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初到汛江灘

第110章 初到汛江灘

“你狗日的,那事到底能耽擱你多長時間?我懷疑:深度懷疑……”

“你懷疑我什麼?外頭有人?你以為我會推下棋嗎?隨你怎麼樣!”

“我懷疑:你已經提前進入更年期,對這事有恐懼症,你就不怕我移情別戀?”他發出了威脅。

“你移一個我試試,別一個我瞧瞧!”

“你以為我不敢?”

“你不怕孫子拿棍敲你這木魚頭。不幹那事不礙事,不吃飯三天你試試!男人都這樣?”

“差不離!”

“老和尚怎麼辦?”

“我是老和尚嗎?”

“當兵那些年,你不也過來啦?我還不信了,不幹這事能死人?”石桂梅揶揄道。

“你狗日的就作吧!作個家破人亡你就老實了!你究竟是重慶政府還是延安政府領導下哪支隊伍?咋就堅決抗日到底?”帶着憤怒,用手指點點石桂梅,“狗日的,分明是心大了,心野了,要官宣石桂梅終於站起來了嗎?你想學偉人那句鏗鏘有力的話語?做夢吧!人家是龍鳳,你只能算是一條小泥鰍!”大姆指甲抵住小指頭。

“你猜!”石桂梅捧着書,老男人堅持不住了,發出最後帶有一絲絲絕望的憤怒:女人有利器,動輒逼人發瘋,殺人於無形,慶幸自己是個女人。

隔天,劉子凡通過電話,找到白鈴,讓她一個禮拜去三木鄉政府上班,工作就是掃掃鄉政府大院,不忙時,給各個辦公室送送熱水,分發一下報紙,工資28元。

“這也叫工作?領的這也叫工資?”

“萬丈高樓平地起,不要小瞧了這起點,我都工作恁長時間,現在工資也不過75.5,你還想怎樣?知足吧,別人想干,那鄉政府得要,騎驢找馬,先弄個猴牽着,今後有我在裏面運作,差不了!”

“工資太少了,一天不到一塊錢,拎布兜打灰的,一天都3塊了!”

“那性質能一樣嗎?你放假星期都有錢,生病事假也有錢,他們有嗎?一天不幹,就要張嘴喝西北風,你是有單位的,有組織的,他們有嗎?有今個兒無明個兒的營生,也叫營生?孩子,聽我的,先幹着,出去名聲也好聽,人家一問:在哪兒工作?一句‘鄉政府’,別人對你肅然起敬!”

“好!我聽你的!”放下電話,喜悅不到一分鐘,就高興不起來了:她去工作了,可以穿得體體面面,她家地誰管?孩子呢?坡是連着溝的,低頭走出村部,她想到了王格揚,眼下正是用人之際,王格揚卻被她攆了出去,那傢伙就是驢,臨走也不去和自己那個一下,連告別也沒有,死哪兒去了?她哪裏知道:王格揚背着她,從苗啟才那兒借了一百二十塊錢,出去做生意了,還在苗啟才那兒混頓酒,走時,騎着他那生了銹,且少鈴(鐺)無閘缺蓋瓦的自行車,象一陣風,走得無牽無掛,長心沒?對於王格揚,她更多的是失望,過去恁么多年,就是沒活出個男人樣,除了男女那件銷魂事,目前,還看不出啥子午:馬陷他這坑爛泥潭裏,估計拔不出腿來了,她根本不想拔。

四月天,象酒一樣濃烈,世界芬芳沉醉,不僅人躍躍欲試,連動物都到處撒歡,花紅柳綠,世界醉春煙,人在這樣環境裏,衝動的慾望如篝火被赤烈點燃,家象被清空了一樣,在外面時光越來越多,人不分男女老幼,地不分南北,凡能動的,全都溜到外面,自在嬌鶯恰恰啼,人世間最美不過眼下,情到濃處必然流,花到炸裂必然落,男男女女,逢景必醉,方興未艾的中國,正在經曆日新月異變化的前奏,觀念、格局、人性正在散架脫落,還原生活本來,理念,一切束縛人性的東西,正在被撕扯,夕陽又斜,萬家炊煙如燈點燃,騎在自行車上的李建彬,總想邂逅周子燦,可是總是碰不到,他開始如千萬隻蟲子在他心拱咬,別人匆匆忙忙,他卻瞻前顧後,周子燦卻不見人影,他甚至不想回家,更不想弄飯,想吃路邊攤,別人都傳毛不平和古大江和一個王紅的女人打得火熱,傳說中王紅叫一片紅,艷名鵲起,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更喜歡張愛鈴筆下的小女人,風味如這巷子小吃,價格便宜,且風味獨特,黑影子已經拾級而上,太陽又掉溝里了,一碗渾沌下肚,麻油的香味還在喉嚨無窮回味,有車不騎,卻推着它,在小巷子裏樂此不疲,他希望路更長些,巷子更深一些,可是走不上十分鐘,在南來北往人流里,就走到了家,拾階而上時,他甚至有些倦意,巷子裏時不時碰見熟人和他打招呼,巴結稱呼他為“李縣長!”他機械狀回應,回家像登山。

李紅旗忍無可忍,馬鳳俠隔三差五問他借東西,到了他那兒,象自己家一樣,一屁股坐下來,就掏出整把葵花籽,放在桌子上,不僅自己嗑,還讓李紅旗嗑,經常是葵花殼吐一地,李紅旗擺手搖頭,“你自己嗑吧!”“屁話!我要自己嗑,還會抓出來,放桌上?你嗑吧,我不是潘金蓮,不會下砒霜!我沒有恁狠的心!”

“不嗑!嗑了會上火!”

“上火不怕!姐專門給你們男人敗火!”

“怎麼敗?說笑的吧?嘴上燎泡,起牙疙瘩!”

“你沒有?用!”小針尖一樣葵花殼就吐他臉上。

“做啥子?”李紅旗用手撫一下,其實葵花殼早在他撫之前,就掉地上了。

“給你敗火!”

李紅旗佯裝不解,“要借啥子趕緊,我要睡午覺了!”他無可奈何。

“你睡你的,我又不佔你床!”女人涎着臉。

老成這樣,還出來混?這個人三口字少一口,只有“呂或回”沒有了“品”,他咬咬牙,痛下決心,要去汛江灘,女人可以無恥,卻不能不要臉,時光之鐘,依舊滴答,李紅旗深深一口氣,這是只趕不走綠頭蒼蠅,可是李宜忠去了一個多月,竟然沒有回來,是什麼樣生意牽絆了恁么長時間?

李宜忠終於不禁念叨,象從空中掉下來一樣,就在李紅旗為馬鳳俠的破事煩惱的那天,他就神奇回來了,看樣子賺了不少錢,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叼着煙,在最角,在去王紅家路上,和一個他最不願意碰見的人碰了面,還差點兒兩輛自行車撞頭,“你……?”李宜忠正想發作,整個吊在自行車上,一隻腳點地,“是你個走路不帶眼的老匹夫,驢拉磨啊!”

“李宜忠,我發現你越來越不象個人了!是不是能賺下幾個錢,就走路不沾地了?你看你,還是原來的自己嗎?土雞穿洋裝,給我充什麼大尾巴狼?我正準備找你呢!”

“找我何事?我可沒犯法喲!”

“你女兒生了沒有?你什麼時候給我兌現你承諾?”

“她生不生關你屁事?我有什麼承諾?原聲播放一遍,讓我聽聽,你們不是重證據嗎?我估計早他媽的讓大風刮跑了,還不趕緊追去?在這兒和我磨牙,牙碎了,都沒有用!哼哼!”

“你是打算賴賬怎地?”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我發現你就是反覆無常的無賴!”

“汪鳳楠,你發現呀,晚了,你不自詡:明察秋毫嗎?屁!多年前,我們那兒李默海被殺一案,你和黃芝山不都去啦?怎麼沒有發現是車西洋乾的?假的,那個案子恐怕已經沉睡到海底了吧?哼哼,也就那身皮,嚇唬嚇唬老百姓還行,你嚇唬我試試?”

“照你這麼說:你是不打算履行諾言了?”汪鳳楠從自行車上下來,扎了車,“姓李的,你要這麼說:我就和你理論理論!”他用手指指李宜忠。

“你指誰呢?你算個什麼東西?還和我理論!”李宜忠也用右手食指指他下,偏身下車,紮好自行車,有不少圍過來看熱鬧,“來,姓汪的,來理論,站得住腳嗎?想想你當年有多狠,堪比地主黃世仁,要不要我把你的醜陋事說給大家聽聽?就這還公安局副局長呢,自己一腚屎沒擦凈,還有臉去處理別人!”

“姓李的,算你狠!你一生走好運,就罷了,萬一哪天栽我手裏,我必讓償傾家蕩產,決不食言!”汪鳳楠強壓怒火,推車騎上就走。

李宜忠陰鷙笑笑,摸摸下巴,“我等着嘞!丘八下來的,能威脅老子的人,還沒出生呢!自以為是的傢伙,他不是什麼好人!看他人模狗樣的,一肚子男娼女盜,盡做壞事淌壞水!”旁若無人騎車就走,身後議論紛紛。

幾天之後,父子幾個小聚之後,李紅旗和他們說了自己想法,他知道三哥是東倒吃羊頭西倒啃豬頭的主,在別人徵求李宏圖意見時,會有一些微詞,最終會說,“你的決定也許是對的,就這樣辦!”,倒是李宜忠會指出利弊,並最終提出自己看法,像塊石頭,投進水裏,濺起陣陣漣漪,但李紅旗態度堅決,並沒有把馬鳳俠的騷擾的事說出來。

汛江灘曾經是李宜忠魂牽夢繞的地方,嵇氏姊妹那塊高地,他始終沒有打進去,想到這,在想到張大嘴巴子曾經豪橫阻止他,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錢滋生了他的某些想法,膨脹了:一個拄着拐杖的不着四六的傢伙,仗着一幫混混前呼後擁,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收保護費,憑啥?對!去那兒,弄他,不把這幫人拿下,就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敲張大嘴巴,也許嵇氏會換張臉對他,“很好!咱就去汛江灘!”

馬鳳俠哪裏知道人家不待見她,走時一聲不響,要不是房東說:李紅旗三天前退了房,她還蒙在鼓裏,她吐吐舌頭,有些遺憾:老娘蠢了,她是不是嚇跑了他,應當溫水煮青蛙,急性子吃不了熱豆腐,折騰幾天,她退了房,也是一聲不響滾回鄉下。

汛江灘也就巴掌大地方,靠外來人養活一幫賣菜的,李紅旗初來乍道,添置好幾樣硬通貨:租地方,有吃有睡的地方,買腳蹬三輪車,沒把子力氣,恁大車,還真玩不轉,車子如果太小,根本拉不了貨。鍋碗瓢灶一樣不能少,一色新的。剩下的就是軟實力了,找到批發點,摸清行規、價錢,了解與汛江灘之間差價,哪些菜好賣且有錢賺,哪些菜是搭頭,不賺錢也得捎帶,哪些是可有可無的菜,李紅旗人不大,懂得還不少,不盲目,在一堆人,顯着精明,先期準備工作,能有一個禮拜,他都在人群中晃悠,陽光正辣,如同蜂鉤子一樣蟄人,乖乖,辣得很,李紅旗晃動在熙來攘往的人流,象一滴水,融入大海,被淹沒了,突然,他在人群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背景:李崑崙,沒錯,是那個有些窩囊的男人!很是同情,太過忠厚老實的人,往往不敢越雷池半步,他張張嘴,正想叫住李崑崙,一轉眼,人卻不見,他正在奇怪之時,卻又出現了,原來那個普通的身影,是彎腰買東西,亦或是蹲下去系鞋帶,被人流包圍,他趕緊斜側插入人縫,擠過去,在李崑崙肩頭拍幾下,“是你嗎?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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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崑崙嚇一跳,趕緊轉身,“更(干什:方言。)么?”驚悚得像一隻驚弓之鳥。

“大爺,是我!是我!李紅旗,不認識啦?四,四兒,李宜忠家的!”李紅旗指指自己的鼻子。

“原來是四,你狗日的,冷不丁怎到這兒啦?”

“剛來不久,你怎麼來到這兒啦?”李紅旗有幾分奇怪,“你不是木匠嗎?到這兒幹啥?”

“早他媽不幹啦!我在前頭不遠,租個鋪子,賣菜!你大娘出個鬼,聽信她娘家人話,來這兒!”

“這麼說:我們今後就是同行了?你鋪在哪兒?帶我去看看,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摸不到門!”

“四,你狗日的純粹瞎折騰,你大(方言:父親。)能苦到大錢,何不上船去?來掙這份早起晚睡的錢?你哥仨就透着精明,你家人多辦法多,大毛(李宏髮乳名)狗日混好啰,混城裏了!”

“正因為人多,才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東方不亮西方亮,我二姐和我媽在家種地,我們得出來掙錢,光指那幾畝薄田沒孬日用了,我不喜歡漂泊!”

“嘛,鍾吾縣城盛不下你孬種,跑這兒來?這碗不好吃呀,張大嘴巴子聽說過?他正領着一大幫混混挨家收保護費,難哪!”

“憑啥?他保護啥?一個月多少?”

“50塊!”

“不給會怎樣?”

“不給不行!會有混混來搗蛋,這樣一來,生意沒法子做!”兩個人邊走邊嘮。

“我倒想試試!”

“這兒沒人管?”

“誰管?這裏來的大多數是外地人,五南雜北,且大多數是能幹就干,不能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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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旗,你能扛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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