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峰迴路轉
大姑姑的怒氣極盛,周圍的人是連驚帶嚇大氣都不敢出。
緩緩自覺說了這樣的話,徐家定是難以容她了。然而逞逞口舌之快也挺好的,像卸下了一個重擔,頓時輕快了許多。至於之前的那些擔心……管它呢,反正現在甚是舒暢。
“又成!去!拿紙筆來!”大姑姑指名道姓,眾人同情的目光瞬間聚集到又成身上。又成不知該怎麼辦,不敢動彈,低頭看向身旁的徐趣,以尋求許可。
然而,只見徐趣身體微微後仰,神態悠然的靠坐在座椅上,與周圍如臨大敵的眾人形成了鮮明對比。雖然他面如止水、不露聲色,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若有所思,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堂屋中央的緩緩。
方才大家都提着一顆心自顧不暇,生怕沾惹到斗得如疾風驟雨般的大姑姑與緩緩二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徐趣在一旁竟然是如此置身事外。
“快去!”大姑姑的怒意絲毫未減,催得又成直冒冷汗,他用手碰碰徐趣,徐趣這才收回糾纏在緩緩身上的目光,問又成道:“什麼事?”
又成急得呲牙咧嘴,問道:“公子讓我去拿筆墨嗎?”
“拿筆墨作甚?”徐趣似乎毫不知情,這個回答顯得如此的無辜。
徐趣的話讓這一圈的人哭笑不得:合著大姑姑在這拉攏了半天盟友,連老對頭二叔二嬸都沒落下,結果她最應該籠絡過來的這個人,壓根就沒在看她,也自然沒聽到她說了些什麼。這讓她彷彿用儘力氣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落得個氣滯於內,傷的只有自己。
大姑姑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徐趣面前,傾訴道:“趣兒,你可知我今天在外面因這個馮緩緩是如何被嘲笑的?你大姑姑一生要強,何曾受過這樣的欺辱?方才你也看見了,這個馮緩緩不知悔改還敢對我如此不敬,這等賤婦要不得,今天你就一紙休書休了她!”
徐趣站了起來,看着大姑姑,沉默了一下,問道:“大姑姑是因為緩緩對您不敬要休了她?”
大姑姑遲疑的說道:“這……對姑母不敬自然不足以成為休妻的理由。”但是她很快又理直氣壯的說:“但是去怡紅閣這事足夠證明她不檢點,以此為由足以休了她。”
徐趣聞言雙手作揖說道:“那就還請大姑姑懲罰我吧,是我讓緩緩去怡紅閣的。”
“什麼?”“啊?”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緩緩。
徐趣繼續說道:“正是這樣!是緩緩跟我說老家河陽的胭脂品質上乘、價格低廉,想要利用這個有利的條件做胭脂的行當。我覺得能擴展我們徐氏的生意很好,便同意了。但我們對這個行當沒有經驗,於是共同做出了從秦樓入手慢慢了解積累的計劃。只是因為我無暇抽身,才讓緩緩扮成男子前去一試。沒想到被人認出來了,這才導致徐家名譽受損。是我思慮不周,要罰,就懲罰我吧。”
大姑姑驚得連連後退了兩步,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嘟囔着:“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謝夫人一干人等聽了這話喜憂參半、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大姑姑又重新上前拉住徐趣,對着他說道:“趣兒,你是為了這個小賤婦在騙我吧?”
“趣兒不敢。”徐趣語氣肯定。
“你太敢了,連要去和青樓做生意這種慌你都編得出來。你是我們徐家的貴公子,怎麼可能想得出,怎麼可能認可這種生意呢?”大姑姑仍舊不懈。
“有何不可,既不傷天害理,又不有違人倫道德。”徐趣目光坦然的迎上大姑姑的不解。
“是嗎?那你一開始怎麼不說?”大姑姑的語氣仍包含了滿滿的懷疑。
“昨晚一出事,夫人就堅持一人頂下所有的過錯,不讓我說。”徐趣冷靜的很。
“這個謊倒是編的圓,但你能是這種沒有擔當的人嗎?”大姑姑這諷刺的疑問,語氣明顯是否定的意思。
徐趣淡定的說道:“不是!所以我現在站了出來,決定是我做的,後果自然應由我來承擔,還請大姑姑懲罰我吧。”
大姑姑儘管眼中全是不信,卻也無話可說了。
謝夫人這時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就坐下來好好商量個對策,這個時候應是群策群力一致對外的時候。”
大姑姑轉過身去,默默坐回主座,不再搭話。
二叔說道:“嫂嫂說得是。只是,現在情況確實有些棘手了。”
二嬸皺眉接話道:“是呀,不知道的會想’徐家少夫人有什麼癖好,扮成男子去那種地方’;知道的也可能會猜‘徐家究竟怎麼對待內婦的,會逼得堂堂少夫人偷偷的去那種地方做生意。’”
徐趣很快接過話說道:“我有一個辦法。”
“噢?快說說。”這話雖是二叔說的,但是此時眾人殷切的目光表明這話代表了所有人的期待。
“這事遲早會鬧得上淮城人盡皆知,正如二嬸所說,倘若我們休了緩緩,反而引發各種猜測,到時候各種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定會令徐家蒙羞。我們索性就把這事公開,由我帶緩緩光明正大的去與怡紅閣打交道,告訴世人緩緩是代表我們徐家前去做生意的。他們反而沒有了猜疑的空間,到時謠言自會不攻而破,徐家的名聲也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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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謝夫人、二叔、二嬸、香月、又成皆是面露驚喜之色。門外的其他人也是笑着互相點頭,交頭接耳小聲傳達他們的喜悅。
謝夫人接着還是有些猶豫,說道:“只是,徐家去和煙花柳巷做生意說出去,還是不太好聽啊。”
徐趣很快答道:“母親的擔憂也好辦,我們開店、鋪貨全面開展,到時與怡紅閣的來往只是眾多生意手段之一,也就不足為道了。”
二叔一拍掌,聲音洪亮的說道:“哎呀,好主意啊!這樣才能更好的保全我們徐家的聲譽!趣兒,你可以啊,令二叔刮目相看!我現在可是能放心把咱們族中的生意交到你手上了,看來我以後可以安心的養老啦。”
謝夫人也是鬆了一口氣,笑得十分開懷,說道:“趣兒說的甚是有理,沒錯,咱們不但要公開,還要對緩緩的生意大力支持,一定讓緩緩做出個樣子來!”
見此,香月也是喜不自禁,和二嬸相視而笑;又成站在一旁“嘿嘿”的樂出了聲來;小玉在屋外高興得直抹眼淚,張嬤嬤笑着輕拍她的後背;其他人也是激動的小聲交流着;連樹上的喜鵲都嘰嘰喳喳個不停,彷彿在唱着歡快的歌兒。
此時靜園堂屋內外一派歡欣與祥和,沒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大姑姑面色鐵青,神情異常冷酷。
緩緩怎麼也沒想到,事情峰迴路轉,最後就這麼解決了。她的內心波瀾起伏、百感交集,站在那裏眉眼含笑靜靜的望着徐趣。
徐趣看上去還是那麼平淡,然而眼底的笑意還是準確的傳達給了緩緩。
兩個人就這麼含情脈脈的相互凝望着,這凝望中飽含着真摯的情感,散發出了濃濃的暖意。緩緩恍惚中有了一種錯覺,她8歲離開父母以後就常常在夢中見到的那個小女孩突然就蹦了出來,恣意的、放肆的跑着笑着。
緩緩這時才明白,她從來不曾正視的,是自己自小離開父母后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客居之情;回到父母身邊后,下意識逃避的也是親情遮掩下的不甚相熟。現在呢,這股暖意大概應該叫做歸屬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