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琚姚

隨着樓下那一嗓子的問語，樓上的眾人瞬間感受到那聲音里的渾厚。雄雄乎似在耳邊響起，就連客棧老闆手中的燭火都隨之搖曳了一下。

“你先去接待客人吧，我們正好休息。”看着客棧老闆略微歉意的目光，李尚德帶着他那特有的笑容說到。

“那你們先整頓一下，我去去就來。”

隨後客棧老闆高聲應了一聲，隨後就蹬蹬蹬的下得樓去。從樓道縫隙看下去，莫約能看見夜色外站着一個俠客打扮的人正在和老闆說些什麼。可惜燈光太暗，卻是看不清容貌，更辮不準年齡，不過聽其聲音，應該在三十歲左右。

待李佑等人進入房間后，曾叔帶着其他三人把貨物放在李尚德的房間裏，隨後便交談了起來。大意就是注意明天需要換取的東西，看看有什麼遺漏的。

而這時從門外過道響起一深一淺兩道腳步聲，大概就是剛才在樓下的客人了。

短暫而又無趣的交談很快過去，然後才說到關於包括李佑在內的六個小孩的事。

從似則五人卻實則兩人的交談中，李佑得知這次除了自己是選擇出來闖蕩的外，其他的孩子都是選擇去書院學習的。聽到曾叔說到自己時那略微變小卻又足以讓自己聽到的聲音，李佑輕輕的笑了笑，隨後以溫和恭敬的口氣說到：“曾叔，我選擇出去遊盪，已經和爺爺說過了。”

曾叔聽完后，彷彿詫異的看了李佑一眼，皺着眉頭說到：“小侄此舉怎講，恕曾叔直言，小侄的年歲太小，何不等弱冠時再去闖蕩？”

李佑聽后依舊淺笑着說到：“沒關係的，爺爺已經給我介紹了去處，就在此地以東一百五十里處的名劍山莊。小侄會在那裏生活很久，勞煩曾叔費心了。”

“那就好，雖說我國國富民安，不過江湖裏終究不安全，小侄有此心，看來是思量了許久，倒是曾叔多慮了。”曾叔皺着的眉頭這才完全的舒展開來，象徵性的說到：“那作為叔輩的，就代替村中其他人提前向小侄祝願功業有成。”

“曾叔客氣了，若小侄到時顛沛流離，還望曾叔不舍搭救。”

“咳咳。哈哈哈，無妨，雖不能助你一世，但為叔也有能力救你一時。”似乎愣了一秒，曾叔這才咳嗽一聲，然後才回復。

正當李佑腦內另尋他話來敷衍的時候，樓下傳來一聲叫喊：“李大哥，曾小哥，帶着小輩們下來吃飯了。”

“小侄，來，就當我們為你送行的宴席。”幾乎在老闆說完話之後，曾叔就對原地發愣的李佑說到。而在此之間，李尚德卻是一句話也沒說過，直到此時才祥和平靜的說到：“走咯，下去吃飯了。小佑，去叫其他的孩子。”

“是。”

李佑徑直走出了房門，聽其聲音是去敲旁邊的門了。李佑不見了蹤跡，曾叔轉頭對着李尚德說到：“村長，貨物的換取已經安排妥當，明日就麻煩你帶這些孩子去書院，我們去換取貨物。”李尚德看了看其他三人，他們均是點了點頭，看樣子已經事先準備好了。

“恩，好吧，那就麻煩你們了。至於李佑那孩子，雖不愛說話，而且身上帶着奇怪的胎印，但生性善良，心機尚淺，城府不深，尚不懂人事沉浮。你這般教育他，我想或許是好的。”說完后率先走了出去，絲毫沒有在意處於原地納納的曾叔。

無視別人看他的奇異眼神，李佑輕輕敲開兩間門房，對着裏面嬉鬧的同齡孩子帶着微笑說到：“飯好了。”

一行十一人，圍着一張桌子吃飯，這對李佑來說很是不習慣，嚮往中帶着懼意。所以在吃飯過程中，絲毫不敢多說什麼，直到曾叔提起他要出去歷練的事，才惹得同齡孩子帶着崇拜好奇，但又帶着幾分隱藏不住的驚喜看着李佑時，他才不好意思似的回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吃過飯後，李佑坐在原處，頭微微低下，目光掃向四方，卻發現那兩人果然沒下來吃飯。至於為什麼說“果然”，是因為李佑在剛下來的時候就沒看到他們兩人，而吃過飯後他們兩人也沒來，看樣子這兩人應該是不缺錢的人。

告一聲退，李佑漫步走到了後院，此時月光高清，只能隱隱灑下幾許光輝。後院的假山在朦朧的月光下更顯陰森，池裏的游水泛着月色的寒意，無聲作響，似是冷冷的嘲諷這世間的所謂長生。

嗒嗒嗒，在這靜謐之地，只能聽見富有節奏感的腳步聲傳出，驚擾了游水裏的魚，驚擾了黑暗中默默綻放的花，也驚擾了坐在廊道旁雙手托臉的姑娘。

琚姚跟着叔父來帶這個地方，雖然叔父說這裏環境不錯，且沒人打擾，不過就姑娘而言，顯然不喜歡這麼幽靜枯燥的環境。所以在吃過叔父從外面帶回來的晚飯後，就走出房門來到這後院來。

凄寒透骨的涼風吹過泛着寒光的水面，游水中的月亮虧了又盈，本來無聊的景色，而琚姚居然在此看呆。直到聽着嗒嗒的腳步聲才回頭看去，不過因為雙手托着臉，所以轉頭的時候，臉色的紗巾被帶落，一襲涼風捲來，紗巾飛到了漫步而來的少年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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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看着游水與月亮，想着其他事的李佑，忽然被眼前的粉色紗巾遮住，慌亂扯下時卻聞到一陣幽香。拿在手中向著前方看去，只見一個十六七的少女坐在前面不遠處的廊道上。

李佑慢慢走了過去，雙手把紗巾遞上。

不知為何，看着眼前這個明顯是凡人的少年，琚姚居然硬生生的坐在原地等他過來。

而李佑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女居然如此好看。或許面色不是那種“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的絕色，不過仍是很精緻，秀麗的臉上不帶一絲裝飾，月光下皮膚越發的白皙誘人。不過最令人在意的，或者說第一眼看過去會注意到的，就是這個少女的眼睛。

盈盈似水，漆黑如墨。

看到這樣的少女，李佑卻是不由得想到小兮，或許她長大后也有這樣好看的眼睛吧。回想起記憶中溫柔如水的眼眸，李佑卻是輕嘆中搖了搖頭。從今天下午起，李佑就感受不到自己的那縷元神了，想來小兮是離開很遠了吧，不知道在混元宗她能不能好好照顧自己。

看着眼前這個素未謀面的藍衣少年，不過十三四歲就盯着自己的臉不停的看，姑娘不滿中卻又帶着些許自傲，不過見到少年輕嘆中搖頭的時候，好看的眼神中就只剩下了不滿。

憑什麼看完我之後又搖頭！

“怎麼，我不好看嗎？”空靈，悠揚的聲音從朱唇中吐出。

突如其來的聲音瞬間打斷了李佑的妄想，李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後面並沒有人，於是伸出被袖子籠罩的右手指了指自己：“姑娘可是在對我說話？”

廢話，不是你還有誰，這裏只有我們兩個，難不成我還能對着空氣說話嗎。

雖然很想這麼說，不過少女咬牙忍了下去，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看，姑娘是我至今為止看到的第二好看的人了。明眸化秋水，皓腕凝霜月。”在明白眼前的少女確實是在對自己說話后，李佑想了想才回到。

聽到李佑的回答，琚姚顯得很是高興，雖然只是第二多多少少有些不滿，可在想起之前這個少年搖頭之後還說自己是第二，就不在乎了。雖然很想知道第一是誰，不過琚姚卻愣是忍住了。自顧自的痴痴笑了幾聲，才裝作冷靜的問到：“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看着眼前這個可愛的女孩，李佑嘴角不自禁的帶着些許笑意，清秀的面龐帶着柔和的笑容，很是好看。“我現在叫李佑。”

“現~在？”似乎少女對現在這個詞不甚了解。

“恩，最近才起的名字。”

“自己起的嗎，那你以前叫什麼，你父母呢，他們同意嗎？”看起來少女對這件事很好奇，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連剛才裝作的端莊淑容都拋之腦後，撲閃着眼睛問到。

“確實是我自己起的，家裏有個爺爺和妹妹，爺爺似乎還蠻高興的。”李佑避過第二個問題不答，徑直的解釋起來。

“哇，好厲害，居然是自己改的名字。唉，我叫琚姚，是我母親給我取的，想改都不能。”少女眼中帶着莫名的興奮，就連李佑都能從她眼裏讀出她想要改名的念頭。“叫琚小萱啊，琚夢啊多好，非要取個姚字，害得我從小就和那個可惡的傢伙一同被叫做姚兒。唔！”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琚姚反映片刻捂上了嘴巴，看起來頗為可愛。

“呵呵，哈哈……”李佑看之，忍不住的笑意，旋即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好聽。

“笑什麼，不準笑！”琚姚鬆開了捂住嘴巴的手，不滿的說到，緋紅爬滿了兩腮，越發可愛。

可眼前這個可惡的傢伙還在笑，琚姚柳眉一挑，便準備去捂住這個傢伙的嘴巴。剛要動手之時，一聲雄渾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姚兒，回房了。”

少女悻悻然收回了手，不滿的嘀咕了一句，隨後向著樓上輕呼：“知道啦。”

“我走了，李佑，有緣再見。”少女衝著李佑擺擺手，便往回走去。

“琚姚姑娘，你的紗巾。”李佑對着要走的少女輕笑着說到。

“哼，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少女白了一眼李佑，蠻橫得抓過自己的紗巾，似乎很是不滿這個人一直在笑。

不過還好，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畢竟我是修士，而他只是一介凡俗。

伴隨着莫名的腳步聲，琚姚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廊道之間。

“琚姚嗎？如果逍易子的記憶是確實存在的，那麼應該有這個人的印象才對啊，十六歲，木靈體，蛻凡初期。嗯，也不對，按照時間來算，逍易子是三年前的人，而這個女孩現在也才十六，那時候沒印象也說得通。呼，算了，這突然其來的記憶是否真的屬於逍易子，這個記憶里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着少女曼妙的身姿消失在自己眼中，李佑立刻停止了笑容，轉而掛上了一副思索之色。隨即思索之情盡散，唯系此間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