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山下大佐的籌謀

“豈有此理，這已是第八輪衝鋒，司令官特意為我們調配的重炮支隊亦已蓄勢待發。”在日軍指揮所內，山下大佐於第八次衝鋒前夕，緩緩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朝他的聯隊參謀長嚴厲訓示。

他所統領的步兵聯隊，往昔名號響徹雲霄——坂田聯隊。昔日聯隊長坂田信哲，在蒼雲嶺追捕八路軍一戰中，不幸落入陷阱，英勇捐軀，致使八路軍一團僥倖脫困。然而，這並未折損聯隊的赫赫威名，他們依然是那個曾令中央軍兩師潰敗的傳奇聯隊。

新任聯隊長山下大佐，自是心有不甘，誓要證明自己不輸前任，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渴望用一場勝利，為自己的指揮能力正名。然而，現實卻屢屢給他潑冷水——以優勢兵力攻打八路軍一個主力團的陣地，竟七度受挫，未能前進分毫。

這等恥辱，怎能不令他怒火中燒！山下大佐內心深處，那份對勝利的渴望愈發強烈，以至於他對部隊的任何失利都無法容忍，遂發出那般刻薄的指令。

未幾，一場浩大的攻勢席捲而來。炮火連天，群山之間，他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動。透過望遠鏡，山下大佐目睹着這震撼天地的一幕，語氣中滿是自矜：“對那幫土八路而言，這恐怕是他們一輩子都難以再見的壯觀場景。”

聯隊參謀長深知，大佐閣下曾親歷淞滬會戰之慘烈，那時空中戰機密佈如雲，海軍艦炮轟鳴，一炮之下，足球場大小的區域便化為烏有。與那場戰役相比，眼前之戰確實微不足道。

若是往昔，他或許會不失時機地拍一拍聯隊長的馬屁，預祝此戰必勝。然而，前幾輪衝鋒中，八路軍的火力之猛烈，卻讓他不禁暗自咂舌。在那烽火連天的戰場上，一支隊伍展現出了驚人的抵抗力，彷彿銅牆鐵壁，輕易地將洶湧而來的日軍攻勢拒之門外。戰前的諂媚之詞如同泡沫，戰後卻成了難以填補的窟窿。聯隊參謀長，那位慣於逢迎的智者，幾番周旋后，終於詞窮，只能選擇沉默是金，扮起了聾啞人。

山下大佐，這位習慣於耳邊風聲的指揮官，對於缺乏奉承的空氣顯得頗不適應。他微微側頭，給了參謀長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嘴唇微動，終究還是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詢問。但他對麾下的士兵們，卻抱有無比的信心。他所率領的，是一支從淞滬會戰中磨礪而出的精英部隊，每一位基層軍官與老兵，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

更何況，隨着一支重炮大隊的加入，八路軍在火炮上的優勢被瞬間抹平。敵人，就像是被綁在繩子上的蚱蜢，再怎麼掙扎，也難逃命運的束縛。山下大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輕蔑地說：“武器精良並不代表勝利在握，土包子始終是土包子，等着瞧吧！”

然而，就在這得意之時，他的眼神突然凝固，怒喝道：“混賬！第二大隊的炮兵怎麼會在那個致命的位置？”他的視線中，一枚枚火箭彈如流星般劃過天際，精準地覆蓋了第二步兵大隊的炮兵陣地。那三門寶貴的八十毫米迫擊炮，在這猛烈的炮火下，命運已經註定。

看着聯隊四分之一的火炮化為烏有，山下大佐心痛不已，他猛地抓起電話筒，咆哮道：“立刻給我接通重炮大隊！”在航空隊的協助下，飛行員迅速提供了敵人炮兵陣地的精確坐標，六門三八式榴彈炮隨之怒吼，炮火連天。

儘管山丘的遮擋讓山下大佐無法親眼目睹敵人炮兵陣地被摧毀的壯觀場景，但他的臉上卻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讓你們囂張了這麼久，以為我大日本皇軍束手無策嗎？現在，就算你們想哭，也已經太晚了！”

“大佐閣下真是智勇雙全，八路軍萬萬想不到，我們能從天際獲取他們的炮兵位置。此計高妙，實在令人佩服！”聯隊參謀長終於找到了一個拍馬屁的好機會，毫不吝嗇地獻上了自己的讚美之詞。獻上了一連串令旁觀者聽了都起雞皮疙瘩的頌詞。

公正評判，此種戰術策略確實蘊含某種程度的創新意味。

那些碩大無朋的重型火炮，其射程之遠，早已超越了炮兵肉眼所能觸及的邊界。

通常情況下，應對之策無非兩種：一是派遣裝備通訊設備的炮兵偵察兵，冒着生命危險潛入敵區附近，依據事先繪製精細的炮兵地圖，為炮兵部隊精確指示轟炸的坐標。但在缺乏隱蔽穿插路徑的正面戰場，此方案實施起來難度重重。二是利用炮兵熱氣球升空，讓偵察兵站在氣球之上，居高臨下地窺探敵方陣地，正所謂“登高望遠”。然而，高處雖視野開闊，卻也容易暴露於敵方的視線之下，面臨被摧毀的風險。再者，熱氣球的升空不僅耗時，還受到天氣條件的諸多限制。

相比之下，山下大佐提出的利用飛機進行偵察的方案，顯然更勝一籌。面對下屬們的連番恭維，山下大佐只是謙遜地擺了擺手，輕描淡寫道：“小事一樁，不值一提。只要能消滅共軍的炮兵力量，圓滿完成司令官的指令，我們即便歷盡艱辛，也是分內之事。”

稍有社會閱歷的人都能品出，這其實是句反話。領導口中的“不值一提”，實則需時刻提及，並配以諂媚之詞，方能討得領導歡心。聯隊參謀長對此心知肚明，於是馬屁如潮水般連綿不絕。

至於成效嘛……

山下大佐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便是最好的答覆。

然而，這份喜悅並未持續太久，更為嚴峻的局面便接踵而至。第三步兵大隊的陣地遭到了猛烈的炮火洗禮，無數火箭彈如同流星雨般傾瀉而下，爆炸引起的塵土柱此起彼伏，彷彿世界末日降臨。

即便身處指揮所內，大地的震顫依舊清晰可感。僅僅是通過望遠鏡匆匆一瞥，山下大佐的臉色便瞬間變得如死人般慘白。

“這……這無疑是兩個重炮團同時開火的威力啊！”“難道八路軍只藏着一個重炮團的秘密武器？”他渾然未覺，一門六三式火箭炮，十秒間傾瀉十二枚火箭彈，威力堪比整個重炮營的集體咆哮。六尊火箭炮齊鳴，那震撼，簡直是兩個重炮團合力的壯觀。

火箭彈的轟鳴稍歇，第二輪攻擊已如影隨形，自天而降。在第三步兵大隊的後方，一抹灰色軍裝的洪流隱約可見，那是八路軍大部隊的蹤跡。

“完了，第三步兵大隊留在陣地上的勇士們凶多吉少。”聯隊參謀長的聲音里滿是顫抖，“如此密集的炮火之下，八路軍步兵若是衝鋒，即便是僥倖存活，也只是待捕的獵物罷了。”

山下大佐，這位經驗豐富的指揮官，無需他人點醒，便已洞悉一切。他更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兩個要害：八路軍的援軍不僅迅速趕到，還帶來了兩個重炮團的支援，這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旦第三步兵大隊的陣地失守，他們全殲八路軍的計劃將化為泡影。他焦急地抓起電話：“接重炮大隊，務必擊中八路軍的前線步兵，為他們爭取時間！”

緊接着，他果斷下令前線部隊停止進攻，有序撤退，轉而構築防線。同時，他向司令部發電，巧妙地將進攻受挫的責任歸咎於未能察覺八路軍援軍的友軍。

聯隊參謀長見他未提求援之事，連忙提醒：“大佐閣下，那可是兩個重炮團，能與之協同作戰的步兵，至少是一個師的規模！”

通常情況下，一個步兵團只配備一個炮兵連，至多也就一個炮兵營，絕不會有一個炮兵團相隨。唯有旅級單位才可能配備一個炮兵團，那麼兩個炮兵團的出現，無疑意味着一個師的到來。

八路軍的援軍，絕非一兩個團的小規模行動，他們至少集結了三個團，乃至七八千人，甚至可能超過萬人，這是一場真正的較量。“你是暗示我該向司令官尋求援助嗎？”山下大佐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寒意，斜睨着聯隊參謀長，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參謀長急忙澄清，聲音中帶着一絲慌張：“哦，不，大佐閣下，我絕無此意。我只是憂慮，在敵軍兩大重炮團的合力圍剿之下，我們的炮兵大隊能否堅守陣地，保持不敗之地？”

要知道，我們的大隊編製等同於一個營級單位，至少在炮兵火力上，不應遜色太多。

回想起坂田聯隊往昔的輝煌戰績——他曾親自指揮，一舉擊潰了中央軍的兩個整師和一個炮兵大隊，難道今日竟會對八路軍的兩個重炮團束手無策嗎？

這番思緒在山下大佐腦海中迅速盤旋，他竭力維持的鎮定面容終究還是出現了裂痕。他立刻對身旁的手下吩咐道：“速速向司令官發送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