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死斗場,處境艱
林塵但覺手腕、足腕瘙癢,鐵圈內藏毫毛,扎入肉體,瘙癢入骨,每轉動手腕、足腕,或是手足運力,牽動氣血、筋絡,更隱隱刺痛無力。這感受並不強烈,但勝在綿綿不絕,不停不消,十分撓人心肝。
越是走路,便越是留意足腕的不適,走得遠時,心煩意亂,有打砸周身物事的衝動。林塵強自鎮定,調息身體。將不適之感全然壓下,心中雖有煩意,卻不足為奇。
林塵心想:“玉城考慮周到,如此擾人心神,使人郁煩,叫人自敗自棄,自然無法思索謀索逃離之策。唯保持鎮定,才可不上此當。”
又走四五里路。林塵忽覺刺痛、麻癢減緩,他查看足腕鐵圈。內側毫毛已扎入骨頭,再難取下,而他體質強悍,被毫毛扎破之處,已緩緩癒合,將那感受適應。
這時。蘭花停下腳步。兩人來到一棟高樓,匾額寫道“黑水樓”三字。蘭花行入樓去,朝里走了十餘丈,穿過一道狹窄長廊,到一片寬廣的廳堂。
這大樓外觀氣派森嚴,樓內裝潢卻十分樸素。與別處大不相符。樓內吏員巡視,有序佈置。時能見到達官貴人、富家子弟來往。卻不知來此是為何。除此之外,林塵這類“死徒”亦不在少數。總而言之,大堂中魚龍混雜,誰人皆有。蘭花顯是熟悉此地,徑向一面牆行去,說道:“此地物事,你自選一樣在行的。”
牆壁上,垂掛許多木牌。其上均是危險的活計。林塵端詳許久,心中想道:“這筆大債,我若認真償還,百八十年未必能還清。我不如選一輕鬆活計,謀劃出逃。那惡女叫我混入高層,哼,我毒丹已解大半,何必再聽她號令。再且說了,玉城森嚴,入了城來,便半點不由人。那高層豈是想去便去?”左右觀察,又料想自己“曲藝”“醫術”自不錯,若可藉此安定,再求出路,當真再好不可。
但他見滿牆掛牌,牌上有字符,卻並非大乾通俗文字,林塵心想:“玉城莫非自有一派字符?”心下暗驚,頓想片刻,雖隱隱猜出部分吊牌含義,但不敢妄自決定,輕易選擇。
林塵恭敬問道:“蘭花姐姐,我曲藝、醫術尚可。此處工牌,可有與二者相近者?”蘭花笑道:“倒也有之。”她選一木牌,遞給林塵,再道:“此一木牌,便與你說的相關。”
林塵謝道:“多謝…”蘭花道:“不必。我不管你外面是何身份。到了玉城,只是死徒。我不聽死徒道謝。”言語間大有鄙夷。
林塵也不氣惱,心想:“這倒是位勢利小姐。也罷,你瞧不上我,與我又無甚損失。”半分不惱。蘭花令林塵原地稍等片刻,不多時便有人接引。隨後便行出樓去。
“好來樓”為斷明債務之所在。“黑水樓”則為安排“死徒”之所在。所謂“水”為財,而“黑水”既為“黑財”。與欠債難償的“死徒”大合景襯。
這時,忽聽一陣腳步,一樸素打扮的男子行入黑水樓。那車夫定睛一看,詫異道:“林兄?”林塵道:“嘉兄!”此人正是嘉禿子。
他說道:“林兄,我們又見面了。”林塵說道:“同病相憐,同病相憐。”嘉禿子說道:“唉,想我嘉禿子,本也有叱吒風雲時。如今…怕是當一輩子車夫。”林塵說道:“車夫?”嘉禿子說道:“自然。玉城繁茂至極,但我這等死徒,只能從事最臟、最累活計,卻永無出頭之日。便說我罷,我每日需拉車十個時辰,一天一枚赤龍幣酬勞。除去吃穿用度,能省下半枚左右。但用做還債,便需…一百九十七年,才可還完。我這輩子,也就這般了。還需受人如麻,遭人毆打,不受待見,真…真可謂低賤如泥。”
林塵並無憐憫,心想:“你這是罪有應得,殺人越貨,壞事做盡,有此下場,實屬正常。我才屬無妄之災。可憐,可嘆。”又想:“此人早我幾步出來。或知曉更多,我且再問問。”
林塵說道:“難道不能漲酬么?”嘉禿子說道:“漲酬自漲酬,但利息也隨之增長。總之,我等戴上‘死徒鎖’,任你此前多大能耐,也終無出頭之日。”他低頭一看,見林塵手腕處也有“死徒鎖”,嘿嘿一笑,說道:“林兄,你也戴上啦。我瞧你年輕,長得俊秀,到頭來卻落得和我一般下場。”
林塵聽出話中幸災樂禍之意,卻不計較,心想:“無論處境如此困難,唯自強不息,才有破局之機。此人從我身上尋找安慰,用心不良,品性低劣是其一。自甘墮落,永世為奴,是其二,我何必與他置氣。”笑道:“是啊,世事弄人。”
嘉禿子說道:“倒也有一二轉機。我等若被某些富家翁瞧上。弄回家裏,當個家奴、僕從等。雖說已久低賤,人人皆可打罵。但總歸…總歸日日拉車、掃地、採礦……等活計強上許多。”
林塵說道:“嘉兄來此處是…”嘉禿子說道:“我瞧你身上有水,想是剛從水牢出來。我便與你說罷,這黑水樓是安排‘死徒’工務之處。我運氣好,送我來的大人瞧我可憐,為我選了‘車牌’,便是叫我去拉車。這一活計累自是累極。但有一好處,便是受人唾罵也好,遭人鄙夷也罷。總有些人,會給些許賞錢。有時運氣不錯,打賞甚至高過數日酬錢。我入玉城,自知是再無出去之機了。這些酬錢還債,那自是白費。不如用來打點關係,討好黑水樓的吏員。如此一着,將來或有轉工之機。日後有大家大名購買奴僕,我也能先一步露面,你說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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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塵想來,這倒無可厚非。嘉禿子說道:“你是來選工牌的罷,我且瞧瞧,你這是甚工牌。”林塵遞給工牌。嘉禿子端詳片刻,忽面色大變,急忙將工牌還回,忙道:“我不認得你,我不認得你。我與你並無關係。”連滾帶爬,便已經走了。
林塵欲言又止,心想:“那蘭花姑娘說,我這工牌與曲藝、醫術相關。他何至如此害怕?可惜他跑得太快,我沒機會問詢。”又等片刻,一黑衣小吏朝他走來。
林塵遞過工牌。小吏上下一打量,嘖嘖一聲,說道:“跟我來罷。”走在前頭。林塵滿腹疑團,全不知是何處境,為何嘉禿子、小吏眼神怪異。這顯然並非尋常工種。
出了黑水樓,更朝玉城深處行去。來到一片石質的建筑前。建築高約十來丈,在高樓林立,極盡繁榮的玉城不算出類拔萃。但佔地極廣,好似一圓形場地。
林塵只在外面,便已嗅到淡淡血腥氣味。他知此處與“曲藝”“醫術”絕無干係。只怕是生死拼殺“角斗場”。他不必多問,心中已然瞭然:“那蘭花姑娘心思歹毒,她是瞧我不起,或是我不知何處將她得罪。我問她曲藝、醫術相關活計,她偏偏給我安排最兇險的。只怕意在讓我萬劫不復。”
行入建築中,裏面一陣昏暗,有一間間石室,外有鐵門緊固。這一石一鐵,材質均為獨特,武者極難破除。
黑衣小吏說道:“今日起,你便是‘死斗場死徒’,一日三枚赤龍幣,贏得一場死斗,可得錢百枚。你自取一個名號,我記錄在案,后便入左側石室歇息等待。若無意外,你死之前,或是還完債前,那間石室便都歸你了。八成是死於非命,我可未曾見過,何人能還完債的。”
林塵眉頭一皺,心想:“倘若是拉車活計,我尚可四處遊走,有一二分自由。入這‘死斗場’,情況可糟糕許多。”
林塵取一名號,便入石室休息。他閉目養神,自知此刻絕無辦法,便摒棄雜思雜念,專心修養生息。
如此過了一日。他內視自身,查探情形。竅力完好無損,但此時困局,憑藉單純武力,極難脫困。林塵心想:“如今局面,我唯有暗中潛修,待實力更強,才可改變局勢。”
忽聽一聲口哨。對面一間石室內,一消瘦男子笑道:“小哥,新來的么,你好啊。”林塵笑道:“你好。”消瘦男子說道:“小哥,我叫周來風,你叫什麼?”林塵告知姓名。
周來風說道:“你定是得罪人了罷,尋常死徒,也來不得死斗場。”林塵說道:“我也不知,或許罷。”周來風說道:“但也有一好處。死斗場是最接近功勛、大家大姓之地。雖說死傷慘重,但每年都有不少人,被大家大姓、或是那些人挑走。那可是別的死徒,難以走到的高度。不過麻…死得更多。”林塵說道:“多謝告知!”
周來風說道:“嘿嘿,我閑着無聊,與你說話解悶,可說不上謝不謝。倘若死斗場中,你遇了我。我還是會取你心肝,割你喉嚨,斷你四肢,好生折辱一番的。到那時,你還謝是不謝了?”林塵默然,心想:“此人久居此處,見慣殺戮,心中實已陰暗。我不必理他。”但心頭不住一沉,知曉自己來到了野獸環伺的危險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