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婚事
卻說東廠的人到了順天府一事,白家雖知曉,卻沒放在心上,只是忙着張羅自家的婚事。
農曆三月初八,晴空無雨,祥雲飄然,暖映人意,正是黃道吉日。
白府。
紅綢飄揚,喜字高懸,張燈結綵,鮮衣耀眼,鞭炮聲聲,鑼鼓齊鳴。
一座雕樑畫棟的大宅院沉浸在一片歡樂祥和之中。
白家府邸門前矗立兩座巨碩的石獅,兩座石獅威猛雄武,咧着一張大嘴,好似也為主家欣喜。
只見石獅之前車馬喧鬧,人潮湧動,紛紛前來道喜的賓客穿着華服,紛紛抱拳作揖,眾賓提着金銀或是貴禮,臉上掛着喜悅的笑容。
白家的長子和老三站在朱紅府門前迎客,身後則是一群群僕役提着那些賓客送來的各式重禮。
一個個肥頭大耳的商賈,一個個蒼顏白髮的老者,都是挽着身旁的佳人,遞上金銀,隨後踏進白府。
能被白家邀來的這些人,都是順天府有頭有臉的人物。
“恭喜白大哥,賢侄如今娶妻......”
“........”
“恭賀白老弟,也是快要當爺爺的人啦,恭喜恭喜。”
“.........”
“張老哥客氣啦,來來,快裏面請。”
“劉老弟,快,裏面請,我家老爺子這幾天老想跟你談談戲哩。”
“呀,那我這就卻跟老爺子聊上一聊咯。”
“......”
白哲松和他的三弟都穿着喜慶的華貴綢緞,不過一人氣宇軒昂,成熟穩重的答迎賓客,另一人卻是無精打採的隨聲應和。
“來,裏面請。”
“請!”
白哲松側目而視,看着三弟那副模樣,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
“哲竹,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怎一點兒精氣神兒都沒有?”
白哲竹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道:
“昨晚練功練的久了,今日一大早就被老爺子喊起來了......”
“練功......唉...”
白哲松搖了搖頭,自己這三弟喜好那些風花雪月,雕欄玉鉤之事,說是練功,卻不知他真幹甚麼去了。
“大哥,今日你兒子大喜之日,可不能唉聲嘆氣啊。”
見三弟調侃,白哲松不禁有意笑道:
“操辦完高翰婚事後,大哥也給你張羅張羅婚事...”
“別!可別啊,我還不想成婚呢。”
“.......”
白高翰作為長孫,也是家主白孝儒老爺子最疼愛的孫子,今日正是他的大喜之日。
穿過精心修剪的院落,夾雜着一排又一排的宴席酒桌,張揚着婚慶之日該有的喧嘩,一排排亭台樓閣掩映在翠竹之間,花木扶疏,枯枝落葉競相凋零,卻難掩熱鬧。
走廊長廊,曲折蜿蜒,每一步都能看到步履匆忙卻面帶喜色的丫鬟婢女與僕役。
除卻這些下人,白家還四散着眾多的挎刀護衛四處巡視,這些人都是他們自家的鏢師。
而府內的僕人們忙碌着,端着豐盛的佳肴穿梭於賓客間,碗盤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宴席上,杯觥還未交錯,但已是高朋滿座,靜待其餘賓客,賓主歡笑,暢飲暢談,喜氣洋洋。
遠處的戲台上,鑼鼓喧天,戲子們身着綵衣,粉面黛眼,一唱一和,精彩絕倫。
只見戲台上,坐着一個紅臉的戲子,頭戴一頂宋時的官帽,穿一身寬大的紫袍,坐在一個長條案子之後。
其身後則是兩排腰間挎刀,威風凜凜的侍衛。
那大官,一挽袖子,“啪”一聲拍響驚堂木,怒目喝道:
“台下婦人!”
“有何冤屈,速速道來!”
“本青天大老爺~為你做主!”
而一個婦人粉面朱顏,雲鬢花辮,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以帕巾掩面,以獨有的戲腔哭啼道:
“大人!小民冤枉哇!”
“我家夫君,是汴梁八十萬禁軍教頭!姓林,名沖。”
“今被高太尉設計陷害,要殺了他的頭。”
“還請大人為小民做主,嗚嗚嗚嗚嗚~”
“嗯...”
那大官一捋鬍子,眼神溜溜的轉,同時搖頭晃腦,旁邊的鑼鼓齊響,嗩吶齊鳴,剎那間,大官瞪着眼猛地怔住,其餘的奏樂戛然而止,
“死罪可逃~活罪難~免!”
“本官,判你夫君林沖,刺配滄州!”
“........”
這戲班在順天府可了不得,極有盛名,專為富豪權貴唱戲,演一齣戲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那可是天價。
“好!”
“好哇!”
賓客們吃着瓜果,目不轉睛,或點頭稱嘆,或拍掌叫好,盡情享受着這難得的戲曲盛宴。
而在這繁華熱鬧的景象背後,府邸的主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正端坐於主位之上。
旁邊是他的三妻四妾鶯鶯燕燕的女眷,往邊上則是些白家的半大小子,他的孫子孫女兒,再往邊上則儘是白氏家族的遠房之類的,其血緣距白孝儒這一支相隔甚遠了。
只見那老者衣着華肅,頭戴文士帽,兩鬢花白,長須落胸,臉上的皺紋與斑點盡述說著歲月的無情。
他雙目細長,一臉和睦,握着一根紫檀龍頭拐杖,眼神里流露出滿足與欣慰,自小到老,獨好看戲這一愛好。
此人正是白孝儒!
今天是孫子的大喜之日,也是家族榮耀與富貴的展現,他的心情自然無比喜悅。
“好戲!當賞!”
“小吳,給這些戲子賞些銀子。”
“是,老爺。”
白孝儒身旁的一個中年人,點頭應諾,隨即喊來十餘個僕役,每個人都端着一盤盤白花花的銀子,姓吳的管家一聲令下,那些僕役潑水般將白花花的銀子潑到了戲台上。
這番舉措將那些賓客看傻了眼,都紛紛驚住了,這白家已財大氣粗到如此地步了嗎?!
唱戲的那群人倒沒彎腰去哄搶,照樣唱着,白孝儒點了點頭,雙手杵着拐杖,想四周的幾個賓客呵呵笑道:
“老夫看《寶劍記》看了一輩子,也就他們這戲班演的最好!”
“你看看那個演林沖的,像模像樣,真是有鼻子有眼。”
那幾個馬屁精立馬奉承道:
“哎呀,還是老爺子您眼光好。”
“.......嘿,您還真別說老爺子,這戲班除了您,在順天府還有第二戶人家能請得動么。”
“誒誒,老爺子您看,這魯智深大和尚演的咋樣?”
一說到戲,這白孝儒可就來了興趣,一雙老眼清澈通透,目不轉睛的凝視那戲台。
“咦~演魯和尚的這角兒,膀大腰圓,凶神惡煞,比林沖可是差多咯。”
“怪不得,怪不得,我說這魯智深怎看起來恁的怪,就是說不出來,還得是您啊。”
“........”
這一通通馬屁可是拍到了白孝儒的心坎里了,頓時美滋滋的。
過了半個時辰,這齣戲演完了一半,戲子都去歇息了。
恰此時,新娘子乘着大花轎,新郎官騎着高頭大馬迎親回來了,浩浩蕩蕩一群人到了白府門口。
此時院落已被鋪了一層紅毯,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鞭炮的餘燼,氣氛烘到了高潮,鑼鼓與嗩吶聲喧天。
新娘子戴着蓋頭,身形高挑,被新郎官一路牽引到正廳。
坐在太師椅上的,卻不是白哲松,而是白孝儒和他的正妻趙氏,兩個老人都一臉慈藹和祥的注視着一對新人。
按白家的習俗,是拜完這老爺子夫婦二人再拜親生爹娘。
不過那一對新人正要行禮之時,姓吳的管家急匆匆走到白孝儒身旁,密語道:
“老爺,東廠來人,看樣子來者不善,說是來拿人的......”
白孝儒聞言一愣,盯了吳管家一會兒,沉聲道:
“你帶上護院的鏢師。”
“先打發點兒錢給他們,讓他們走,若是不走,你便拖延時辰,等老夫親自去,今日是我白家的大喜之日,豈容他們在這裏鬧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