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遲到的答案
隨着大量失血，謝雨薇的體溫也越來越低。
楚飛虹無能為力，只能用力抱着她，盡量給予對方一些溫暖。
謝雨薇伸出手，輕輕撩動他散落的頭髮，一雙迷人的大眼睛，直愣愣地凝望着楚飛虹焦急的臉龐。
忽然，女人撲哧一聲輕笑起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傷口不會疼嗎？”楚飛虹埋怨着，他已經不敢去看那件被鮮血浸透了的衣服。
“你還記得大三那年嗎？一場大雪把食堂前廊的棚頂壓塌了，我多排了半小時的隊才吃上飯。”
楚飛虹不想讓她多說話，連忙接過話題。
“記得，那天你扒了兩口飯就跑去便利店打工。吃得太急又劇烈奔跑，結果引發闌尾炎，大半夜地讓我背着你去醫院。”
“嘿嘿，那天在急診室門口，我好像就是這樣躺在你的懷裏。”
“陳年舊事了，還說這些幹什麼？”
楚飛虹側過臉，極力隱藏着淚水滑落的痕迹。
“有時候，我真的分不清自己是誰，想成為誰，又希望做誰的誰。”
“你做好自己就行了。”
“你總是這麼說……然後默默承受我附加在你身上的不公。讓我對你的虧欠越來越多，直到完全數不清，還不起……”
謝雨薇輕柔的聲音在冰冷的地下室回蕩，塵埃在隱秘的光線中翩翩起舞。
兩人訴說著那些被歲月塵封的故事，每一個字都彷彿跳躍着曾經清純美好的音符。
楚飛虹突然覺得自己心中的執念都不復存在，他只希望懷中的女人可以幸福地活下去。
對於失去的恐懼讓他渾身顫慄，聲音也漸漸哽咽了。
“我從來就沒想讓你還我什麼，求你別再讓自己背負那麼多枷鎖。”
謝雨薇勉力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柔聲言道：
“飛虹，你說我是不是天生就要迎接這樣的煎熬呀？為什麼所有的幸福一定要摻雜在痛苦之中呢？
小時候，林逸晨的愛與我被父母拋棄的絕望交織在一起。進了明郵，被你寵着，卻要忍受隱瞞過去的愧疚。
後來，總算給了小晴一個家，可我內心始終逃不過虧欠你的折磨。明明過上了期驥的生活，卻傷害了所有我愛的人……”
她說得激動，本就無力的身體隨之微微發抖。
楚飛虹摟緊她，連連勸道：“別說了，雨薇。都已經過去了，我從來沒有後悔認識你。”
“真的嗎……”
“這個時候我還騙你做什麼？”
“嗯……飛虹，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我會知無不言。”
謝雨薇清了清嗓子，她終於準備說出縈繞在心頭十多年的那個問題。
“當年，在學校的廣播室外，我告訴你關於小晴的事情。你當時就主動放棄了，沒有絲毫的挽留。
我一直想知道，你做這個決定是因為嫌棄不堪的我，還是……”
“是因為我愛你！”楚飛虹搶先說出了答案，“我不想讓你左右為難。”
謝雨薇的雙眼漸漸圓睜，明亮的雙眸中流轉着清澈的光芒。
有驚喜，有釋懷，更有無法言語的遺憾。
“謝謝你……飛虹……”
謝雨薇的問題似是耗盡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在短暫的興奮后，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萎靡了下去。
楚飛虹連忙小幅度地搖晃着她，竭力不讓女人就此睡去。
他強撐着即將崩潰的情緒，收拾起所有的脆弱，用盡量溫和的聲音說道：
“雨薇，等價交換原則。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也要回答我的。”
楚飛虹的話引起了謝雨薇的注意，氣若遊絲的她像是為了不留遺恨，硬是提調了幾分精神。
“哎？你的問題？”
“是！”
“嘿嘿，你說說看呢？”女人的笑，極盡溫柔。
楚飛虹深吸一口氣，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將這個問題說出。
他曾經認為，這會是個讓自己用一生時間去參悟的答案。
然而，為了挽回謝雨薇的半分生機，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雨薇，我一直想知道，如果那年我沒有放棄，不顧小晴所願，執意要你留在我身邊……你會為我留下來嗎？”
謝雨薇沒有立刻回應楚飛虹，她凝視着他認真的模樣，心中掠過一絲驚詫，隨即綻放出無比欣慰的笑容。
“你沒發現我把最珍貴的東西都留在了那套房子裏嗎？我就是希望你在看到那些東西后，可以回來找我，而不是馬上放棄我。
因為我不敢求你原諒我，不敢奢望你能接受我的一切，我只能寄希望於……”
她的聲音漸微，那些被淚水淹沒，沒有辦法說出的每個字，全都無聲無息地印入到楚飛虹的心裏。
“所以，如果我當時決定留你下來，你的選擇是……”
“我會留下來。”
遲到了十六年的五個字，終於讓兩人的眼淚決堤。
楚飛虹的心中一片混沌，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無法阻止自己去暢想另一個決定后的人生。
如果那時的他能自私一點，大聲說出希望謝雨薇留下的願望，那麼所有錯位的時光或許就會沿着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展開。
可人生不會重來，每個人都必須承受選擇后的結果。
楚飛虹失落地垂下頭，他冰冷的臉龐被謝雨薇沾滿血漬的手掌捧起。
“飛虹，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她壓了壓已經失去感知的傷口，笑意慘淡，“我欠你的……已經還清了。”
“雨薇，你從不欠我的。”
“親愛的……雨停啦……天晴了……你的心裏終於可以有彩虹了……”
謝雨薇的話中隱含着三人的名字，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對命運的屈服。
她眼中的光芒熄滅了，撫摸着楚飛虹臉龐的那隻手，隨着雙眼的閉合，緩緩地垂落下去。
一聲巨響在頭頂炸開，失去耐心的對手最後還是拿出了火箭彈。
火光與熱浪之後，不堪重負的小樓轟然坍塌。
楚飛虹死死護住謝雨薇的身體，在塵土的咆哮聲中，被掩埋進漫天的塵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