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販子
記得她高二那年,不小心摔倒,被同學送進醫院,翌日恰巧趕上周末,她還在病房裏接受檢查,出來同學就告訴她。
“雲笙,一個女人打電話過來,說她這周末出差,讓你先別去她家了,聽聲音不年輕,像是阿姨,我就說你在醫院她……她說……”同學一臉尷尬,不知道該不該接著說下去。
“她是不是說,我這麼大的人了,自己都照顧不好,天天就知道敗錢。”雲笙一臉無所謂的接著說,她知道,她就是不說,同學也聽的真真的。
同學點點頭,她沒敢說,那女人說的比這更難聽。
那人說:就這麼不省心的孩子還不如一生下來就直接在尿盆子裏欽死了呢!
還說: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不是抱着誰家孩子跳井了,這輩子生下來個討債鬼。
“那是你親媽嗎?她知道你進了醫院,問都沒問一句你傷的怎麼樣,一直在不停的埋怨,你會不會是抱錯了,或者你是她撿來的孩子?”
它配為人母嗎?
哪有媽媽那麼罵自己孩子的?
她媽媽生氣的時候也會罵她,但是從不會罵那樣的話,如果自己媽媽那樣罵自己,她一定受不了!
雲笙微微扯動嘴角,輕哼了一聲,眼裏不帶一絲情感。
“沒報錯,他們兩人離婚了,然後又各自再婚組了家庭。”
“那也不應該這樣呀,那你周末怎麼辦,對了,你媽說給你轉了50塊錢,讓你別亂花,留着買葯吃。”
雲笙深吸一口氣,換上笑臉。
“我沒事兒,我去我爸爸那裏,娟娟謝謝你陪我來醫院。”
能怎麼辦呢,只希望能快點長大!
她對於媽媽來說就是一個累贅,她媽媽從不希望她回家,恨不能一輩子都住在外面,不管哪裏都好,只要別去她家裏就好!
真是親媽!
“你爸爸,對你好嗎?要不你去我家裏吧。”
“不用了,他對我還挺好的,謝謝你娟娟。”雲笙不想麻煩她,住了一個星期的校,誰不想回去跟家人團聚呢。
“也是,一家有一個混蛋也就差不多了,怎麼可能兩個都是混蛋。”
雲笙聽了,再度嘴角上揚,呵呵!
……
“你這禮拜不是應該去你媽媽家裏嗎,你怎麼跑來我這。”堵在門口說話的是雲笙名義上的爸爸和阿姨,也就是后媽。
“爸,我媽這星期出差不在家,我能這個星期先住您這,下個星期在去我媽媽家裏嗎?”
“不行,必須按照約定來,這個星期你就應該住到她家裏,她那個人一直都是這樣,說話從來不算數,就會躲清靜。”
“爸,可是她出差了,現在不在家。”
“那也不行,你弟弟今天有家教老師上門講課,在你的房間,你進去也沒地方待。”雲爸抬手推開了擰在他腰上的小手,說道。
“那我先在客廳等着行嗎,等跳跳補完課,我在回房間也行,我不出聲,不會打擾到他補課。”雲笙哀求道,其實她也不想,但是她必須有個地方棲身,不然只能去睡橋洞了,和橋洞相比,她情願低聲下氣,她答應過奶奶要好好活着。
“家裏有客人,客廳有客人在,你進來不方便。”
“爸,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學校放假了,不能住,媽媽不在家,我應該去哪裏,如果奶奶還活着,我可以去找她,現在連她也離開我了,您說我該去哪裏,睡大街嗎?”
“要不您先給我100塊錢,我去旅館。”
這番話引來雲爸爸的極度不滿,語氣也變的十分不好:“小小年紀一天天就知道敗家,和你那個媽一樣,張口閉口就要錢,一百塊錢我賺的就那麼容易。”
雲笙深呼吸:“那不然算您借我的,等着賺錢一定還給你。”
“賺錢,你以為錢那麼好賺。”雲爸咬着后槽牙,惡狠狠的說。一雙不算大的眼睛裏寫滿了嫌棄,怒瞪着女兒,像是透過女兒看着另一個人。
“我總要有個落腳的地方吧,不然我只能去派出所了。”雲笙心情有些複雜,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她要靠威脅才能進到自己爸爸的家裏。
……
聽雲笙搬出派出所,雲爸爸還能怎麼辦,她不要臉他還要呢,這要傳出去他名聲還要不要了,沒辦法,只能妥協!
這丫頭真跟她那個媽一樣一樣的牙尖嘴利,心機深沉。
“你先到樓下轉轉去,你弟弟補課八點結束,八點半你在回來吧。”
“好的,打擾了。”雲笙對着堵在門口的兩人深深的鞠了一躬,並回以一個感激的微笑,才轉頭離開。
有些事習慣了就好了,有些親情她從不期待。
沒有期待就沒有傷害。
“你看看,你看看她那個笑是什麼意思,我真服了你怎麼會生出這麼個女兒,從頭到腳就沒有一點兒像你的地方,你那個前妻生不出個帶把的就算了,還能生出這麼個攪家精。”雲笙剛走下一層樓,那個所謂后媽阿姨就開始新一輪的詆毀謾罵。
雲笙聽見那些話,眼眶都沒紅,這樣的事她早已習以為常,她現在只想快點長大,長大后她就不用再來這裏了,永遠都不來了……
她花了一塊錢買了個饅頭,又花了5毛錢買了袋榨菜,就在小區里找了個座椅開始吃飯寫作業。
因為她知道八點半她就算進了門,也不會有人給自己留飯。
而且她這兩天基本不會有自己的時間,她要做家務,要照顧弟弟,還要手洗自己這一周的換洗衣物,所以她必須儘快把作業完成才可以。
……
她額頭縫了好幾針,她那些所謂的家人都沒有問一句她疼不疼,此時看見雲母拉着她這麼焦急的神情,讓她紅了眼眶。
雖然她知道,雲母心疼的不是她,是原主,但是此刻她也不想承認,是她……是她……就是她。
“沒事,這臉上哪來的血。”雲母滿臉都寫着心疼,抬着的手小心翼翼的撫摸着女兒的臉。
“大嫂,血是旺旺的。”
“旺旺的?”雲母轉頭看了眼身高馬大的兒子一眼,確實是流了不少血,雲母嚇壞了,拉著兒子好一頓檢查,發現就破個口子,沒大事,提溜着的心才放了下去,然後又轉回去看女兒,兒子皮糙肉厚磕一下沒大事,姑娘就不一樣了,細皮嫩肉的破點皮都能留疤。
“是旺旺的就行,還好不是笙笙的。”雲母自口袋拿出一小塊布,溫柔的擦着雲笙臉上的血花。
雲旺旺……好吧!
還好是我的,笙笙沒受傷。
雲笙眼發熱,鼻發酸,全身血液倒轉,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抬起雙手緊緊抱住雲母,把頭埋進她的肩窩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哭的很用力,很大聲,像是要把這麼多年的委屈都哭出來一樣。
雲母愣住了!
雲笙雖然從小養在雲家,但是從來沒有主動抱過她一次,從來都是乖乖的自己待着,從不主動親近人。
“不怕,不怕,娘在,娘在,摸摸毛嚇不着,摸摸毛嚇不着。”雲母以為女兒是真的被嚇到了,再一次跟着紅了眼眶,溫柔的順着女兒柔軟的髮絲,輕聲安慰着。
雲毅見妹妹哭的委屈,也湊到跟前張開雙臂,將娘和妹妹圈進懷裏,嘴裏嘟囔呢。
“我在,我在,笙笙不怕,不怕……”
雲大柱站在一邊,雙手緊緊背在身後,嘴唇微顫。
娘仨抱着哭了好一會兒,最後就連周圍的人也都跟着紅了眼圈。
“行了,回家吧!”
聽了雲大柱開口,雲笙才想起來此時還在衛生所,周圍還有不少村民。
雲笙不好意思的抹了把眼淚,尷尬的笑笑,掃了眼這些人,普遍都是穿着藍色、灰色、橄欖綠的衣服,少有幾個女人是格子的、碎花的,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或多或少都打着補丁。
看的出來,這是一個很窮,很難的年代。
“咳咳……”雲笙咳了咳,抹了抹眼,戀戀不捨的退出雲母的懷抱。
“笙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跟別人打架呢?”雲母見女兒情緒緩和,才問出了大家想問的話。
雲笙一聽,抬手撓了撓鼻子,她可以說這個鍋她不背,都是原主作死嘛。
“壞……壞蛋,搶笙笙!”雲毅揮舞着大拳頭,趕忙回答。
“有這事?”周圍村民一聽都驚了,這光天化日的就搶小姑娘,這還了得。
“娘,我們可能是遇上人販子了,小蘭和香草跟着人販子走了,車上好像還有幾個別村的,你快通知他們家裏人一聲趕緊去追,沒準還來得及。”
“人販子?天爺呀,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笙這才隨着原主的記憶,吭吭哧哧的說了出來。
也不怪雲笙吭哧,實在是這事一聽就有貓膩,可是還是有人相信,其中還包括她,她這挺大個姑娘的,能好意思說差點讓人販子騙走嘛。
原來是前兩日村裡來了兩個婦女,長的五大三粗的,先是來家裏討水喝,接着又透露她們來村裏的目的是招工的,招長相周正的姑娘,一個月二十塊錢,活不累,還說一個村裡只招兩個人。
這幾個小姑娘一聽就上心了,就怕這好消息讓別人搶了先,連是什麼工作都沒問,就同意了,由於她們是三人,還求了大姐半天,那招工的大姐才同意把她們三個都招上。
馬上要去城裏工作了,可把三個小姑娘高興壞了。
人販子大姐說還要去別的村子招工,所以就約定好今日在村口等,還有就是這事先別跟家裏說,以防走漏風聲,找她們走後門的人太多,就不一定能招聘她們幾人了。
幾人都各有各的小心思,誰都沒跟家裏開口,就一人給家裏留了一個小紙條收拾兩件衣服就走了。
想着等賺了錢,在拿着錢風風光光的回村,家裏得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