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與妖刀
二小姐牽它去街上的寵物醫院縫了三針。
去時,叫走快一點,它就立馬走快。
縫針時,被五花大綁,它痛得直掙扎,還叫個不停。
可二小姐一瞪它,它立馬就不敢叫了!也不敢掙扎了!
被二小姐牽回來時,它狗頭上的傷口陣陣作痛,時刻提醒着它要重新認識二小姐!
要多乖就有多乖,要多慫有多慫,夾着尾巴戰戰兢兢,眼神躲躲閃閃、飄忽不定,生怕再和二小姐的眼神不小心撞上。
到了家門口,它都不敢進了!突然,掉頭想回原來的家!
二小姐感覺狗繩一緊,回頭去看,冷哼一聲,瞬間陰寒一萬度地怒目瞪它,意思明顯是:“我答應放你回去了嗎?敢回去把你狗腿打斷!”
它頭頂的每一根狗毛其實都是慧根,無需回頭用眼睛看二小姐陰寒的目光,用頭頂的狗毛就能讀懂她的眼神,立馬就打消了念頭,乖乖地回頭跟二小姐回家。
回到家,被罰站在牆角,老實至極。
林媽媽問:“咦,多多的頭怎麼破了?”
二小姐說:“沒眼色,自己撞破的。”
它都不敢吱聲。從此,正常多了!拆東西只拆二小姐指定讓它拆的果木
。
那是多累的活啊?分明是用嘴給她劈柴,專劈蘋果木、桃木、棗木一類有特殊的植物芳香味的果木,好叫她拿去做燒烤,賦予燒烤以果木的清香。
二小姐現如今多愛做菜,它是看出來了!
它錢多多的餘生,只能做二小姐的劈柴犬了!
過了幾天,很懂貓、狗的管家再來時,一眼就看出來錢多多認清了自己的家庭地位,挺忍俊不禁。
本就是微笑天使的薩摩耶小糖豆,每次見了更要忍俊不禁!
糖糖也樂得省心,可以放心地趴在獅子王的腿上睡覺,愜意地整個身體都好似融化了。
管家說,他去跟大小姐彙報財務方面的工作(南梔小姐是影子銀行和洛神珠集團的財務總監),大小姐正在煲他最愛吃的正宗佛跳牆,已經煲了好幾個小時了,說下午四點就能煲好,到時候她送來。
正宗的佛跳牆對糖糖的吸引力,遠勝它第二愛吃的鳳尾魚、小銀魚和烤鵪鶉。
一聽到“佛跳牆”,它立馬就睜開了眼,抬起頭,精神抖擻地凝視管家,本來就非常圓的臉蛋,竟然還可以變得更加地圓!
它看出來管家只是捎話來,並沒有真的帶佛跳牆來,才重新趴下,仰着小圓臉跟主人撒嬌。
南梔小姐之所以還沒有把它接回去,是為了有借口天天晚上打電話,問她的心上人它有沒有不乖,她的心上人勢必會開視頻和她聊。
錢多多原來的主人家有人對海鮮過敏,因此,從來都不做海鮮,所以,它肯定沒吃過佛跳牆,但不知怎麼回事,它能聽出來那是好吃的東西,立馬停止用狗嘴劈柴,跑過來大搖尾巴,時不時歪一歪狗頭,等獅子王或者管家把好吃的拿出來,分它一點。
最受不了的,就是它歪狗頭的蠢樣……
獅子王不想理它,聽管家彙報完重要的事情,開始關心管家的生活,問:“來中國過得還習慣嗎?”
管家的心中,頓時湧起了無形的暖意,他十分滿足地點頭回答道:“來到中國,我才覺得自己真正是人,能夠有尊嚴地活着!再也不用一天到晚地鞠躬,總是低人一等。我太太也說,再不用出於禮數,整天假道歉說給誰添麻煩了!”
嘆息一口氣,管家搖了搖頭,苦笑道:“在日本,人就不能活得很隨意、很有尊嚴。我很早就很羨慕大陸小小的店員都可以理直氣壯,挺直脊骨,一副上帝愛買不買的樣子!雜貨鋪的小老闆們自己看店,更是可以一邊玩手機,一邊嗑瓜子,漫不經心地回答顧客要的商品在哪個位置,叫顧客自己去找。現在,我也活出了中國人的樣子!非常好!”
他精通六國語言。中文,是他第三流利的外語。
因為下過很多功夫,從口音上聽不出他是外國人。
只是,他對個別中文詞彙把握得還不夠恰當,就像剛才他應該說“挺直腰板”,而不是“挺直脊骨”。
這很有可能是他看中文版電視劇《三國演義》學中文時,看到諸葛亮在陣前痛罵王朗“一條斷脊之犬,還敢在我軍陣前狺狺狂吠!”學來的。
好在偶爾犯點這樣的瑕疵,並不影響交流。
獅子頭微微一笑,“那就好!”開始烹茶招待對他助力極多的妖刀。
見他親自生火,用小鑷子往茶几上的紅泥小火爐中添木炭,妖刀即管家便主動負責起涮洗各種茶具。
獅子王隨他洗,自己一邊控制火候,一邊問他先鋒領航、貝萊德那些超級財閥又有了什麼新動向,氣氛十分融洽、輕鬆。
茶好以後,他先給管家斟了杯,笑道:“嘗嘗人送給我的不賣的茶!”
管家本想負責斟茶,沒想到他手這麼快,親自給他斟!頓時,受寵若驚,連忙行叩手禮,卻因為激動,手顫抖地很厲害,點得特別急促,嘴唇也因為激動微顫不止,說話都帶着顫音,“謝謝……我我……還是自己來吧!”
他終究沒能插上手。
據他後來說,中國古代似乎也有皇帝,不僅愛茶、懂茶,還擅長茶藝,能放下帝王之尊,親自為寵臣烹茗調茶,以為雅事。
他對那種帝王的胸懷,萬分佩服。
哦,他說的那位中國皇帝,是宋徽宗。
拿宋徽宗那種玩物喪志的昏君來與魂天帝相比,實際上,是挺不合適的。
品着茶,獅子王也就是魂天帝,又過問了五眼聯盟,交代了他一些事後,又潤物無聲地關心起了他的子女教育問題。
那是妖刀和他太太都很頭疼的事!
獅子王允許他的一對兒女進入史萊克微學院受教育,令得本不好意思太早開口的妖刀再次十分感激。
解決了子女教育問題,妖刀就沒有什麼心事了,說:“我的收入已經很可觀,年老后,應該不會被太太當做垃圾掃地出門,某天,死在出租屋或流浪的路上。”
獅子王挺公正地說:“錢多,又不亂花,是不至於餓死。但許多日本男人被拋棄,不能全怪日本女人。任是誰忍受一個享受自己極力卑微、無微不至的侍候,總覺得理所應當,從不分擔家務,對自己和子女漠不關心,各種惡習一大把的人幾十年,都會忍無可忍!”
妖刀明白他說得對,除了偶爾過問子女的教育問題,其它毛病他佔全了,很是有點羞愧。
但他不好意思承認,微笑着道:“常人的婚姻,包括我自己的,都不好說,一切都有可能。最好的結果,是將就着維繫一輩子。往壞了說,只有更壞,沒有最壞!我只敢押上所有身家,賭即使世上其它所有璧人感情破裂,您和林小姐都不會!”
“我在這邊坐地鐵時,經常聽到四周人的手機鈴聲是‘唯一純白的茉莉花’。我覺得,唯一純白的茉莉花,說的就是林小姐!林小姐她還能夠為愛忍受一切苦痛,卻不覺得委屈,為了一線曙光,覺得那樣是幸福的、值得的!那也有總裁您善於經營感情的功勞!林小姐因為……”
“咳,累計27次忘記你們之間的往事吧?您都能很快喚醒她失去的美好記憶,簡直就是醫學奇迹!”
“也在情理之中!能連續27次創造醫學奇迹,喚醒對方失去的美好記憶,那說明你們至少有過27段刻骨銘心、極其治癒的往事!可見你們平時非常善於經營感情!”
是的,他與林奈奈遠不止有27段刻骨銘心、極其治癒的往事。
每一段在最觸景生情的地方重溫,都能勢如破竹,如同摧枯拉朽,轟開林奈奈記憶的墳墓。
可那之前呢?奈奈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陽光透過窗玻璃,照在獅子王極神傷的臉上,使他沉浸在光柱之中,好似沉浸在過去,載浮載沉。
妖刀端詳着他,冷不丁想起自己初中時,看到過一個極美的中文句子“情深不壽,愛誠易傷!”
高中,又學到一句更古老的中文句子“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第一句話,被他用於第一次甩掉愛他愛到痴迷,愛得十分純粹的初戀。
那女生不死心,從他們老家大阪追到東京,找了一年多,才找到他!
那時,他窮得一無所有,長期露宿公園,偶爾才捨得住一下相當於膠囊公寓的網吧。
重逢后,他只是貪污舒適,覺得夏天睡在公園裏,沒有空調和蚊帳,太熱,蚊子也太多,太受罪,才肯和初戀複合,去初戀那裏住。
過了夏天,不開空調也不覺得熱以後,他就用上了第二句話,再次決絕地甩了那女生。
那女生又苦苦找尋了他兩個月,才找到他,希望挽回他。
那時,他太年輕,為了徹底拒絕她,不惜把她的長相和身材嘲弄得一無是處。
那女生長得其實不差,在自殺於森林中前,留下遺言說:我知道你說的不是真的,但你不愛我是真的……
後來,大小姐隨太太去觀賞滿山的紅楓,曾望向遠處長滿茂密的雜木,顯得很幽暗陰森的森林,問他:“為什麼好多(日本)人喜歡死在森林裏?”
他恭敬地回答說:“因為,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那時,他仍舊沒有什麼良心,儘管想起了那位因他而自殺在森林中的初戀,心中依舊毫無波瀾。
反而和大小姐炫耀起了他日益提升的中文,把“情深不壽,愛誠易傷!”和“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講得更透,最後,向大小姐請教:“大陸那邊的年輕人,現在是不是都愛講:劍譜第一頁,先斬意中人;劍譜最終頁,無愛即是神?”
大小姐白他一眼后,半個多月沒理他。
如今,他已到中年,許多想法早就變了,再加上被總裁映襯地自慚形穢,他的內心不得不承認,他對初戀很慚愧……
心,一下子很痛,很想剖腹謝罪。
這時,他才覺得,當初遇見她,如春水遇梨花!
好想好想立刻到她面前,和她說:“對不起!我錯了!”
渾渾噩噩地告辭離開,他就直奔機場。
外面那條街不算長,不知道怎麼走了好一會,還沒走出去,隱約覺得人影幢幢,如在陰間。
直到原本生活富足,因為迷上了炒股,炒得妻離子散,依舊執迷不悟,每天目光渙散、不修邊幅,成了整條街的警鐘的“股神”迎面走來時,才像一束光,照亮了他,把他帶回了陽間。
在中國,再有意思不過了!凡是炒股的散戶,都可以戲稱其為“股神!”
妖刀等着不看路的對方快要撞上自己,才笑着打招呼:“股神!”
股神啊,都是很害羞的!抬頭看他一眼,羞囧地連忙以左手掩面,同時,伸直了右手狂擺,做拒絕讚美狀,笑得隨時都能把自己嗆着,一邊笑,一邊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