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此罪在天
盧關城破，關隘完好無損，賈凌雲此時倒也慶幸大水沒有沖毀關口，不然還得浪費人力物力來修建，此役過後，賈凌雲連忙吩咐軍政司拿來功勞簿，一一論功行賞，煙緋殺花湛，有斬將之功，居於首位。
各部開始收納降卒，歸整武器這自不提。
兩天之後，韓凌將參與修建溝渠的河工、買賣材料的商賈一一抓來盧關，共約五百餘人左右，他們被五花大綁，赤裸上身，齊刷刷跪在盧關關隘下方。
賈凌雲站在盧關關口冷眼環視，河工們面帶愧疚之色，不敢與賈凌雲對視。
“韓凌，將他們押赴渠口，斬首示眾！！”
“至於李金，本相此番能破盧關，與你溝渠之水也有些許關聯，本相就免了他的凌遲之刑，改為斬首，隨這些人一同上路去吧！！”
“遵命！！”
韓凌大手一揮，周圍將士將這些人拉起來，有的人聽說自己要被斬首了，嚇得雙腿發軟，根本走不動，最後還是把他們抬起來帶走的。
李金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若是被帶到溝渠，只有屍首分離的下場，於是瞅準時機，奮力站起身，撞開來抓捕自己的將士，拚命朝着賈凌雲那邊跑。
“丞...丞相！！！”
“能否聽李金一言！！！”
“丞相！！！！”
賈凌雲正欲回盧關，見李金呼喚自己，回頭看見他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丞相...這可是上百條人命啊！！”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丞相....人才難得呀，這些人都是修繕渠道的好手，若是丞相不分青紅皂白殺了他們，只怕幽州水患十年不可治，萬方有罪，罪在李金一人，還請丞相放過他們吧！”
李金說的大義凜然，賈凌雲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是本相不分青紅皂白嗎？”
李金此刻渾然不懼，據理力爭。
“是非不分，明明五百人中貪墨的只有少數，卻殺了所有人，這難道不是不分青紅皂白？”
“放肆！！！”
阿朵哆對賈凌雲絕對忠心，不準任何人說出傷害賈凌雲的話，剛想上前毆打李金，卻被賈凌雲喊住。
“痴兒！！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什麼？”
賈凌雲看着李金說道。
“看不出來，你還有一種捨己為人的奉獻精神。”
“本相最喜歡有奉獻精神的人，你們之中還有誰有奉獻精神，全都站出來讓本相看看！！”
十二月的寒風蕭瑟，吹得賈凌雲紫色綢緞官袍沙沙作響。
河工與商賈只是匍匐在地，不敢發出一言。
只是賈凌雲看出他們的身軀在顫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
“李金，看來有奉獻精神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
“不是的！！丞相，這些人原本就是幽州人，受丞相恩惠救濟水災，保全家人性命，殺孟優，誅邱白，救萬民於水火，他們是感念丞相的大恩大德，知道自己壞了丞相攻破盧關的計劃，所以才一心求死，不發一言，只求丞相息怒。”
賈凌雲冷哼一聲，反問眾人道。
“是這樣的嗎？”
出乎賈凌雲的意料之外，這些人竟然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願以死以慰丞相之心，只求丞相別恨幽州！！！”
“幽州無罪！！”
“幽州無罪！！！”
“......”
他們懼怕死亡，甚至聽見自己要被斬首時，雙腳發軟走不動。
但在這一刻，他們卻用死亡扞衛整個幽州的尊嚴。
幽州無罪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匯聚成一道聲音的河流。
震耳欲聾的聲音讓賈凌雲頭皮發麻，他不由得想起前世七國戰亂時，老秦人從心中吶喊出來那句震耳鏗鏘有力之音。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今朝幽州無罪之音隱約與那道聲音相似貼合。
“好！！”
“本相給予你們希望，讓李金留着性命將功折罪，其餘人押赴溝渠斬首！！”
“遵命！！”
賈凌雲說罷轉身離開。
鏘——
李金身上的繩子被韓凌斬斷，韓凌與李金同在幽州，自然相識。
“李金，回家好好洗個澡，去去身上的晦氣。”
李金望着身後被帶走的河工心中感慨萬千，口中喃喃自語。
“韓大人，看着手足同袍被斬，談何去晦氣！！”
韓凌自討沒趣，不再理會李金，而是押着河工們朝溝渠趕去。
李金想要追上賈凌雲，卻被身後阿朵哆一把拉住。
“李大人，千萬別找死，阿朵哆敬你是英雄，可主人現在真的很生氣，你還是別去打擾他了。”
“阿朵哆將軍，這可是五百條人命啊！”
“軍法無情...若不是這次把守盧關的遼軍貪生怕死，臨陣脫逃，只怕我們現在還站不到盧關城樓上，若是主人不殺他們，何以治軍？豈不聞慈不掌兵，義不掌財？”
阿朵哆一席話讓李金啞口無言。
只是這傻胖子話鋒一轉，讓開一條路讓李金過去。
“嘿嘿...不過阿朵哆還知道一句話，凡事隨性而為，若是偏執地追求道理，不講人情，這天下豈不是處處涼薄無情？”
李金身軀一顫。
沒想到阿朵哆會說出這麼意味深長的道理，只覺得受益匪淺，更堅定自己的內心，隨即對着阿朵哆長施一禮，說了聲“謝謝阿朵哆將軍”，隨後連忙朝着賈凌雲追了過去。
“丞相！！！”
“丞相！！！”
賈凌雲被吵的不耐煩了。
“李金，你可給本相閉嘴吧！”
“本相能饒你不死都是看在你盡忠盡職的份上！！”
“若是你還敢在這兒大放厥詞，信不信本相把你也扔進那道溝渠裏面去！！”
李金聞言怔怔愣在原處，剛剛才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至今心有餘悸。
如今賈凌雲的話再次讓他跌落地獄。
凡事...隨性而為！！
阿朵哆的話讓李金堅定了內心，他壯着膽子，不知哪來的勇氣擋在賈凌雲面前。
“丞相！！河工無罪，商賈無罪。”
“那罪在何人？罪在本相？本相當初就不該讓你來修溝渠！！”
“罪在水災！！若不是這場水災，導致河工家人受難，家中食不果腹，幼兒瀕臨死亡，他們沒有辦法才選擇貪墨...若丞相再給一次機會，下官可以擔保河工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荒謬，難不成你想讓本相上疏文表，與天論罪不成！”
“天不能治罪，還請丞相法外開恩，饒恕那些河工，他們都是難得的人才.....”
賈凌雲冷冷說道。
“人才固然難得，可若是恃才傲物，以此要挾本相，本相也不能答應，當初的孟優可有才幹？邱白可有才幹？如今他們身在何處？”
李金身軀一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下官可以立下軍令狀，三個月之內，永絕幽州水患，將洪水引入渤海，保幽州、遼東太平！只求丞相讓河工和商賈們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