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再入杏花村
話分兩頭,卻說此時的歐陽少陵帶着自己的兩個徒弟,以及賀拔岳的兩個徒弟楊士湘與賀建成,一路跋山涉水。
五人穿梭在一片山林間,山林中的樹木都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枝條,一陣寒風吹過,述說著寒冬帶來的蕭瑟。
歐陽少陵走在最前面,歐陽鶴舞緊隨其後。
而歐陽成與賀建成抬着一條粗陋的擔架,擔架上那人正是淪為廢人的楊士湘。
歐陽鶴舞之前所穿那一身颯爽的俠士服不見了蹤影,此時裹在身上的是一隻灰黑的大棉襖,她的臉蛋被凍得紅彤彤的。
“師傅,還要多久才能走出山東啊?”
歐陽少陵在風中屹立,安慰道:
“快了,快了。”
“還記得咱們之前來到的杏花村嗎?前面不遠處就是了。”
“過了杏花村,再走十來里路便能走出山東了。”
歐陽鶴舞有些恍惚,皺着眉疑問道:
“杏花......村?”
歐陽成見她一臉茫然,道:
“哎呀,你是甚麼記性?杏花村就是之前,被幾個官差欺負的那個大嬸兒就是在杏花村的,那個大嬸兒還有一兒一女......”
歐陽鶴舞一臉恍然大悟,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
“呀呀呀,走了這麼久終於能有一處落腳之地了。”
“到了杏花村就終於能喝口熱茶了。”
只見躺在擔架上的楊士湘身上裹了不少的破棉襖,頭戴一頂破氈帽,雙唇煞白,他有氣無力的艱難道:
“咳...咳咳......勞煩師兄和歐陽兄弟了,一路上多虧兩位哥哥關照小弟!”
“還有師伯和歐陽小師妹...多謝......”
自從師姐,師弟和師父都離開人世,泰山派覆滅,白蓮教偽朝覆滅后。
二人經歷了太多的變故,太多的生死離別。
他們明白曾經的自己不過是一隻受人愛護的金絲雀,此時的他們再也不是門派中的天之驕子,失去了門派與師父的庇護只能流落天涯飄跡江湖。
因此二人都懂得了珍惜眼前的人,冰釋前嫌,再也不似之前那番時不時因雞毛蒜皮鬥嘴,如今親如兄弟一般。
賀建成說笑道:
“士湘,你這說的甚麼話?再客套我可就把你扔這兒了啊。”
歐陽成憨厚一笑,不在意的開導他。
“是啊,楊老弟你客氣甚麼?”
“對我這種高手來說,每天抬着你跑不過是鍛煉我的氣力罷了,不值一提,說起來應是我感謝你才對哩。”
歐陽少陵頭也不回,自顧走在前面,沉聲道:
“賢侄,待回到天山安置好后,老夫便帶你去普陀山,讓那老傢伙出手,必然能醫好你的舊疾。”
“多謝.....多謝師伯。”
“老夫與你們師父至交四十餘載,你是那賀拔岳的弟子,老夫無論如何也得保你們無恙抵達天山。”
賀建成難過地說:
“唉,白蓮教被眀廷平定,也不知師父怎樣了......”
他們五人告別賀拔岳前,賀拔岳就已經奄奄一息,勉強吊著一口氣半隻腳踏入鬼門關了,即便是玉皇大帝顯靈都救他不得。
其實五人都心知肚明賀拔岳此時究竟是生是死,只是口頭上不想承認罷了。
楊士湘一想到自己師父便覺得鼻子一酸,喉頭髮麻,他想放聲哭一場。
可是他不能哭,他不想再做一隻金絲雀了,他將那些軟弱咽進肚子。
“...咳咳......待我病好了后,一定要替師父報仇!”
“還有飛雪師姐,芷若師姐,三師弟......這些血債我一定要報,讓那個太監血債血償!”
話題又沉重起來,眾人心頭好似壓了一塊巨石,歐陽鶴舞道:
“楊師兄,賀師兄,我跟你們說,我們天山劍派雖然沒你們泰山派地盤大,但是......”
眾人一路上說說笑笑,盼望着到天山的光景,楊士湘也打開了心結,敞開心扉與幾人交談。
自從與賀拔岳分別後,五人一路向西邊方向趕路,因為天山劍派坐落於大眀朝西北角落,一路向西直走是最近的路程,五人從登州出發,途徑萊州、青州、濟南等州府。
奈何他們一路從登州徒步跋涉到了濟南府,再向西走便是東昌府。
東昌府已經全面戒嚴且有重兵坐鎮,各處城鎮皆有眀軍,任何有意或無意流竄到山東以外的百姓都會被官軍誅殺。
魯南山地丘陵頗多,出山東大概不會被眀軍發覺。
五人只能再從濟南出發一路向南走,經過兗州此時到了徐州的地。
一路上五人風餐露宿,朝飲甘露,夕食粗谷,飽嘗人間冷暖。
途中飢荒、旱災、水淹、人禍、兵災、疫病、土匪、山賊再加上楊士湘這個累贅,五個人躲躲藏藏緩慢的趕路,因此偽朝被眀廷平定后他們還未走出山東。
出身天山豪門的歐陽鶴舞與歐陽成卻沒有絲毫的抱怨,苦中作樂。
不多時,眾人從荒禿的山林中鑽出,不遠處一處村鎮出現在眼帘,一隻酒旗飄揚在遠處凜冽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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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鶴舞遠遠就看到了那隻飄揚的酒旗,此時只覺得眼熟,踮着腳興奮的招手。
“哇,快到啦!我已經看到那處酒旗了,師父你們快點啊。”
眾人都迫不及待的想烤會兒火,喝點茶水休憩一番,聽到歐陽鶴舞的叫嚷便加快步伐進入了這處桃花源,卻再無往日那般熱鬧。
只見滿地的無頭屍骸散落各處,男屍的身上皆是猙獰血口,婦人屍身儘是衣衫不整,到處都有乾涸的烏黑血跡,烈火餘燼的痕迹,看樣子這些百姓死去很久了。
毫無疑問,杏花村沒躲過官軍的毒手,整村四五百人被悉數屠去。
歐陽少陵緩緩閉上眼,邁着沉重的步伐,嘆息着繼續向前走。
伴着寒風呼嘯,賀建成喘着氣,瞪着眼破口大罵:
“這些畜生還是人嗎?!”
“就連這些小娃娃都不放過。”
歐陽成也嘆道:
“這些屍首的頭顱都不見了蹤影,恐怕又是官軍乾的!”
楊士湘道:
“除了官軍還能有甚麼人能幹出這種禽獸之事?他們砍下百姓的頭來殺良冒功領銀子,土匪山賊尚不吃窩邊草,眀軍比那些土匪還要可恨百倍!”
歐陽鶴舞默默向前走着,一雙拳頭狠狠的攥起來。
五人一路上見到的這種慘劇其實很多了,一腔熱忱還未麻木,本以為這杏花村地處偏僻,可以免於遭受官軍的毒手,可是......
眾人一路穿過杏花村,途中皆是被凍僵的屍首,一個活物都沒有,有的可能只是那些怨魂的凄厲慘嚎化作的寒風...
村子最北面,那處酒樓今猶在,缺少了酒客,眾人心情忐忑的走進去。
方方正正的酒桌上還有些酒菜,地上是酒碗的碎片,灰塵落滿了各處。
酒桌與條凳周圍散落十餘個無頭男屍,地上的血被凍成黑色,呈現出一股詭異的情形,無形的述說他們往日遭受何等血腥的屠殺。
再往裏走,只見一個體型壯碩的無頭男屍獵戶打扮,趴在門口。
這一具男屍胸膛盡被刀刃砍爛了,他的手上還拿着一把菜刀,看樣子是想保護甚麼人。
后廚其中是一具體態豐腴的無頭女屍與一具體態嬌小的無頭女屍,二者全身一絲不掛,相互依偎在一起。
那具嬌小的女屍肚子被剖開一道口子,腳邊散落着一個人形的死胎。
歐陽鶴舞瞪大雙眸,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玉唇,顆顆露珠在眼中打轉,連忙沖了出去。
見此,賀建成咬牙切齒,憤恨的一拳砸向牆壁,血從指縫流出。
歐陽成無力的合上雙目,不停的嘆息。
歐陽鶴舞再也忍不住,一頭扎進歐陽少陵懷中放聲哭嚎。
“師父,她們......都死了,都死了。”
“嗚嗚...為什麼...為什麼好人總是沒好報?”
歐陽少陵望着哭的梨花帶雨的鶴舞,即便他經歷得很多,此時心裏如何也好受不了。
他那隻老手輕輕揉過鶴舞的秀髮,嘆道:
“為師上次在此地算過一卦,得澤天夬卦,此卦一個陰爻力壓在五個陽爻之上,陰盛而陽衰,君子弱而小人強,陰陽顛倒之下生者俱亡,若不及時除去姦邪,秋冬之際必有血光之災。”
“那...那您為甚麼不告訴她們呢?”
歐陽少陵摸了摸鶴舞的頭,道:
“傻孩子,萬物之道,生老病死,儘是天意,該來的逃不掉......即便為師告知她們,那惡果依舊會找上門來。”
“這戶人家還有一個生者,大概是不久前為師見的那個小娃娃,你且找一找,帶上他咱們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