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華黎的喜歡
眼看秦素也要跟進去,姬容道:“你守在門口。”
“我……”
姬容望了眼遠處黯淡的天,眉目如晨霧般看不分明。
“蘇植已經在殿中等我了。”她說。
什麼時候?
秦素常伴姬容身側,竟然對他們的交流全然不知。
這個認知讓秦素莫名覺得脊背發涼。
姬容繼續說,“你要等沈清宵出來,告訴他我身在何處。”
秦素猶豫片刻,還是回答“是”。
姬容拾階而上,月色之下身影被拉長。
“若是……”
姬容回過頭,望着拾階下的秦素。
長夜寂寥,月影清冷。
秦素等着姬容說完下半句。
姬容啟唇,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算了。”姬容轉身打開殿門。
*
華黎對沈清宵說起她為何喜歡他。
華黎是玄朔的師尊徐牧——也就是虞山前任首尊的私生女。
這件事,只有父親徐牧和玄朔知道。
她從未被父親承認過身份。
在虞山所有人眼中,她只是徐牧的小弟子,是玄朔的小師妹。
徐牧在三百多年前就死了。
死前把她託付給玄朔。
後來玄朔下山遊歷,她總覺自己無依無靠,便想為自己找一個靠山。
這個人無疑是沈清宵。
若是能與沈清宵結為道侶,那麼她這輩子便有了依靠。
可她屢次刻意接近,沈清宵都冷漠對待,毫無半點同門情分。
就在華黎想要放棄時,沈清宵的師尊神羽給她下了相思蠱,讓她不得自已愛上沈清宵。
神羽的目的很簡單。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將沈清宵永遠困在虞山,可是一個人終究寂寞。
他讓華黎心中只牽挂沈清宵一人,便會心甘情願陪伴沈清宵。
即便沈清宵當時便拒絕了他點的鴛鴦譜,日後歲月悠長,架不住有一人一心執着於他,便是石頭做的心也能捂熱。
這不過是師父對徒弟的一些補償。
——找個人陪伴他的徒弟,永遠囚在虞山這座活冢中。
相思蠱唯一的作用便是讓宿主義無反顧愛上蠱蟲選中的人,痴情於這一人。
因為蠱蟲喝過沈清宵的血,所以華黎只能愛上沈清宵。
倒是沒什麼副作用。
但是情系一人,愛而不得,相思成疾,也確實讓華黎痛苦不堪。
整整三百年,玄朔才找到為華黎解蠱的法子,條件便是要她解蠱後下山,嫁給李自寒。
“我一直不被親生父親承認,他也對我全無半點父親對女兒的關照。所以我從小便想着定要尋一個可以依附之人,為我遮風擋雨。”華黎說。
可惜她選錯了人。
她目光清澈,只是眸光流轉之間,隱約帶着些黯淡的遺憾。
“如今蠱蟲已解,我便不再執着於你。”她說。
“從前我被蠱蟲控制,一心喜歡你,又何嘗不是囿於囚籠。如今蠱毒驟然解開,竟覺得一身輕鬆。”
其實對現在的華黎而言,不論是愛一個人也好,想尋求一個依附也好,都不過是囚於牢籠。前者囚心,後者囚身,終不自在。
經歷種種,她已經不想要所謂依附。
她只想要自由。
沈清宵面色平靜,只是道了聲“恭喜”。
華黎說的神羽和相思蠱,他一概不知。
他也不知道他的師父神羽竟然真的煉出心心念念的相思蠱。
也不知道師尊竟然瘋魔到那個地步,隨意牽連華黎這個無辜之人。
更不知道師尊的下蠱給華黎的“良苦用心”。
似乎是想要補償他。
可他並不需要。
千年以來,他也不過是虞山的一柄利刃。
似乎貫穿他生命的只有兩個詞。
強大,殺戮。
所謂的師徒情誼,不過是可以任意驅使他的由頭。
他早已麻木。
世間其實並沒有真正在意他的人,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意料之外的,他的師尊竟然還怕他孤單,留了個伴給他。
真是諷刺。
更聲驟起,夜深人靜。
已經三更天了。
“有人闖飛仙殿!”
庭院中一陣動亂。
沈清宵擔心姬容,便要離開。
華黎把一封信塞到他手裏,囑咐道:“把這個交給姬容,這是我與她的交易,如今也該兌現了。”
沈清宵收好信,道了句“告辭”,轉眼便消失。
很快,宗門內亂作一團。
華黎知道時機已到。
她遠遠望了眼飛仙殿的方向,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若是她還是從前的願景,那麼其實最好的依附,其實是姬容。
可惜世間總是因緣際會,陰差陽錯。
她現在,已經不想要旁人的守護了。
在世間庸庸碌碌幾百年,竟然是此刻,她才得到真正的自由。
她朝飛仙殿的方向笑着說了句“有緣再見”,轉身消失在夜色里。
*
“歡迎回到鐘山,姬容殿下。”
姬容甫一打開門,入目便是刺眼的光芒,刺得她不禁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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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景物迅速變幻,本該屬於飛仙殿的閣樓燈盞如煙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重重山巒,雲霧繚繞,鶴鳴九皋。
再回頭已然沒有那道門,而是望不盡的山和雲。
眼前的一切即便閉着眼睛都能細數。
姬容諷刺地笑着,笑得難看。
“即便我們同為一族,我看也沒有再回故土的必要。我不想,想來你也不想。你說是吧,李自寒。”姬容說。
李自寒聞言出現在姬容面前。
他青衫獵獵,目光如刃,寒意透骨。
“看來你一早便知道本座的身份。”李自寒說。
“你連祭祀都沿用鐘山風俗,看來你也沒打算瞞着誰。”姬容說。
李自寒輕笑,語氣中的譏諷不加掩飾:“原來姬容殿下還記得我族風俗啊。我以為外面芳華迷眼,讓殿下忘了根。”
鐘山素來與世隔絕,從不與外界通有無。若不是鐘山之人,也不可能得知那祭祀習俗源自鐘山。
所以李自寒根本沒打算瞞過誰。
但姬容知道他鐘山族人,卻並非因為那場祭祀。
她原本到無方城,就是找李自寒的。
來算一筆賬。
想來李自寒目的也一樣。
“李宗主的陰陽之術,倒是練得爐火純青。”姬容不咸不淡道。
李自寒自然知道姬容說他陰陽怪氣。
“是嗎?姬容殿下不遑多讓。”他說。
“只是殿下剛才說,你我都不想重回故土。這話倒是沒說錯。”他目光幽深如寂夜,冷得駭人。
“不過寒不願回來是因為家園被毀,思之心痛。殿下又是因為什麼?”
李自寒步步逼近,雙眼如幽夜寒風盤桓。
“是因為愧疚,還是……”
一瞬之間,長刀已逼至姬容的喉管。
他的身形快如鬼魅,不知何時已然近在眼前。
“還是因為……恨意?”
他的聲音似比鐘山萬年不化的蒼雪還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