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關小黑屋
姬容氣定神閑地轉身,全然沒了之前遺憾感傷的神色。
“很難找嗎?”姬容不以為意。
只見她眼角微紅,眼中似有笑意,卻帶着目空一切的諷刺,又似乎這笑意中什麼都沒有,只是別人在多想。
明明是如沈清宵一般一襲白衣,她穿在身上卻似乎有着攝人心魂魔力,彷彿千年前的壁畫中人,來此世間不過駐足片刻。任誰都抓不住、留不下。
月光之下,三千青絲傾瀉而下,白衣也隨風飛舞。微紅的眼角如同施了胭脂,有着說不出的妖嬈。
沈清宵不由分說便帶着姬容回到羲和殿,只是這次是一個不見天日的木屋。
姬容被摔在木屋的床上,還好床墊夠軟,這次沒摔疼。
沈清宵語氣淡漠,沉聲說:“姬容,羲和殿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我也不是會縱容你為所欲為的人。”
姬容覺得好笑,“看得出來,不用你強調。”
她抓過沈清宵的衣領讓他貼近自己,“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沒招惹你吧?你為什麼一次次多管閑事?好好待在你的羲和殿修身養性不好嗎?管到我頭上來了?!”
“放手!”
“你可以自己掙開啊,同我說什麼?”姬容笑道。
昏暗的屋子裏,兩人的呼吸交纏着。姬容感受着沈清宵的溫度,只覺得上天真不公平,這麼冰冷一個人,身子怎麼這樣暖和。
她方才吹了夜風,冷得要死。
姬容被沈清宵推開,再次跌到床上。
“姬容,你放肆!”
“你剛才還說我為所欲為,我若不坐實了,還真對不起你安的罪名。”姬容道。
沈清宵後退幾步與她保持安全距離。
“你我確實無冤無仇。但若你一直困在寒獄,也未必會比如今的處境好上多少。”他說。
“至於本君是否多管閑事,你都在羲和殿了。追究那些毫無意義。”
姬容不搭理他,靠在床柱上不說話。
“還是說,你根本就不信我。不信我是真的幫你去找那一縷荒魂,不信我我盡心儘力去辦此事?”他問。
姬容不知道自己信不信他。她只是覺得或許她親自去更能找到。
見姬容不說話,沈清宵彷彿更加生氣,輕輕拂袖之間就把姬容的玉墜拿在手中,“此物不僅不能幫你得償所願,還總擾你心神,就由我暫代你保存。”
“拿來!”姬容彷彿被觸了逆鱗,從床上跑下來去搶,卻被沈清宵高舉。
“等你什麼時候除去魔氣,我便什麼時候還給你。”他說。
“沈清宵老狗!你還我墜子!”
“你現在還是死了這條心。這幾日就在這裏好好思過,想明白了再出去。”
“你別走!這是哪裏?”
“思過崖。”
姬容:“……”
“你放我出去!沈清宵你混蛋!”
沈清宵俯身打量着姬容,帶着似是好奇和探尋的目光,真誠發問:
“姬容,我有時候也很好奇,你一直都是這般盛氣凌人理直氣壯的模樣嗎?哪怕身在屋檐之下,你也不懂得低頭嗎?”
她似乎一直在同仙帝那方對着干,甚至跟整個修仙界對着干。
倒了再爬起來。
傷了便休養之後捲土重來。
靠一己之力,成為讓整個修仙界聞之色變的存在。
像蓬勃的野草。
風吹不折,雪壓不倒。
肆意生長,生機無限。
如今對他也是一樣。沒有一刻消停,向來都對着干,折騰個沒完。
從未有片刻屈從。
光線昏暗,姬容看不清沈清宵的神情,也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本意,只當他是冷嘲熱諷。
“不是不懂,是不會。”姬容說。
她永遠都不會低頭。
“怎麼?沈清宵,你很享受旁人向你俯首臣稱嗎?”
“不是。”
“那你為何要我低頭?”姬容問,“還是說,你只想我向你低頭?”
沈清宵收回思緒,斂起目光道:“我知道你舌燦如蓮,總能鑽到我說話的空子。我不想與你爭論。凡塵瑣事擾你心神,你就自己在這思過崖好好平靜心緒,平穩心神。”
沈清宵轉瞬消失,姬容無奈地在床上躺着。
華黎在方寸殿外已經跪了一天一夜,玄朔想讓她起來,奈何沈清宵說過,“若是不想在這裏跪着,可以去地牢裏跪。”
玄朔也不好說什麼,只好作罷。
畢竟人是他派出去的,這事還沒敢讓沈清宵知道。
不過沈清宵不蠢,他的算盤,在華黎放姬容下山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方寸殿內,沈清宵道:“姬容不笨。她下山就沒想過徹底離開,你的辦法難以奏效,還無端添亂。”
“你罰她了?”玄朔問。
“是。”
玄朔急了,“你罰她什麼?如何罰的?她可有事?”
“你既然已經把人交給我處置,這些事情就不該過問。至少她現在活着。若是像從前一樣一直待在寒獄,難保會死。活着總比死了好。至於如何活着,那是另一個問題。”
“沈清宵,你也別太過分了。她……”
“相比之下,過分的似乎是你。畢竟不是誰一生下來都是魔頭或戰俘。”
玄朔啞然。
“日後還是收起你的動作吧。你一邊勸我不要過分,一邊卻做着更過分的事,這樣着實不好。”
沈清宵走了。
路過殿外跪着的華黎,沈清宵直接無視。奈何華黎跪着拉住沈清宵的衣擺,卻被沈清宵甩開。
“君上!你當真如此絕情嗎?”
“如你所見,這還有假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答應玄朔的條件,做他的細作放走姬容嗎?”
“不想知道。”
“都是因為你!”華黎吼道。
“起初我也猶豫,姬容與我無冤無仇,我不想害她。可是你對她太好了。好到我一生都不敢奢求。”
好嗎?
沈清宵不覺得。
至少姬容那麼厭惡他,可見他所作所為多麼招人厭煩。
沈清宵靜默地站在那裏,並不想和她爭辯。一個瘋子罷了,傻子才會和她講道理。
“怎麼,你不否認,那便是承認了?”華黎諷刺道。
“隨你怎麼想。”
沈清宵就要走,卻聽到華黎道:“你就不怕我告訴玄朔嗎?”
“隨你。”
“本君不管你知道什麼,想做什麼,只要你再敢踏足羲和殿一步,定教你灰飛煙滅。勸你還是做好分內之事。”
沈清宵頭也不回地離開,留華黎一人跪在原地滿眼恨意。
那日羲和殿裏,她看到沈清宵從姬容的房間出來,便進入房間查看。
“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留下?那君上來做什麼?”華黎想不通,於是在房間裏每一處都仔細查看,終於等她來到床邊,她顫抖的手覆上姬容的被褥,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
“怪不得……怪不得……”
被褥和床的觸感那麼溫暖,傻子都知道他來做了什麼。
姬容如今沒有修為,自然看不出法術的痕迹。可她又不是傻的。
姬容一個廢人被關在寒獄三個月,早已寒氣入體,身體必然留下寒症。
沈清宵用法術維持姬容寢殿的溫暖,連她的被褥都比陽光下曬過的還要暖和。
猶記那日她剛來羲和殿,姬容把她留下來時說“你這羲和殿太冷,我夜裏凍得睡不着,需要人暖床。這裏有比華黎更合適的人選嗎?”
她知道那不過是姬容留下她的借口,她根本不讓自己進她的房間。她說的話她和華黎都沒當回事,可是就是有人記在了心上。
想來這幾日沈清宵也發現姬容留下她就是心血來潮,並不會真的讓她來暖床,便真的親自來幫她“暖床”。
真沒想到堂堂虞山仙君的修為,卻用在這種地方。當真是……好得很呢。
華黎擦乾淨眼淚離開房間,關上門的那一刻拳頭緊握。
就是那時,她決定和玄朔合作,放姬容下山。
可惜啊,姬容下山真的只是為了一塊破玉墜,沈清宵的動作也快得多。
她的眼眸中透着一股深深的哀傷和怨恨,花顏玉貌卻滿是淚痕。身體微微顫動,雙手緊握成拳。
“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