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宮
天黑了。
紙糊窗外的春風不再溫和,似是有冤魂在其中叫囂,不懈的敲打着門窗。
屋內躺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其中一雙是那對男女小童的,一具是那老人的。
兇器菜刀被胡亂丟在一旁,刀身滿是血液。
王慶蜷縮在那黝黑的土炕上,面色慘白的看着那幾具屍體,出了神。
他終究是殺害了這三個無辜的人,不知為何,良心竟然隱隱作痛。
王慶不知現在是何時,床邊的窗口有一截白蠟,忽閃着散發微弱的光。
在屋外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這截蠟燭猶如漂泊在波浪洶湧中的行舟,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海浪打翻。
王慶睡不着了,他剛剛又做了噩夢。
他剛剛夢到自己的爹娘和哥哥,面色慘白的站在屋子門口,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他的名字,要他跟他們一起走。
王慶在夢中拚死不從,一味的重複:
“我要是跟你們走了,誰給你們報仇?”
而聽到這些話的爹娘和哥哥卻出聲發笑,那笑聲似鴞似狼,似嚎似鳴,充斥着無盡的哀痛與憤恨,還有對王慶的不屑。
那恐怖的笑容讓他終身難忘,現在想起來依舊驚了他一身雞皮疙瘩。
隨後夢中的鬼影漸遠,飄飄然遠去。
王慶看着親人遠去,卻再也忍不住哭嚎了起來。
他醒來才發覺,淚水沾濕了衣襟,面容被淚水浸花像個狸貓。
他鬼使神差的掏出懷中的《葵花寶典》。
“欲練神功,引刀自宮。”
王慶好歹也算半個讀書人,藉著蠟燭,讀着書上的文字毫不費力。
“我如今讀的書,想不到要用到這上面,天意啊,天意。”
只見他旋即凄迷一笑,道不盡心中的無奈與凄涼。
他似乎下定了決心,眉宇之間的迷惘變成了果敢,徑直拾起那把菜刀。
放在蠟燭微光上面烘烤了一番,王慶端詳着自己的下體。
“爹,娘,恕孩兒不孝。”
舉刀的手微微顫抖。
只見王慶嘴裏叼起一根木棍,仰着頭瞪大眼睛,右手的菜刀高高舉起。
深呼吸兩刻后,王慶面色一狠,喉嚨里發出嘶吼,徑直引刀砍下。
剎那間,王慶的下體浸出一抹殷紅,隨即那血瘋狂蔓延,染紅了整個土炕。
菜刀哐啷一聲跌落在地。
王慶像個野獸般,喉管不停地嘶吼,整個身子都在不住的顫抖,指甲扣進了抗土中。
他顫抖着手拿起剛剛準備好的稍乾淨的布條止住血。
劇痛使他滿頭大汗,滿眼的血腥與殷紅,捂着下體在炕上止不住的打滾。
“我今日若大難不死,日後使天下人十倍,百倍償還於我!”
窗外的風呼嘯的更加歡樂,夾雜着痛苦的哀嚎與嘶吼,像是受盡冤屈的惡鬼。
……
待王慶再次睜開眼睛,此時已經不是剛剛他殺人劫貨的茅草屋,那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首已然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場景。
他回到了那個久違的熟悉的家中,破舊的房屋木門,滿目瘡痍的紙窗。
一切的一切是那樣的熟悉,王慶看着外面的刺眼陽光,不禁恍惚自語:
“這怎的……如此真實?”
“什麼真實?慶兒,你在那自言自語什麼?”
一個婦人忽然出現,親切和藹地拍了拍王慶的腦門。
感受到頭頂上手掌的溫度,王慶看着眼前的婦人,不禁眼眶濕潤了,聲音顫抖苦澀,彷彿包含了無盡的酸楚與無奈,在這一刻都化為一句話:
“娘,我真的好想你啊。”
婦人笑得很和藹,道:“傻小子,又發什麼瘋,娘不是一直都在這兒嗎?”
“我沒瘋啊娘,就是想你了啊。”
王慶揉了揉眼睛,心中極為寬慰,又問道:
“對了,俺爹呢?”
“傻小子,你今日是怎麼了?
你爹帶着你哥進縣城買大婚用到的東西去了啊,後日是你大哥的大喜之日,怎麼這都不記得了?”
王慶一臉懵,只覺得腦袋跟漿糊一樣,聽到老娘的疑惑也只能糊弄過去:
“哦哦,這樣啊,我睡了一覺剛起來頭腦有些暈。”
婦人笑了笑,示意王慶躺下,道:
“那約莫是昨夜沒有睡好,應該是太高興了吧,那再睡會兒吧。”
王慶本想拒絕,此時身體卻不受使喚,竟然自己躺下去了,看着老娘笑吟吟的面容,困意如潮水般湧來,一股腦地失去知覺。
……
“啪啪啪啪啪啪啪……”
“鏘鏘鏘鏘……”
一股鞭炮聲夾雜着敲鑼打鼓的聲音將王慶從睡夢中吵醒。
他猛地從炕上驚坐而起,發現身上又換成了一身喜慶的紅衣裳,比平時可體面多了。
房間裏也不再是破舊的傢具和昏暗漆黑的木門,反而是古色古香的全新傢具,琳琅滿目的書畫收藏,裊裊升起的檀香,一看就知是個大戶人家。
向外看去,那個破舊不堪的小茅草院落早就不見了,入眼便是飛檐斗拱,良池美竹,精良細琢的小亭,青磚灰瓦的厚重牆壁,張燈結綵,還有眾多笑容滿面的僕役與丫鬟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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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儼然是一處豪強大戶的府邸。
還不等他來得及疑惑,正大門兩個威嚴的石獅之間,只見外面一隊隊喜慶的婚慶隊伍已然到達。
那王喜騎着高頭大馬,周圍一大群僕人簇擁着,他一身紅色華麗的新郎官兒服,好不英朗颯爽,洋溢着滿臉的幸福笑容。
身後則跟着一抬八人抬起的紅色大轎子,看不清新娘子的面貌。
在後面就是浩浩蕩蕩的婚慶隊伍,敲鑼的,打鼓的,應有盡有,兩側的人不停地放着鞭炮,好不熱鬧。
“二少爺,您該起床了,今日是大少爺的婚慶之日。”
一個丫鬟在門外細聲提醒道。
自己竟然成少爺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疑慮萬千,裝模作樣應付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王慶怕待在屋子裏面引起麻煩,將心底的疑慮埋藏,臉上掛着笑容走出去加入送親隊伍。
王喜騎着馬滿臉笑容,向剛出來的王慶點頭示意。
到了大堂,一夥僕役伺候着王喜下了馬,幾個丫鬟扶着新娘子下轎。
入了正堂,王老實夫婦也是華服麗冠,早已等候這一對新人良久,臉上的笑容更是合不攏嘴。
一旁的郎倌兒扯着嗓子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
就在這一對新人歡笑着向二老磕頭之時,那新娘的紅蓋頭不知怎的滑落在地。
很難描述清楚那是怎樣一張臉。
王慶就在正堂的北邊,離得新娘最近,惡臭襲來以及視覺上的刺激讓他胃裏瘋狂翻滾。
這新娘竟是一具腐爛的屍體,而且是一具會動的屍體,一具活屍。
而周圍的人並沒有發現新娘的異樣,照樣歡呼雀躍,王喜盯着活屍含情脈脈,滿臉的喜悅。
這詭異的一幕讓王慶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活屍臉上不斷爬動的蛆蟲。
這發生的一切好似一瞬。
活屍撿起紅蓋頭蓋在了頭上,一切都像一場正常的婚禮般發展着,只有王慶一人陷入深深的謎團之中。
儘管他心中有驚濤駭浪,萬萬不能表現出來,這一切太過於詭異,太過於匪夷所思。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睡了一覺就直接過渡到了大哥的婚慶之日?”
“為什麼自己所熟悉的家突然變成了一座豪宅,這些丫鬟下人都是哪兒來的?”
最詭異的是,為什麼新娘是一具屍體?
王慶也只能按耐下自己的困惑,在酒桌上入了座。
此處酒席規模盛大,單眼望去光是酒桌就有近百張,伺候的下人和丫鬟更是不少。
酒桌上的親友賓客也都是華貴衣冠,油光滿面,都在熱鬧地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那一對新人已經三拜完畢,活屍新娘已入洞房等候,而新郎王喜在一桌桌地敬酒。
王慶對於這種生活從未敢想像過,這種生活他做夢都不敢想。
桌上的酒菜豐盛異常,他見都未見過,更叫不上名字,但是對於桌上的酒菜他並沒有什麼胃口,也不敢動。
怎麼樣才能破局呢?
王慶思索半天,仍沒有頭緒。
想着想着,酒客賓友竟然都酒足飯飽準備打道回府了。
……
夜逐漸深了,偌大的深宅之中回蕩着鴞的哀鳴,圓月散出清冷的光,令人心寒。
一道黑影推開房門,四下張望一番,如鬼魅一般沒有被下人發現,悄無聲息地潛入到了王喜的婚房之中。
清冷的月光照亮房內,白紅相間的顏色更為詭異。
黑影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一對新人,寒光乍現,一把利刃憑空出現在手中。
殺!
黑影鬼魅般瞬移過去一通亂殺,床上的二人來不及反應就被捅成了蜂窩。
清冷的月光灑落在黑影滿是血跡的臉上,借月色一看,此人居然是王慶!
他此刻面目猙獰,平靜地收回手中利刃,眼神古井無波,床上的腐爛屍臭傳來令人作嘔。
一縷火苗於黑暗中出現,不多時便將房間內的鮮紅飾品,珍貴的古玩玉帛吞噬一空。
火焰的紅光渲染了整個天際。
待王慶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時,整個華貴府邸已經亂做一鍋粥。
“失火啦!”
“失火啦!快去接水!”
“大少爺還在裏面!”
“……快去救人啊!”
下人丫鬟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去打水滅火,不過廖廖十幾桶水對這種大火杯水車薪。
此時火勢已經蔓延到了王慶的房子,深宅里的奇石涼亭,香花異樹都陷入火海,片刻之間化為飛灰。
王老實夫婦兩個也狼狽地跑了出來,臉上都是飛灰走屑。
就在二人站在院落里驚魂未定之時,一道黑影閃出,二老借月光認出了他不禁大喜。
“慶兒,你沒事太好了!”
王慶沉默不語,等二人高興地撲過來之時,他眼中閃過一抹不忍之色,轉瞬便被陰毒殘忍所代替。
你們都已經死了,都被白家的人通通害死了!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出現在這裏!
不要阻擋我!我要復仇!
王慶雙眼含淚,面容扭曲。
寒光於王慶手中乍現,二老人頭顱落地,死前仍是高興的面容,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死於王慶刀下。
漸漸地,火勢愈演愈烈,深宅中所有的活物都被紅光吞噬一空。
大火噼里啪啦地作響,待眼前的一切都化作飛灰,王慶也終於回來了。
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仍然未變,深宅中的一切都化作了雲煙。
端坐在土炕上面的王慶睜開雙眸,古井無波。
“唯斷家思凡想,果真是將其屠戮一空。”
“心外無物,心內皆空,萬事萬物,皆為芻狗也,戮之奈何?”
“擋我權財者,皆戮之。阻我修心者,皆戮之。昔日辱我者,吾必殺之!”
王慶成功打破心魔雜念,接下來便可以直接練習《葵花寶典》的初層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