命不可違!郭敖想不通也就不願再去深究,至少在他的意識中,魏延還不是那種叛國投敵的人,即便諸葛丞相對他有些冷落,但郭敖相信魏延對先皇是以命忠誠的。
當下一行人下了山又走了一程待到遠處能看到炊煙裊裊的時辰,換了一身粗布衣裳落腳在一間破敗的群郗。
兩軍連年征戰的邊境,說是群郗其實也就是幾間土房子,老闆只管收了錢就趁着天還沒黑透回家裏過生活去了。沒人管反倒落個清凈自在,郭敖便買了些酒肉讓眾人放心去吃,自己則走上街巷看了看地形打聽了通往長安的官道。
打從群郗出來,郭敖就感覺有個小廝跟在自己身後,一直試探了兩三個路口,郭敖躲在一堵高牆旁邊待那小廝走上來郭敖翻牆來到小廝身後,一手捂住小廝的嘴巴一手將一把匕首頂在小廝腰間。
"你認得我?"郭敖問了一句。
小廝搖搖頭。
"那你跟着我做甚?"郭敖問。
"只要有生人踏上這片土地,小的們都會跟上一段時間看看從哪來到哪去。"那小廝回答到。
"你是官府的人?"郭敖繼續問。
"官府老爺可沒有這樣的閑差事,小的們掌握外來人信息后可以賣點閑錢。"小廝答到。
“既是為了錢,大爺給你就是了,你可懂得出去該怎麼說。”郭敖掏出一串銀幣提溜在小廝面前。
“小的從未見過大爺來這裏,小的只是來買些牛雜回去煲湯。”那小廝見錢眼開兩隻眼睛眯瞬間成了細縫。郭敖就把這求財的小廝放了,亂世之下人生百態這也算是個謀生的手段吧,郭敖覺得合理。
一個時辰后郭敖回到群郗,這一晚黑天無月,伸手不見五指,平地颳起一陣西北風吹得漫天灰塵讓人睜不開眼。群郗西頭的一間房亮着微弱的油光,看來死士們已經休息了,郭敖正要從正門進去卻被腳下一個生絆差點栽倒在地上,當下掏出火摺子吹亮幾次都被大風給掠滅了,只得伸手在地上一陣踅摸,卻摸到一具還帶着孱弱體溫的屍體。
郭敖下意識的往後退縮了一些,即便是死人堆里征戰無數,在這樣的環境下摸到屍體也讓他驚慌失措。
他的大腦快速思考之後翻身輕腳來到屋頂,小心翼翼地挪到那間亮着油光的屋子,他揭開一片粗陶瓦看下去,只見那桌子旁坐着一位身穿白色錦繡華服的男人,男人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在桌面上,似乎是等待着什麼。
郭敖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男人,中午在男人抬起左手喝茶的空檔,看到他腰間掛着一塊腰牌,那腰牌通體烏黑全然不是蜀中腰牌的版式。魏晉王朝不允許民間私自佩戴胸牌腰牌一類的裝飾,那麼這錦衣華服的男人應該是魏晉朝堂之人。
郭敖慢慢坐起身,心裏思索男人出現在這裏的契機……一不留神壓碎了膝蓋下的一片單瓦。
“月黑風高,小心在屋頂着涼!”男人的聲音很輕,但卻實實在在地傳到郭敖的耳朵中,這說明男人說話並不過分依賴嗓子,或者~他是一名寵官。
郭敖一個翻身跳下屋頂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看着不遠處男人的三分之二側臉,郭敖確信他是一名寵官,權貴豪爵們養在深府的男寵。
三國連年征戰民眾死傷無數,女性尤其短缺,男人大多戎馬半生習慣了軍營里全是男人的生活,等功成身退後有些已經看不上鶯鶯燕燕的女人了,於是催生出男性寵官這樣的角色。
皇室對這種現象也並不抗拒,一方面有利於社會穩定,另一方面這些男寵與大內的太監類似一個群體,皇室司空見慣而已。
“儂就是郭敖將軍吧。”男人輕聲問到。
郭敖沒有說話。男人自顧地笑了笑,快速地連敲兩次桌面,隔壁房間瞬間點亮了兩支油燈。郭敖順着光線看過去,隨他一起來的兄弟都胡亂地倒在地上,房子中間挖開一個兩米見方的深坑,坑邊站着四名披盔戴甲的蒙面軍士。
“你殺了他們?”郭敖握緊手中的佩刀。
“是不是我殺的我覺得不重要,但我要把他們埋起來儂同不同意?”男人輕聲詢問,像是妻子對丈夫那般親昵。
郭敖上前兩步伸手試探了一名死士的鼻息,毫無生氣,確實是被殺了。除了他帶來的十七名死士,門口還有三具陌生的屍體,郭敖認出其中一具正是下午跟蹤他的小廝,那小廝身上還零散着一些銀幣。
“不知閣下是什麼人,想做什麼?”郭敖來到離男人三步遠的位置,右手握在冰冷的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