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厲夕攤牌
厲晨在樓下偷笑的時候,史雲正坐在自己卧室裏面無表情看着厲夕,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其實他也聽得出來,厲夕這次來是有準備的,一進來就很乾脆得跟他承認了,乖巧得垂着頭等着下文。
到這裏一切表現還都很正常,然而在史雲問了他一句“那個陳餘一有什麼好的”之後,整個劇本就變了一個畫風,厲夕也不低頭裝乖了,扳着手指頭興緻勃勃給他開始羅列他家先生的優點一二三四五。
十個手指頭數完了還不算,他能往下繼續,嘴巴壓根就不停。
史雲拉着臉聽他眉飛色舞說第十八條“先生走路抬腳的時候,腳尖會不自覺跟着上翹一下,弄得鞋子一鼓一鼓的,特別可愛”時還能忍着,聽到第三十八條“先生一見了比自己長得高的人就不高興,沉下臉的時候臉頰鼓鼓的,特別特別可愛”時終於是忍不下去了,打斷道:“我聽你數到現在,真正算優點的沒有幾個……”
他就納悶了,吃魚要讓人挑刺,吃櫻桃要讓人幫着去梗,吃橘子要讓人剝皮,這算是哪門子的優點?結果看厲夕的模樣,是真的很興奮,說得兩眼放光。
史雲這十幾年來從來沒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一時間也不忍心跟兒子說重話了,只不過是到了後來實在忍不住才嘟噥了一句。
厲夕用一種“這些怎麼可能不算優點爸你一定在驢我”的眼神看了看他,笑呵呵配合他爹的玩笑:“您說的是,不算優點。”
史雲見他一臉的不以為然,沒有再浪費力氣強調啥啥“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只是在陳述事實”,想了想無奈道:“那我問你啊,要是換個人——比如說就住我們隔壁的那個陳桃花,她吃牛排也要你把肉切開,你覺得這姑娘怎麼樣?”
厲夕一臉嫌棄道:“被寵壞了的玻璃心公主病,她以為她是誰啊?”
“……”史雲動動嘴唇,想到兒子對陳桃花可能有很不好的印象影響了判斷,便換了一個人,“那要是小雪呢?”
這個“小雪”指的是厲夕的堂姐史雪,打小就是個孤兒,十年前跟着史雲一道去的美國,現在還在美國待着沒回來呢,也是跟厲夕從小玩起來的。
厲夕的表情緩和了一些:“被寵壞了。”畢竟是自己親堂姐,他就發揚自己的紳士風度,主動去了“玻璃心公主病”的說法。
史雲嚴厲地看着他:“可是你剛剛說陳餘一這樣,用的形容詞是‘特別特別特別可愛’。”
厲夕呵呵一笑:“就是特別特別特別可愛。”他家先生怎麼可能跟其他人一樣。
“……”史雲終於放棄了垂死掙扎,嘆息道,“爸爸也不是那樣食古不化的人,你要是真喜歡,那也就這樣吧。”
他們居住的費城同性戀比例在美國各州中也算是高的,史雲也是見過不少人,不過是別人兒子這樣和自家兒子這樣感覺不一樣,他才一時間接受不了。
史雲剛開始把人叫上來的時候,是真想跟他掰開來細細談,但是看厲夕這個樣子,他深刻地意識到兒子已經沒救了。
厲夕本來還以為有一場惡戰要打,沒想到史雲這樣輕鬆就放過了他,心中覺得不對,輕聲喚道:“父親?”再開明的父母也不可能跟史雲這樣輕輕鬆鬆沒有多少心理壓力就接受下來啊?
史雲白了他一眼:“其實這件事兒小雪已經找我談過了,不過我那時候沒有相信她……”
史雪早幾年的時候就跟史雲說了,覺得堂弟要麼是同性戀要麼是性冷淡,讓他心中有點數。史雲雖然當時不信,但是看兒子從小到大接女同學情書時眉頭都不動一下,接男同學情書時也是臉拉得老長,確實也已經在隱隱擔心兒子有問題了。
據說天才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自己兒子也就孤僻點,其他地方都還屬於正常人範疇,真到了需要應酬的時候嘴上也能說得出話來,不是那種讀傻了的書獃子類型。
厲夕太正常了,弄得史雲一直在發愁,別真是讓史雪給說中了,那就太悲催了。他就這麼一個兒子,真孤零零一輩子自己過,那史雲幾十年後走也走得不安心。
同性戀總好過性冷淡,有個伴一起說說話也算是排遣,仔細想這竟然還算是好事兒。史雲想了想,只能無奈叮囑道:“哦,那看你們這樣,我也能放心了。”
放心個屁,史雲總感覺自己兒子還處在剃頭挑子一頭熱的狀態下,看陳家那個小兒子明顯比他冷靜多了。
一個人在感情上付出太多難免會吃虧,史雲擔心,卻不肯在這種時候潑他冷水,見厲夕眼睛亮晶晶的開始往房門看了,只能道:“我想一個人先靜一靜,你下去吧,陪着餘一把飯吃完。”
厲夕看着他沒動,眼中略帶些擔憂。
史雲揮了揮手,疲憊道:“下去吧,總要給我點時間消化。”
厲夕看出來他確實不想自己在這裏杵着了,低聲說了一句“那我們就在樓下,您有事兒只管叫人就行”,方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史雲看著兒子關了房門,突然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從床上彈坐起身追了幾步,跑到房門前卻又猶豫了,最後還是一屁股坐回了床上,低聲道:“臭小子,你比人家高比人家壯,可得給我爭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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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雲心煩意亂躺床上想了半天,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再醒過來看到外面天都黑了,揉着眼睛開門出去。
他從樓梯上往下走,正好看到電視裏播放晚間新聞,屏幕上一個還算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史雲禁不住詫異道:“這個不是隔壁陳家的二兒子嗎?”
厲晨和厲夕並排在沙發上坐着也在看電視,也都看到了被拍到的陳承。
厲夕起身給史雲倒了杯水,把人讓到沙發上坐下,方才笑道:“是啊,前幾天掃黃抓了好多嗑藥的小混混,其中一個就有陳承,讓人給抓進戒毒所了。不過剛剛新聞還說搜出來的違禁藥太多,懷疑跟某些集團有關,警方會繼續跟進的。”
雖然說是會繼續跟進,但是台灣警方對此心中有數,不可能因為這種小事跟竹聯幫鬧翻,不過是擺擺姿態,抓幾個小雜魚來矇混過關。
這事兒不可能牽扯到高層,但是抓來的炮灰中就有陳承的一份。這也是沒有懸念的,一個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小嘍啰,本身就不值得上面費工夫,再加上這事兒還是因為陳承吃了蒼蠅葯被查出來,不拿他頂缸還拿誰頂缸?
史雲不知道其中的關節,一聽之下嚇得臉都有點發白,抬手指着陳家宅子的方向低聲道:“他家小子原來這樣不學好?”
史雲對陳家也沒有多少好印象,他是覺得陳承脾氣暴躁,家教一看就很不好,但是也沒有想到他年紀不大竟然就壞到這種地步了。
厲夕生怕他因此看不上陳家——這倒不是重點,但是陳家家教有問題難免給自己先生臉上抹黑,因而正色道:“父親您也不用擔心,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樣子,他自己不學好,怪得了誰?”
史雲見他這樣護着厲晨,又看了看厲晨對着屏幕懶洋洋打哈欠的模樣,苦笑道:“哦,我沒有多想,你也不用這樣子緊張。我就是單單沒想到隔壁家竟然住了這樣一個人罷了。”
仔細想想他還覺得挺慶幸的,雖然陳家兄弟看他都很不順眼,不過幸好沒有跑到家門口來鬧騰過,不然裏面摻雜了一個吸毒**賣迷藥的混子,自己的人身安全可得不到保障了。
厲晨捧着茶杯吹着氣,見狀笑了一下:“所以這邊治安是真不好,您還是挪到我們那邊住着,也能安心。”
史雲脾氣好,膽子小,別說是當著自己兒子的面,就是擱單位裏頭,也是個老好人類型的。他一聽后,深覺有理,卻又有些猶豫,搓了搓手道:“那不是太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厲晨開了一個頭就沒有再說,捧着茶繼續喝。厲夕十分自然地接話道:“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和先生出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來,這邊再牽挂着您,就是外出工作也不能安心。那邊房子也空着,就是不住人每個月物業費也得交,您去住着就當幫我們看家了。”
這樣一說,史雲才算是放下心來,點頭道:“好,那就聽你的。正好小雪說寒假想要回台灣來看看我,她一個女孩子,隔壁住着那種人,我也是真不放心。”
這樣說就算是定下來了,厲夕有點小得意,細算起來還該說是陳承幫了忙呢,不然要說服史雲還得費上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