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艱難抉擇
“我還就不信邪了,我今天就揭不到好牌了,全跟風跑,李子北,你情場得意,牌場該失意才對呀?”那人抽着煙,手亂抖,“不論你考上考不上,說個城裏媳婦,就不算,你這歪好將來也是城裏人,千萬別把老家人忘了,別跟李子丹似的,在城裏看見我們,跟不認識似的!”
“他不接班,他還不如你來,沒有紅小豆,你能引來白布鴿子?”
“打牌就打牌,你們胡咧咧什麼?”
“李子北,讀書我們是不如你,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你再藏着掖着,就沒意思了吧?”
“到哪一步了?”
“胡德祿食堂吃過飯,這叫什麼?知道不?下一步就該訂婚了,眼下雖說沒考上,不還有明年嗎?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不是?你當初和李瑞芹、李紅霞鬧烏龍,我還背地裏罵過你:你不識時務!你家多窮!李子北,我不孬你,要你拿一百塊錢,你拿不出,你家有誰在掙錢?借這股東風,你就扶搖直上吧,不要再在鄉下,禍害那些痴情女娃子!原來你城裏備下了,我還說你是不吃腥的貓!”
“哈哈哈……”
屋子裏完全黑了,風雨聲我們都聽不見了。
“死老六,你誰都拾掇,他是你哥,你要不結婚早,你跟他一樣!”李子珍拍打一下他。
“挺好!李子北,念書我不行,對付小女娃子,你不行!兄弟,先下手為強!話糙理不糙:生米抓緊做成熟飯,熟了,她是你的,不熟有可能不是你的,真話!兄弟!后一個是咋回事?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成了羅成,腳可不能踩兩頭船,這種事,要權衡利弊,那毛什麼就不錯!抓緊!你說你命咋這麼好呢?跌倒都能趴熱屎,我是羨慕妒忌恨!”
“老六,你這是夸人還是罵人?”
“我得不到,罵兩句找個平衡不行?再說,李子北也不是外人,咱兄弟,傻兄弟,煮熟的鴨子,別讓它飛了,你是富貴命,我是狗屎命!”
一個電閃雷鳴,要撲進屋裏,所有人都驚呆了。
兩個時辰之後,雨過天晴,陽光射進門內,外面的新鮮空氣,撲進來,外面在滴答,牌局因天時變化而散了,我回到家裏,準備補覺,天爺啊,我的世界坍塌了。
我睡覺的床,破舊的枕頭那個位置,被從屋西山牆上掉下的一塊二百多斤巨大土塊砸壓,我揚臉向上看:屋西山上有個洞,西斜的太陽,從歲月鏤空裏,斜進來,光線上塵埃正在煩躁里喧囂着,金黃金黃的,充滿了嘲諷,怎麼會是這樣?整個山牆,似乎下墜了,從屋裏很難看到,我跑到屋外,他家那邊,可不是山牆從底根部下墜,原來是李子華家宅子比我們高,一下急雨,巷口中雨一時排不出去,侵蝕了牆基,靠近蘆葦紮成的把子那兒,人字形就閃出了縫
我在慶幸命大的同時,憂愁起來,這種危房還能住人嗎?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的後福在哪裏?這種事,我只跟一個人說過:那就是李建松!並且帶他去看了現場,我大兮那時一家,都在城市裏落戶,能找的人,只有李建松,他雖然身材五短,且剃着光頭,但很能做一些事,隨着我們到李建良家,這件事,就如一陣風,很快傳遍賈家溝。
李建松推幾下牆,居然紋絲不動,“子北,我跟你說:它只是下頭朽了,上頭沒事,把床上大土塊鏟掉,找兩根直棍,李崑崙不是剛學木匠嗎?試試他身手,換了砸斷的床橫撐子,照睡,然後,找幾個人,把牆放倒,多墊些厚石,土牆好打,三天之後,鳥事沒有!”
我們正說著話,慫人李建木氣勢洶洶拎把石刀來,這是要砍人,還是給自己壯膽,“李建良,你到底安了什麼心?這麼使壞?你兒子小普沒有完成的任務,你要接着來?要是子北有啥三長兩短,我殺你全家!”話說得那叫一個狠。
“二哥,你說這叫甚話?我有害子北之意?至於小普用大糞勺子刨過他,那純粹是小孩子胡鬧,再說,小普也早死了,你想咋樣?”李建良也生起氣來。
“二大兮,不管咋說:我們今天是救了李子北,我們幾個要不拉他打牌,按照慣例,他今天沒準就……”李金俠聽不下去了。
“胡扯!他是吉人自有天相,他用得着你救?你咋不說毛小嵐是你從城裏找來的?”我是何等讓李建木驕傲呀,腳殼埌里那點兒與人有異的不一樣,都能被我父親翻出來顯人。
“都一邊去,扯什麼玩犢子?還是想想這面牆怎麼辦吧?子北,今晚大膽睡,它倒不了。”李建松紅口白牙這麼說,“底面敦實,上面沒問題,之所以裏面有大土掉下,是牆基下挫時的一種扭曲。”
“死大蔥(松),你是知古老道經?你咋任何事都知道?不怕萬一,就怕一萬,你以為李百通鬼魂附你身上了,什麼牙長(讀chang音)話敢說,子北,別聽你大爺胡說,床騰一邊睡!”朱九紅嘴快如刀。
我媽林蘭香則眼睛爬叉立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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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慫了的時候,眾人就散了,七嘴八舌。
“小災氣,沒事的,子北,它不影響你大展鴻圖。”李建松拍拍我,扭頭向李建良,“老二,今天把巷口拾利索些,別到處堆些雜物,不利於排水,你呀,走吧,拿個刀嚇唬誰?說大話,使小錢,你真敢殺老二全家?”李建松拍李建木,李建木成了木雕泥塑,“子北,給你大帶家,刀拿下來,年底還得切豬肉,要是剁頓了,沒有十塊錢,你買不來刀!”
一場由雨鬧的風波,就這樣結束了。
第二天,艷陽高照時,李建輝夫婦回到賈家溝,我們促膝長談三個小時,最後,我搬進他家老東屋去住了。他親臨現場看了一眼,用手推推西牆,它紋絲不動,結論就和李建松的一樣,一直到1983年深秋來臨,那堵牆才放倒,並且用了水澆,沒用人請,李建良不顧別人勸,參加了整個勞動。良心鋪就的路,就是結實耐走。
在規劃未來的路上,李建輝主張我回校,而我因為考了淮水地區第三名,所以,我選擇了去當市合同教師,一則彰顯咱們男兒有志氣,東方不亮西方亮,另一則是家庭需要我扛起更重責任,也就是從那一年,19歲的我,成了老師,至於隱形原因不難猜出:我不想和毛小嵐有任何掛葛。
對於我的選擇,許多人不解,母親則釋然:重整河山待後生,積聚力量,為未來準備着,我媽從那一年起,每年都要喂三頭大肥豬,一喂一年,年底前後就賣,除過借我大兮的豬本錢,全部放在我大兮手裏,這是我不知道的事,由於我醉心於寫小說,因為要出人頭地,必須仰一技之長。
合同教師是個軟替子,除過公辦,我們上面還民辦,他們沒有年齡上的優勢,但每年全鄉都有五六名民辦轉正,據說:民辦轉完了,就是市合同,所以希望埋在這裏,我們下面又分幾類:縣合同;鄉合同;臨時代課(簡稱:臨代!),這幾類教師,良莠不齊,文化層次就千差萬別,我們屬於最新鮮血液,通常,我們會被放到最重要的崗位上,即挑大樑,那時到手的工資,那叫一個可憐,一共是25元,所謂美其名曰的老師,一天掙不來一塊錢,這就是殘酷的現實,但我媽和許多人常說:人要熬,井要淘!我們付最壯美的青春,回報卻極其可憐,那時間,工地上拎布兜的建築小工,一天可以掙三塊,初中沒上完的李子華,一個勁賣S蓋子,一天掙15塊,容易得很,李紅旗掙得更多。
我們這些初來乍到的人,雖然擁有很高文化,卻沒有進行過崗前培訓,僅靠一本無錫教案,摸索着前進,不知道怎樣把自己的知識向學生傳授,這是我們的硬傷,就像抗日戰爭中,那些學生娃一樣,僅憑抗日熱情,就上了戰場,不僅不會使用各種武器,還不知道怎樣躲避敵人的炮彈以及橫掃過來,很容易奪命的子彈,用青春和熱血,在戰爭中學習戰爭,完全是趕鴨子上架,我們背動的且違心地去接受安排,熱情和青春被時光耗盡,最終才明白:我們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夏日拖着老鼠一樣靈活的尾巴,把我們帶進了初秋。
毛小嵐三次來我家,向我赤烈表示:這條路,你走不通,還是趕緊返校,因為她已經替我報了名,繳了學費,並且告訴了嵇老師,她最後一趟來的時候,給我帶來了嵇老師的,厚厚的,多達6頁的信,我雖百感交激,但我卻不想再回去,我已經確定:以文養此生。她是痛哭流涕從我家,帶着絕望走的。因為軸,我失去了復活的春天,一條道走到了黑,性格使然。
聽人話,吃飽飯。這是過來人的經驗,倘若我能從善如流,我的未來一定是不同凡響的,可惜了,十四年教書生涯,斷送了我的一生,最終,我沒能撐到最後,1998年,我毅然決然自己脫離了工作崗位,到了城裏,一頭扎進市文聯,替人看了5年稿子,不如意有三千,混不下去了,重新回家,一事無成,賴以生存的薄技沒有,靠自學,鑽研了電腦,一直干到2019年,地方拆遷,生意一落千丈,回身農民,錢沒掙下,事業沒有,這幾年才又安下心來寫網文,似乎我的每一個決定,都失敗。如果當初聽信了毛小嵐的話,會怎樣?我常常這樣想,然而,就像一場鬧劇,我在劇中扮演一個掙扎的,失敗者的形象。
第66章:
1983年初秋,平靜得像一泓秋水,汪鳳楠兩鬢已經染上霜色,屬於他左右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大女兒汪詩惠年界三十歲,已經成為那個時代很少的老姑娘,除過工作,大部分時間,宅在家裏,自從十八歲那年,她看中她的老師吳孝河外,就再也沒有入她法眼的男人,吳孝河當時年長她15歲,且有家室,更有兒子,並且那是她剃頭挑一頭熱,吳孝河並無此意,鬧了很長時間,費盡口舌,好不容易把這事了了,接下來,這十多年,汪秀珍就再也看不上任何人,再也不提戀愛的事,汪秀雅眼下已經25歲了,也和她姐一樣,此事不提,對於整個家庭來說: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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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女人擰成一股繩,勸多了,他的女人就碎碎念,只要他在家,就和他叮叮噹噹吵上一下午。
“這還是家嗎?就是一座缺少愛的墳墓!”汪鳳楠炸了。
“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別當我是瞎是聾子,缺德事干多了,老天爺都會懲罰你!我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初不是我娘家有勢力,你能娶我?你能有今天?人五人六的‘汪局長’,你那局長怎麼來的?你不知道呀?沒有我爸我哥我弟他們,你屁都不是?三十歲沒嫁,天塌啦?你整天在外面幹了什麼?你手裏的積畜哪兒去了?別當我不知道:運河邊上那個一片紅是誰?填黑窟窿洞吧?”
“你放屁!我借給李宜忠買大船了,要不哪天你見到他,你問他!”汪鳳楠怒不可遏,用手指着她的女人,“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骯髒無恥!”
“他是你什麼人?一個鄉下跳竄上來的土狗子,值得你這樣掏心掏肺?憑啥?”
“好了好了,你們要吵出去吵,煩死了,這就是現代婚姻?”汪秀珍頭大了。
汪鳳楠和周子娟對瞅一眼,偃旗息鼓,但心中的氣,淤塞在心河上。
汪秀雅則將耳塞塞住耳朵。
他跺了一下腳,把擱置的計劃又提到嗓子眼:必須找到李宜忠,想盡一切辦法,要回自己的兒子,哪怕是親自找到李紅霞,無論她開出什麼條件都要談,沒有兒子,實在是他一生之憾事,媽媽的,老子必須賭一把,與其受周子娟拿捏,不如另起爐灶。他風馳電掣騎着自行車,往運河邊而去,他希望能夠找到李宜忠,舊事要重提。
傍晚的江邊,並不寧靜,船來船往,水鳥在不遠處的蘆葦上啁啾,夕陽碎在河裏,在一塊青石板上,把車子紮好,並鎖上,站在高高河壩上,東張西望,大約有十幾分鐘,他確定:李宜忠不在這兒,心就拔涼拔涼的。生意人追逐利益,永遠在路上,甭提多失落了,樹葉在風裏,寫盡了失意,人踏風卷,最終爛在水裏泥里,如果被環衛工人掃了去,還要經過火燒,一片樹葉命運如此,更何況人乎?李宜忠雖頑劣,屬於順毛的驢,只要價碼到位,也會死心踏地,這種恐怕沒有什麼未來,不計後果,且貪得無厭!狗日的,命運忒好了,旺盛的生命辦,正在下一代身上開枝散葉,尤其是李紅旗,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李宜忠光榮傳統,又摒棄了李宜忠不理智的一面,比李宜忠更難對付,汛江灘不僅削了張大嘴巴子的勢力,更是在小小年紀,如願抱得美人歸,先吃姐,再吃妹,這是怎樣的飄逸和瀟洒,他如騎士一般,在人的江湖裏,那絕塵而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