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他只是離這個世界更遠一些
“願望是有時限的哦,不過我知道延長願望的方法。”
“願望是有時限的……”
“我知道延長願望的方法……”
這兩句話猶如粘稠的海水纏繞着他小小的身軀,單薄的思想。
他按照女孩的指示,鑽進了井中,一抔抔的潮濕的土壤遮蓋上昏暗狹窄的天空,這是通往願望之神住所的入口。
願望之神會聽到穿過願望之井的低訴。
土壤撒進他的眼睛中模糊了他的狹窄的視線,濕冷的土壤刺痛他稚嫩的皮膚。
他在口中不斷重複着自己的訴求,直到他在井中聽到了那個回應。
緊接着父親的聲音驅散了它。
此後很久他都在回憶那個聲音,那個聲音是否真的出現過?
還是像那一個個恐懼孤寂的夜晚他所聽到的,不存在的聲音?
他想到以前父親奇怪的舉措,他接替了父親的調查。
他開始摸索着父親以前的足跡尋找‘願望之神’的蹤跡。
魏諄說的沒錯,他在拚命的阻止阮知遠和死人臉之間的聯繫,而阮知遠在拚命的想要建立起聯繫。
無論他們的目的如何,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阮知遠從沒有覺得魏諄的行為是他計劃的阻礙。
魏諄將去往西城區北邊的計劃向後推遲,他帶着阮知遠前往恆緣福利院,當看到那扇高的好像看不到頂頭的鐵柵欄門又一次出現他眼前時,阮知遠的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他緊緊抓着魏諄牽着他的手,向後磨蹭着,十分抗拒。
當他被魏諄抱起來的時候,他的心臟傳出一陣的尖銳的疼痛,一切都沒有改變的餘地了,就像那天土壤掉進他的眼睛中一樣,他乾澀的眼睛卻流不出來眼淚了。
他什麼錯事都沒有做過,他做的每一件都是錯事。
仔細想想,這裏沒有人傷害他,但他恐懼着,他從來都不嚮往自由,他小小的靈魂不知道,他和這扇冰冷黑暗的大門一樣,所見之處那麼廣闊,他和門被一個他不知道的什麼東西困在了着一個地方。
舌根最後若有若無的苦味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開始灰敗,褪色。
他拚命縫補拼湊的靈魂消散了。
“你好,我想要見見劉蕊老師。”
看了看趴在魏諄肩頭,睜着大眼睛乖巧的阮知遠,門衛大爺點點頭,回到門衛室中打了一個電話。
不肖片刻穿着鵝黃外套的劉蕊就匆匆向著大門走來。
看到劉蕊出來,大爺沖魏諄揮了揮手:“進去叭,快些講,不要耽擱小劉教書。”
雖然是福利院,老師和工作人員也是有嚴格區別的,福利院內的老師都是有教師資格證的正經教師,上一次來時劉蕊還只是負責照顧孩子生活的‘媽媽’。
不能怪魏諄先入為主的以惡意揣測人,實在是這個城區的主調就是灰色的。
魏諄沒來由的想起了那些死人臉口中的所唱的內容。
黑色,白色,紅色……
白色,魏諄還沒有在會場中見到過白色,只有一隻鳥和白色沾邊,不管是給人心中的印象,還是城區中代表會場的建築,會場都是黑色的,紅色,他就只能想到紅衣。
目前只有這三個奇怪的顏色魏諄毫無頭緒。
“你好魏先生。”劉蕊的眼神不斷飄在阮知遠身上,她捏着手帕擦了擦鼻子上的汗,行走對於她而言是一件非常耗費體力的事情。
魏諄擺出一個自然輕鬆的笑容:“好久不見劉老師,我是想要來找你了解一些事情,方便找個地方說話嗎。”
雖然這麼問着,魏諄已經走在前面引導着劉蕊前往辦公室了。
路上遇到了另一個帶着套袖的生活老師,魏諄將阮知遠交給了他。
劉蕊很怵頭這個男人,她這樣內心懦弱的人很敏感,雖然從一開始就是她在接待,但這一次她感覺這個男人有種怪異的陌生感,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但同一個人怎麼可能完全變了呢?這個不解就變成了劉蕊的不安。
關上辦公室的門,魏諄直接開門見山的闡明了此次的來意。
“你應該很好奇我兩次被社區人員申請沒有資格撫養阮知遠,為什麼第三次領養手續還是能順利辦理下來。”
劉蕊擦着汗水,機械的從飲水機倒了一杯溫水遞給魏諄。
聽着魏諄的話,她心裏彷彿預感到了什麼,嗵嗵的打着鼓。
“因為我是他許下的願望。”
劉蕊艱難的讓自己露出一個自然禮貌的表情,類似的話她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但那不是在沉浸於愛情泡沫中的閨蜜身上,就是那些還處於天馬行空年齡的孩子們。
這話唯獨從這個看上去就很現實的男人口中說出來很……詭異。
偏偏他的眼睛相當真誠。
“我不太懂您……”
“你應該明白,因為從阮知遠進入福利院就一直是你負責照顧他,他每天的動向和見過什麼人你都是最清楚的,包括他是什麼原因來到的福利院。”
半晌,劉蕊擦了擦額頭,將潮濕的髮絲別到耳後。
她低聲道:“是的,您應該也發現了,知遠他,有些心理上的疾病。”
魏諄糾正了她的措辭:“既然您是一名教師,應該知道一些心理上的疾病到完全後期是屬於精神疾病,我知道你本意並不是想要隱瞞或是欺騙,你是個好老師,也是這些孩子們合格的好‘媽媽’,不用擔心,我理解你。”
話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半天劉蕊才勉強說起:“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你放心,我不會不要他,相反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他確實是個很好的孩子,這一點我同意,正常的生活中他比同齡孩子要聰明懂事,我給他辦理了手續,他在小學和其他孩子一樣正常接受教育。”
劉蕊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對不起魏先生,我也無能為力,知遠的小腦袋裏就像築起了一道道堅固的鐵柵欄,他出不來,我們也進不去,他看到的世界彷彿都是殘缺不堪的,和大人不一樣,他這個年紀本身對世界就缺少着真實感,像他這樣大的孩子還有大把分不清夢與現實的。
孩子們都是藝術家,我們已經定型的思維無法揣測他們的想法,我們更加無法揣測他在天馬行空的基礎上所創造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可我堅信那根本不是疾病,他沒有傷害任何人!也沒有傷害任何東西,他能夠正常交流,正常生活,他只是缺少與這個世界的聯繫,所有的孩子都是這樣的!
就像與母親相連的臍帶一樣,他們也和世界相連,隨着他們一點點長大,像從母親身體中出來剪斷臍帶,一點點看清、聞到、觸摸這個世界……
他只是比別的孩子離這個世界更遠一些,他不是精神病人,我們不能給他冠上精神病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