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久不見
隨着墨文話音剛落,一陣若有若無的氣息將他包裹,周圍的場景開始變得逐漸模糊,直至看不清樓房和川流的人群。
雨也停了,周圍被霧霾和淡金色的白光所包裹,原本腳下的石板,變成了無法觸摸的池水。
可墨文並沒有感到慌張,即使預言之中,並沒有這一幕的出現,他有一種感覺,走出這裏,他會遇到一個他熟悉的人。
墨文深吸一口氣,彷彿想要將肺中的陰霾全部呼出,他收起黑傘,以公主抱的姿勢將十四行詩抱起。
這時,有一根金色的絲線纏繞上十四行詩的手腕,似乎在指引着他們前進的方向,墨文順着金色絲線的指引,向著迷霧最深處走去。
……
維爾汀看着眼前的“紡車”,Apple則近距離觀察,上面散發著淡淡的金光,那一縷金色的絲線從“紡車”上面飛出,來到維爾汀面前。
“要拉動嗎?”
維爾汀握着手中的絲線,那種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但想了想,還是拉動絲線。
“紡車”緩緩轉動,金色絲線飄向遠處,過了一會兒,一個身影順着金色絲線的指引緩緩朝這裏走來。
維爾汀心中不免緊張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Apple先生看了看紡車又看了看飄向遠方的金色絲線,他能感受的到“紡車”上面有一股奇特的能量波動。
不是神秘術,但感覺比神秘術更加高級,這樣奇特的一幕瞬間引起了Apple先生的興趣,他必須將這神奇的一幕記錄下來,作為日後研究“紡車”的資料。
在一人一果的注視下,黑影從迷霧中走出,看清來人後,兩人都感到震驚,因為從迷霧中走出的正是墨文和十四行詩!
“墨文先生!您怎麼會……”
Apple先生感到有些疑惑。
但維爾汀的震驚與Apple先生不同,因為墨文……是她最不願面對的人。
他們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了,不,準確來說是維爾汀不知道躲着墨文多少年了,那場暴雨之後,那她沒有勇氣去面對曾經的朋友。
墨文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平靜的看着維爾汀與她進行對視。
維爾汀只是默默的低下頭,帽檐遮住了她的視線,她不敢直視墨文那漆黑的瞳孔,害怕從他的眼中看到責備。
兩人就這樣站在原地,誰也沒有先開口,過了許久,墨文深吸一口氣,然後重重呼出。
“好久不見,維爾汀。”
久別重逢,沒有激動的心情,沒有相視一笑,更多的是複雜與沉重的嘆息。
維爾汀並沒有回答,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的秘密已經被基金會給發現了,你知道嗎?”墨文平靜的問道,維爾汀猛地抬頭看向墨文,眼神中帶有一絲詢問。
“你確定基金會就沒有研究和調查過你的箱子嗎?”墨文再一次詢問維爾汀,但維爾汀仍然沒有回答。
見此情形墨文默默的點了點頭,如果維爾汀沒有想到這一層的話,他才感到有些奇怪。
隨後接著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基金會派遣十四行詩輔佐你真的只是為了更好的記錄暴雨嗎?你有沒有想過?”
“其實十四行詩……是基金會派過來監視你的呢。”
墨文已經將話說的很直白了,他看向維爾汀,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維爾汀沒有回答墨文,但她複雜的神色以及攥緊的雙手已經回答了墨文。
墨文徑直朝維爾汀走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先把十四行詩和星銻安頓好,在思考其他問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不着急。”
說完,便抱着十四行詩離開湖泊,朝着箱內走去,只留下維爾汀獨自站在原地,她剛想對墨文說些什麼,但是只是張了張口,並沒有說出。
……
安頓好星銻和十四行詩后,墨文便拿了一把木椅坐下,而維爾汀則坐在他的對面,但維爾汀仍然不敢與他對視。
Apple先生說要去照看船長,離開了有些沉重的客廳。
箱內的佈局很整齊,角落中堆放着各種各樣從不同時代留下的東西,牆上掛着一張又一張人們的照片,窗外的景色被一大片的綠植所覆蓋,還在下着淅瀝瀝的小雨,這個房間都被一股潮濕陰涼的色調所覆蓋,給原本壓抑的氣氛增添幾分凝重。
“你也是基金會派來監視我的嗎?”維爾汀低聲問道,詢問着墨文。
“不,如果我是監視人員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嗎。”
墨文重重的嘆了口氣:“我已經離開基金會三年,去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事,很多書中沒寫的美景。”
“恭喜你。”維爾汀低下頭淡淡的說道。
“你現在不也和我一樣,過着這樣的生活嗎。”墨文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給維爾汀倒了一杯。
一個承受着當年的疼痛前往遠方旅行,另一個則在被監視的生活中記錄暴雨,曾經追逐自由的男孩重獲新生,卻背負着痛苦的回憶走向遠方。
女孩則被套上沉重的枷鎖,艱難的前行。
“她們過的還好嗎?”墨文還是用那平靜的語氣問道。
“她們……都過的很好。”維爾汀頓了一下,隨後說道:“瑪蒂爾達在占卜上頗有造詣,小梅斯梅爾成為了心理學家,對患有精神疾病的神秘學家進行治療,十四行詩現在成為了我的助手,都在過着各自的……
“你還記得,當時的所有人嗎?”
墨文打斷了維爾汀,手上青筋鼓起,雙手止不住的顫抖,接著說道:“伊莎貝拉、圈環、便士、還有其他人,你是否還記得他們的名字……還有他們當時的模樣。”
維爾汀沉默了,手緊緊揪着衣角,承受着墨文的質問,這是她應得的,這是她必須要承擔當年的魯莽所犯下的後果。
“維爾汀,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執着自由?”
“為什麼當初要寫那張紙條?”
“為什麼要制定越獄計劃?”
“如果不是當年你提出的方法,如果不是你組織大家離開學校,或許其他人也在不同的崗位上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就因為你的自私,你的任性,你想要帶領大家離開學校的想法,葬送了我的同學,我的朋友,我珍視的一切!”
墨文將桌子掀翻,瓷器摔碎在地上,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音,杯中的水浸濕了毛毯,空氣中瀰漫著苦澀。
維爾汀身體猛的一震,她將頭低的很低很低,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讓她看不到墨文的表情。
墨文衝上前去按住了維爾汀的肩膀,讓她與自己對視。
“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憑什麼他們就該去死?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你說話呀,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真相啊。”
“為什麼要讓我經歷這些!”
“為什麼啊!!!”
墨文撕心裂肺的嘶吼着,咆哮着,用着那幾乎絕望和哀求的語氣訴說著曾經那個悲痛的過去,哪怕去到再遠的地方。
見到人世間最美的風景。
那一段回憶,那一場暴雨,將他壓的喘不過氣,他想要去接受美好,但痛苦總是相伴在他身邊。
痛苦的回憶似乎在時時刻刻的提醒着他,你是個可悲之人。
每一夜他都做着同樣的夢,每一天曾經的夥伴化作幾何形的畫面,都會縈繞在他的腦海里。
他沒法逃避,漸漸的他被折磨的幾乎麻木,昔日那個活潑的少年消失了,從他眼中消失了,只有那個蹲在角落當中默默哭泣的孩子,留在他的內心。
“墨文先生,冷靜點!”
Apple大聲提醒道,他剛剛貼在門上聽着外面兩人的交談,突然就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和墨文大聲的嘶吼,剛出來就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啊。”
墨文回過神來,看着維爾汀那幾乎蒼白的臉頰和捏緊她肩膀的雙手,他顫抖的鬆開雙手。
“……對不起。”
說罷,便轉身拿起黑傘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