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城鄉有別

陳進搞到了鐵飯碗，這回嘚瑟的主角變成了陳進他媽，而且人家嘚瑟可算是落到了實處呢。

聽着陳媽嘚瑟，顧城媽媽心裏怪不是個滋味兒，顧城就更加失落了。

人和人的差距就那麼大，有什麼辦法呢？要不是家裏遇上變故，就算是家裏沒有可用的人脈，顧城也是可以考大學改變命運的。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

為了不讓父母太過自責，顧城裝得一臉輕鬆：“當農民就當農民吧，自由，很多城裏人還羨慕不來呢。現在政策好，等咱家把債還清了，也弄個合適的項目來發展。”

顧城哪會想到陳進去上班后不久，命運之神也開始來偷偷眷顧自己了？

有一天，顧城和他爸從地里回來，收到了一封來自新疆的信。不用說，是謝叔叔寫來的。爸爸手臟，讓顧城拆開信看看寫的什麼。

顧城拆開信來，謝叔叔說了些他自己的工作情況，信末尾說他們廠里有指標招人，他可以把顧城弄過去。

這個消息實在太振奮人心了！

“謝叔叔廠里居然招工，這也太好了吧。”顧城揮舞着信紙，開心得手舞足蹈，爸，謝叔叔這是要拉我們一把呢。”

“那是的呢，我們幾十年老朋友了，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誼。”顧爸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有好事自然不會忘記我們的。”

顧爸說的是實情。

不是說要想哥們感情一直好，至少得具備一個這樣的條件嘛。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

這個謝叔叔和顧爸是戰友，不僅一起扛過槍，還一起下過鄉。

謝叔叔是城裏人，知識青年下鄉的時候，他被下放到了村裡，住在顧家。後來，謝叔叔又和顧城的爸爸一起應徵入伍。謝叔叔是城市娃子，幹不了太重的苦力活，顧城爸爸對他一直照顧有加，倆人感情自然好了。

因為戶口關係，退伍后，謝叔叔回城了，並在一家工廠當了技術工人；顧城的爸爸則回鄉種地。結婚生子后，兩家的關係一直也走得特別近。

倆家的小孩子關係自然也很好。

生活處處是圍城吧，外面人的想進去裏面的人想逃，小孩子也一樣。顧城從小嚮往城市，可謝叔叔家的兒子謝峰卻很喜歡農村。

但是，謝叔叔城裏的房子很小，住不下太多的人，倒是謝峰在顧城家呆的比較多。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謝峰和顧城可以任意撒歡。

顧城九歲那一年，謝叔叔因為調動工作要去新疆了。

臨走的時候，謝叔叔準備把顧城的妹妹顧小青也帶走。因為是舉家遷徙，順便就解決了顧小青的戶口問題，小青也就是城裏人了。

這一去山高水長，顧城的爸媽也不知道去那邊好還是不好，問顧小青自己想不想去，六歲的顧小青能懂啥呢？只知道不要離開父母就對了。

謝叔叔為啥想帶顧小青走呢？因為他倆口子有一個兒子了，特別想要一個女兒。他們想要把顧小青接過去當養女，對顧小青來說可能也是好事。

顧爸其實是同意的，反正顧小青去了謝家，也還是顧家的女兒，而且直接成了城裏人。

顧小青太小了，並不懂得當城裏人有什麼好，只知道離開爹娘不好。

顧城便自告奮勇說他去！

可謝叔叔只是想多一個女兒，並沒有想再多一個兒子，再就是顧家也只有顧城這一個兒子，顧家也不同意。因為遷戶口啥的就得把姓也改了，從長遠來看，顧家還是不願意的。

於是，當城裏人只是顧城小時候的一個夢，這個夢後來也曾變得不那麼美好了。

不久后，謝叔叔一家去新疆了。

放暑假的時候，謝峰沒有再來了，從新疆到洪城，可不是從洪城到鄉下，中間隔着萬水千山呢。

顧城除了想念謝峰的，也挺羨慕他的，羨慕他的城市生活。真的，謝峰在洪城就已經讓顧城很羨慕了，新疆又是什麼樣子呢？

無數次的夢裏，新疆好美啊！

顧家做夢也想不到的是，暑假的一個早晨，顧媽正在做早飯的時候，聽到有人叫“嬸娘。”顧媽回頭一看，天哪，是謝峰。

若不是在自己家門口，顧媽斷然是認不出謝峰的。眼前這個小孩，頭髮蓬鬆沾着稻草，髒得像個小叫花子。

“峰兒啊，你這是怎麼回事啊！”

“你先給我口飯吃，我快餓死了。”

等謝峰吃完飯，大傢伙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兒。

謝峰跟着爹娘去了新疆，可是他真的待不慣，他就想回洪城，可爹娘說他們已定居新疆了，不可能回洪城了。謝峰就偷了家裏十塊錢，自己偷着跑回來了。可從新疆到洪城，得跨越半個中國呢，謝峰身上也只有十塊錢，他一路都是逃票來的。餓了，買饅頭吃；渴了，討水喝；困了，在車上或者車站睡覺。可是，路途太遠了，十塊錢實在撐不了那麼久，只能靠嘴巴甜蹭飯吃了……

到了洪城，他就直接走路來顧家了。可是走到山腳下，天斷黑了，看不清路，他實在也走不動了，就喝了口溪水，在一個草堆樹下睡著了，天一亮就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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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滴個小祖宗啊，你這是要急死你爹娘啊。”顧媽叫嚷道。

等謝峰吃飽，顧媽趕緊給謝峰收拾乾淨，顧爸則趕緊去給老戰友發電報。從新疆到洪城，路上差不多要一個星期，謝家不知亂成什麼樣了呢。

“新疆不好嗎？那麼大的城市呢。”顧城問謝峰，“那麼遠你又跑回來了。”

“好個屁啊。吃窩窩頭噎得死、吃羊肉騷得死。我跟你說，根本就沒有你們這鄉下好……”

想想也是，要是新疆城裏那麼好，謝峰費那麼大力氣跑回來幹嘛？

一到顧城家這個大農村，謝峰每天可開心了。

可快開學的時候，謝叔叔還是從新疆把謝峰給接了回去，謝峰走的時候還是十分地不情願。

謝峰的這一趟離家出走，讓顧城也沒有那麼嚮往當城裏人了。

可隨着年齡增大，那種願望慢慢又開始變得強烈。

之後，謝峰再也沒來洪城了。

顧城有寫信問過他。

謝峰說他已經適應了新疆的生活了，適應后覺得烏魯木齊比洪城好太多了，更不要說農村了。之前是小孩子嘛不懂事，當然是覺得農村好了。而且他是在顧城家，又不用幹活，自由自在地玩，家裏有好吃的，也都是緊着他。真要在那討生活，真的太難了，不然，知青那麼拚命回城幹嘛。

謝峰勸顧城還是得努力跳出農村，一輩子呆農村討生活太辛苦了。

合著謝峰之前喜歡農村，還是因為不懂事。

沒想到兜兜轉轉，顧城還是有機會去當城裏人了。

謝叔叔說剛開始上班的話，只能是合同工，但他會想辦法讓顧城轉正的。

合同工就合同工，總比在家種地好。

於是，顧城去了新疆，當了一名鋼鐵廠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