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下有變
南陽郡,宛城。
宛城原為古之申伯封地,有故屈申城,為南陽郡第一大城,也正是南陽郡郡治所在,有戶四萬六千三百二十四,口十九萬八千七百七十四,南陽屬縣三十六,戶三十八萬,口一百九十六萬四千,僅宛城一縣便占其九分之一,可見其為南陽第一重鎮。
隨着揚州大量的饑民北遷,潁川、汝南一帶的饑民、流民被迫南下,似乎其中有人故意誘導一般,只有很少部分的饑民流入南陽境內,而湧入江夏郡的幾達四十餘萬。
出乎意料的是,南陽的眾多掾屬似乎並未將區區流民放在心上,而是策動了荊州眾多世家豪族的力量,在博山設立了“南州府學”。
宛城城南有一座北筮山,只不過此刻山上毫無人跡,便是平日裏打柴過活的樵夫也是一個也不見人影,唯有山頂上,有兩道身影迎風挺拔,雖是春寒料峭,卻仍舊單衣薄衫,玄青交映。
“大哥,你動作倒快。”
趙空青衣翩翩,他雖是率性的心性,此刻卻一臉肅然,全無半分嬉笑。
身旁的玄衣男子遠眺山南,眉宇挺俊,氣宇軒昂:“天時、人和、地利,本就皆是先機。”
“既是先機,我便盡占。”
趙空回到南陽不過二十日,這二十日中他專於兵事,孫宇和一眾南陽掾屬的所作所為並不清楚,直到孫宇邀他一同登山方才明白過來。
從方城山、衡山到中陰山、博山、北筮山,南陽境內諸多山峻險要之處皆已盡收眼內,路途更周遊南陽各縣,僅僅十天,便讓趙空知曉南陽山川地形之貌——太平道將反,孫宇這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平亂之戰做準備。自趙空專任南陽都尉之後,孫宇便不再掌兵,可於兵事而言,他未必不如趙空。
平甘寧之亂,趙空不過用了十天,而這十天,他盡收南陽郡兵,三千郡兵盡屯北筮山之南麓南筮聚。南筮聚北依北筮山,為涅陽、育陽、堵陽、朝陽等縣之北屏,況且南筮聚雖在育陽境內,距離宛城卻也不過二十里。趙空屯兵在此,一為此處天然地勢,北倚山為屏,南擁眾縣,南北又有白河貫通;二來太平道眾或從潁、汝南下,或從江夏西進,南筮聚為南陽郡之中,皆可救援;其三便是因為數萬潁汝流民群落在宛城、涅陽、舞陰、葉縣等南陽北方屬縣,趙空此舉多半有着監視的心思。
“只怕張曼成不這麼想。”
趙空嘴角揚起笑意,他的對手——太平道南方第一方首領張曼成,恐怕絕不會這麼想。
張角以道義信天下,分教眾三十六方,大方萬餘,小方七八千,每一方皆委任首領,長江之南有六方,這第一大方的首領便是張角八位弟子中的大弟子馬元義,只不過這位行蹤莫測的“神上使”久已失蹤,接替他的便是這位出身卑微的張曼成。
趙空知道張曼城想奪南陽,荊州第一大郡自然惹人垂涎欲滴。便是不久前那一場刺殺也與他脫不了干係。
趙空與孫原夜出雒陽,僅僅隔了一日便遇到太平道的刺殺,未免太過巧合。
唯一知道趙空和孫原出城時機的只有兩人,中常侍畢嵐,宣室軍候王越。
只不過這兩人似乎都沒有暗通太平道的嫌疑。畢嵐是十二常侍中最低調的一個,他即使有這般心思,也絕不會在如此明顯時刻行刺殺之事。天子重用趙空和孫原,夜出雒陽北宮宮門,這是何等隱秘之事,若是被刺殺於道,第一個受到天子懷疑的便是他畢嵐,以畢嵐心智,豈會出此下策。
至於王越,以他在天子身邊的地位身份,想來也不需要行此下作之事。
那麼還有誰會知道這種機密?
何進,唯有何進。
如果何進參與了太平道的事,那麼孫宇、孫原、趙空都會成為他們必殺的目標,除去孫宇和趙空,朝廷短時間內根本不及反應,即使再派出一位南陽太守也無法穩住南陽人心,這荊州第一大郡對於張曼成而言可謂唾手可得。
何進和太平道密謀,這還只是小事。迫在眉睫的是南陽境內的流民。
流民,準確說是饑民。光和六年,南陽大災,一些百姓不得已以乞討為生,持續至今卻數量不多。但近十天來,南陽境內流民竟隱隱約約多了起來,似是背後有什麼人在操控這流民的數量,每日便多一些。這便是太平道的手段了。
孫宇心中有數,可惜已失了這分天時。
雖然只搶到了幾分天時,但除了地利,孫宇還佔了人和。
許劭、蔡邕兩位大儒出任分別出任南陽長史和郡學從事,登時震動了南陽全境,甚至震動了京畿和荊北三郡,尤其是孫宇下令擴充了郡學,在宛城之南的博山設“南州府學”,更是使得各地的寒門子弟如雲湧入。
蔡邕主掌的南州府學,和帝都的太學有何分別?太學有鄭玄、盧植、何休、馬日磾等鴻儒,而南陽現在便有蔡邕、許劭、許虔、鄭泰等大儒,縱然比不上太學,亦不遑多讓。更何況,太學重典“熹平石經”雖佇立帝都,可它卻是出自蔡邕的手筆。蔡邕流居江東七年,如今重回中原,自然便是中原儒學的一面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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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四百年來,師法、家法橫行,便是太學生亦罕有拜二師而通學之舉,而今日開府授學的蔡伯喈可是不論尊貴卑賤,一律皆可入學,便是荊州大族蔡家,亦有蔡瑁、蔡瑾兩名子弟入學。看似與豪門貴族做對的事,卻在翻覆手掌間盡收人心,孫宇這一手便將南陽安安穩穩地接了下來。
趙空雖不清楚如今南州府學有幾分火候,卻知道家學之弊,孫宇這一出手便令人嘆服,當下也不禁問道:“南州府學……如今有多少人學子?”
孫宇眼角餘光輕微看他一眼,笑道:“你猜?”
趙空搖搖頭,遠眺南筮聚十里兵營,不禁笑道:“南州府學,你既然存了為南州冠冕的心思,今日幾人,明日幾人又有何關係?是我問得差了。”
孫宇也不搭話,便靜看着南陽風光,突然問道:“三千郡兵,能阻數十萬饑民幾時?”
但言兵事,趙空臉上便再度揚起笑意,手指遠處從南筮聚之畔流過的滾滾白河,反問道:“倘若是白河泛濫,大哥你如何治水?”
那玄衣男子聽了這一句,便如心領神會一般,只是嘴角微微揚起笑意,不再言語了。
趙空仰望長天,意氣風發,抬手托天,任由日光穿透手指縫隙,灑落周身。
“天下之事,皆莫過於一‘勢’字,我御其勢,無往不利。”
他慢慢握緊手掌,那一身青衣隨風而舞,那一股說不出的風範氣息油然而生。
那一手托天,那掌握日月,何等意氣!
孫宇望着他,眼眸里有不經意的神色閃過。
趙空轉望孫宇,壯志滿襟:“我為兄掌兵事,城中那些‘釘子’又如何解決?”
孫宇閉目仰天,微微而笑:
“我御其勢,無往不利。”
****
泰山,頂峰。
一襲黃袍,獨立頂峰,迎風傲然。
身邊一柄古樸長劍,倒插於地,看似蒙塵的劍身上,刻着兩個精緻蒼勁的古篆:
昆吾
天邊,萬千流雲,風雲際會。
“天象已變,你已錯過了最佳時機。”
一襲黑袍悄然出現,便在他身後,形同鬼魅。
他只露出了一雙眼眸,一雙凌冽如刀的眼眸。
“收手,尚可挽回。”
他的聲音早已嘶啞,卻依然帶着雄雄勁力。
“挽回?如何挽回?”
那人轉身,正是太平道第一人,大賢良師——張角!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他似喃喃自語,又似慨嘆,那人眼光似刀,已瞧見他眼眸中難忍的痛苦、悲憤。
唐周是他最信任的弟子,馬元義是他的得力臂膀,只要再多一個月,等到荊、揚、豫、兗的浩蕩饑民進入冀州、渡過黃河,他的力量便夠了。
他要用一柄重鎚,打碎這四百年來的桎梏,他的道,是天地正道,無可比擬。
可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馬元義竟然拉攏了何進,沒算到徐奉和封諝如此快便已被殺,沒算到唐周竟然會背叛自己。
他最恨的,是他壯懷一生,不過只是大漢天子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棋差一招,勝敗之隔。
他驟然張開雙臂,迎着這天地罡風,聲如咆哮: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那一聲咆哮,似是不甘、亦是不願,他的願、他的恨、他的悲,盡入怒吼,聲隨風卷,直插九霄。
山腳下,數千黃袍人,看着頂峰上那一如旋風般的奇景,同時握緊了手中的黃巾。
黑袍人看着他憤怒的背影,不再言語。
他知道,他勸不住這個人,勸不住這本應是天地間首屈一指的道學大師,可最後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成為天子的棋子,成為這世間最大的叛逆。
他飄然而下,看見了另外一柄劍,一柄斫風破林的長劍。
王翰的身姿依然如劍,依然凌冽。
他望着他,淡淡地問:“你來,到底是為什麼?”
他也望着他,反問:“我若說是阻止,你可願信?”
王翰紋絲不動,周身卻已流轉起磅礴的劍氣,如雲如風。
“你不是我的對手,憑你也敢攔我?”
那人突然笑了出來,兩人駐足的方寸間,剎那間激起了凌冽刀光!
天下間只有“刀聖”無名的刀,能夠如此縱橫捭闔,睥睨萬物。
王翰封住了他所有的刀勁,可是那方寸之間,嶙峋山壁,皆已被無盡的刀光生生劈碎,盡成碎石!
無名已不在,在這萬丈山壁上憑空消失了,無蹤無影。
王翰望着眼前的一片虛空,不動,不語。
他身側的山壁上,刻着四個小字:
止戰劍斷
止戰劍斷了,代表的那段讖言,是不是已經隨風散去了?
還是……這天下兵戈一起,便再無禁制、永無休止了?
天上,風起雲湧。
人間,聲吼如雷。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光和七年,甲子年,大方馬元義等先收荊、楊數萬人,期會發於鄴。元義數往來京師,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為內應,約以三月五日內外俱起。未及,太平道教眾唐周叛,告發司隸方首領馬元義及中常侍封諝、徐奉,河南尹何進斬諝、奉,擒馬元義,天子下旨,拜何進為大將軍,車裂馬元義於市,使鉤盾令周斌斌將三府掾屬,案驗宮省直衛及百姓有事角道者,並捕帝都反者,殺千餘家,遂捕張角等。
張角驚走,發揚州、荊州、豫州、兗州、徐州、青州、冀州、幽州八州太平道教眾,以“黃巾”為號,遂反,自號“天公將軍”,弟張寶號“地公將軍”,弟張梁號“人公將軍”,各擁大眾,八州之眾一時盡起,張曼成起於南郡,波才起於潁川,彭脫起於汝南,卜己起於東郡,張牛角起於黑山,郭太起於西河,二十八郡起兵戈,天下遂大亂。
東升旭日,萬道霞光遍灑大地,這天地初始般的清明,卻掩藏着可怕的殺機。
衡山長王昊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
一片烏雲出現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像一條黑色的粗線,緩緩地向衡山縣移動。
可是王昊知道,那不是烏雲,而是人,數以萬計的人足以淹沒小小衡山縣的洶湧人潮!
“閉城門……”王昊呢喃自語,眼前的人潮不是什麼相安無事的民眾,而是飽含殺機的誅心之劍!
身側的城門衛士似是聽見了什麼,近前兩步,俯身問道:“縣長可是要關閉城門?”
王昊身體晃了一下,雙手死死扒住城牆,口中仍是自言自語:“閉城門,閉城門……”
那衛士眉頭一皺:“使君,這不合律法……”
王昊突然轉頭怒吼:“即刻關閉城門!即刻!”
那衛士登時被這氣勢所鎮,眉宇間閃過一絲懼意,“是,屬下立刻去辦!”
城下的衡山縣丞吳東與衝下城牆的衛士擦肩而過,飛奔的身形驟然止步,望着那匆匆背影,吳東登時臉色一變,再一轉頭,便瞧見縣長王昊的身形出現在旋梯之上,素日裏平穩如他,此刻竟也難掩身體的顫抖。
“使君……”吳東匆匆奔上,一把扶住王昊搖搖欲墜的身體,“究竟如何了?”
王昊臉色慘白,半個身子重量壓在吳東身上,低聲道:“你快走,片刻不要耽擱。”
吳東臉色一變再變,連聲音也越發低顫:“使君要東往何處?”
“宛城……太守……”
吳東的手上力道陡然一緊,搖頭急道:“使君,還是你往宛城,東守衡山。”
“你受不住的……”王昊面色慘然,“此乃百年未有之變局,衡山有戶三千,卻難擋這十萬流民……你不要遲疑,急告太守,倘若太守舉措得當,尚能保護南陽半數百姓,倘若全無防備,這十萬流民五天就能席捲南陽全境!”
“使君……”吳東仍舊搖頭,“東身卑位賤,願與城共存亡。使君明大局,當為太守臂膀。請使君先走!”
王昊猛然推開吳東,怒吼一聲:“放肆!”
吳東呆住。
“昊,承天子不棄,委身衡山,身為衡山縣長,保境安民職分所在,縱身死亦得其所,汝為縣丞,欲抗命耶?”
吳東被這一身威勢鎮住了,一股熱血直衝胸口,驟然一舞大袖,躬身下拜:“使君大義,東敢不從?”
衡山縣城門四閉,唯獨縣丞吳東一騎絕塵,飛奔西南。
他知道衡山保不住了,那不是普通的流民,而是可怕的饑民,中原大災,顆粒無收,這十萬流民為了活命,將會吃光一切能吃的東西,衡山田少地薄,儲糧極少,衡山兩千戶民眾會成為龐大流民中的一部分,成為吞沒世間一切的嗜血猛獸。
巨大的人潮如同狂風暴雨般席捲潁川、汝南,甚至波及到了南陽和江夏,南陽東北的衡山、隨縣、博安、魯陽、隼縣五縣為流民所破,衡山縣長王昊誓守衡山府庫,為民所沒。
****
南陽其實並沒有水軍,只不過是些小船淺艦,即使收復了甘寧的水賊,也不過只有六七百人。而這六七百人吃的也不是官糧,而是南陽郡的水產。
南陽郡境內的河流本就是大江(長江)的支流,如葉文脈絡,以南水為干,生出沔水、濡水等十餘條水道,平日裏用於穩定河道治安的便是漕曹掾史的漕運護衛和賊曹掾的游徼所負責,漢制十亭為一鄉,甘寧便是負責南陽郡北方三十鄉的賊捕掾。
只不過,趙空並沒有讓他去捉賊,而是去捕魚。
“捕魚萬斤乃得反(即‘返’)……”
甘寧看着手中的竹板,上面便是趙空給他下的軍令,他素來任俠不羈,如今竟然被派來捕魚,眼神里不禁散發著幾縷火氣。
蘇飛站在船頭,望着十幾艘漁船在江面上捕魚,原本的江洋大盜們如今手張漁網,竟也與尋常百姓並無不同。
他轉頭看了一眼甘寧,問道:“都尉派賊捕掾來捕魚,看似新鮮,其實也數尋常,清平無事,本朝立國至今也算是開了先例,設了一位內郡都尉,捕捕魚養活這幫兄弟,只當作是尋常百姓就是了。”
甘寧看了一眼他,淡淡道:“與你說了多少次,你我之間何必這般生分。”
蘇飛笑了笑,道:“飛也說了多次,交情是一回事,職份便是另一回事了。你是郡中重吏,有大職權,絕不能毀了名望地位。”
甘寧感激地沖他笑笑,卻又搖了搖頭:“官不與民爭利,南陽水產雖多,這捕魚萬斤豈非要餓死漁民么?”
蘇飛本是儒生,卻也好任俠,和甘寧都是少年心性,和甘寧很是投緣,加上家裏父母早亡,零落成一個孤兒,便投奔了甘寧的錦帆盜,也算是經歷了那劫富濟貧、快意江湖的日子。想想趙空,蘇飛不禁搖頭:“雖說這位都尉實打實地像是太守的屬官,平日裏好似也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莫非……他有何謀划?”
甘寧愣了一下,又是搖頭:“謀划?……吃烤魚么?”
蘇飛張口欲說,猛然聽見不遠處捕魚船上一陣騷動,便看見有艘船徑直划向岸邊,兩人互視一眼,皆覺得奇怪,甘寧回身下令:“靠岸!”
三艘漁船隨着甘寧的主船迅速靠岸,十幾個水手身形矯捷,如脫兔般撲向不遠處的水草深處。
“賊捕掾!這裏有個人!”
甘寧眉頭驟然一凝,一腳踩上船頭,飛身躍下,蘇飛緊隨其後。兩道身影踏入水草中,水手們紛紛讓出一條通道,兩人近前一看,兩個水手正從水草中拉起一個人,這人頭冠已落,蓬頭垢面,一身袍服已被河水泡開,依稀可見腰間懸着一個細小布袋。
“這人竟是大漢官員?”
甘寧、蘇飛兩人互視一眼,直覺此事可怕。甘寧俯身探視那人,一手扯下那布袋,誰知這一扯之下,那人竟依稀轉醒了過來。
甘寧顧不得看布袋中是何印綬,急忙俯身而下,拉住那人手臂問道:“在下南陽賊捕掾甘寧,閣下何人?”
那人掙扎了一下,緊閉地雙眼似是極難睜開,右手手指只是輕輕動彈一下便再度暈了過去。
甘寧眉頭大皺,隨即打開了手中的布袋,一枚小小的印綬落入掌心,仔細看去,正刻着“大漢南陽郡衡山縣丞”字樣。
甘寧心中一股不安感覺直竄頭頂,急忙沖眾人問道:“可有其他蹤跡?”
身側一名水手四處看了看,隨即抱拳道:“回稟賊捕掾,此處水草皆是半人高,只有一道被人踩踏的痕迹,應該正是此人一路步行而來的蹤跡。”
甘寧心中愈發不安,衡山為南陽郡東北邊城,到此一百六十里,如果這人真是衡山縣丞,那麼衡山會出何等大事?
“即刻回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