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真語和謊言
耿總管把二樓的珠寶都介紹了一遍,曹夫人卻再沒有遇上這麼心儀的,只又拿了一件金鑲葫蘆吊墜,而大姑姑和謝謹更是沒有出手買任何東西。
最後請他們一行六人坐下喝茶時,耿總管猶豫的問道:“不知國公夫人和世子妃娘娘想要什麼樣的珠寶,我們也可以幫您關注着。”
大姑姑和謝謹看曹夫人沒選到喜歡的,互相對視一眼,大姑姑說道:“今日我們的客人也是深曉珠寶的貴客,這裏的東西確實有些不上枱面,我們要去后宅私庫。”
“這……”耿總管頓時猶豫了起來,他看了兩個夥計一眼,那兩個夥計面面相覷后都低下頭去不言不語。
“怎麼難道我們還不夠格去私庫不成?”謝謹適時步步緊逼。
“夠格,夠格,絕對夠格!您幾位再不夠格,這上淮城怕是也沒有夠格的了。”耿總管低頭輕嘆一聲,又抬頭擺出笑容說道:“您幾位也不是外人,我就實話實說了吧,不是我不願讓您去后宅私庫,只是現在後宅正亂着呢。”
“此話怎講?”謝謹問道。
“您可能不知,我們肖掌柜小女兒玩劣不堪,我們肖掌柜怕她將來嫁不出去不讓我們對外說。她呀,特別愛養毒物,什麼蠍子、蜈蚣、蜥蜴、蛇的養了一堆,別的不說,就那螞蟻大的就有半寸長。平日裏肖掌柜愛女心切,專門弄了3間屋子給她養,可是今天晌午的時候她發脾氣,一氣之下把容器摔壞把屋子門都打開了,那些東西爬了滿院子,府里的人稍微有點膽量的都去捉毒物去了。弄到這會兒還沒捉完,肖掌柜在後院指揮着呢,所以才沒來接待您二位。現在您幾位去了,我怕您被毒物咬到。”
這話確實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謝謹光聽就嚇得左手攥着右手腕坐在座椅上直往後縮。
愣了好久,大姑姑清清嗓子說道:“我們也不想白來一趟,要不請這位夥計去看看,要是差不多了,我們也可以冒險去看看。”
耿總管哪裏敢怠慢,急忙按照大姑姑說的吩咐。那個叫阿才的搖搖頭說他怕,讓另外的那個去的。不久那個夥計回來了,說道:“後院清得差不多了,只是這些東西能爬會藏的,偶爾還會冒出來。”
耿總管於是看着大姑姑問:“國公夫人,要去嗎?”
大姑姑看着其他的人說道:“去吧,總不能白來一趟。”
曹掌柜夫婦似乎並不怕,其他的人也就不好說什麼。
走到門口時,緩緩又看了一眼櫃枱上的冰飄瑪瑙手串,徐趣看她的樣子,拿起了手串和手串旁同材質的佛珠項鏈,對緩緩說:“帶上吧。”
緩緩很開心,看着徐趣說:“你覺得像永和庄海棠花小徑上那漫天飄落的花瓣雨嗎?”緩緩猶記得那時她在繽紛灑落的花瓣中看俊俏的徐趣的情景。
徐趣笑着點了點頭。
緩緩還想:瞧,這就是她和徐趣獨有的記憶。
“還是重瓣的西府海棠嗎?”突然後邊傳來謝謹的聲音,原來她因為害怕,一改之前的主導磨磨蹭蹭走在了最後。
緩緩和徐趣回頭看去,只見謝謹臉色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慌張。她似乎也是在緊張的情況下無意識的自然而然就說出這句話。說完又慌張的追上大姑姑他們去了。
緩緩霎時感到萬分的失落,對了,謝謹這麼多年,應該也去過永和庄,也曾在徐趣父母親手栽的海棠小徑下行走。突然間,緩緩的心彷彿墜上了千斤重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徐趣平靜的看着她,問:“你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
緩緩想,他大概沒聽到謝謹的話,那自己何必在這裏多此一舉呢。想是這樣想,但她還是脫口而出,問道:“謝謹也去過海棠小徑?”
徐趣看着緩緩,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緩緩突然後悔自己如此多嘴說那些話,她什麼也沒說,低頭不管不顧的向前走去,徐趣只得跟在她的身後。
過了一樓的堂屋才發現,院中大姑姑正和一個又白又胖的中年男子說話,那人也留着耿總管一樣的八字鬍,看上去比耿總管年長,想必就是肖掌柜了。
看見徐趣他們過來,大姑姑招手道:“趣兒,你快過來。”
緩緩怕離得遠徐趣看不清,面對徐趣又說了一遍:“大姑姑讓你過去,估計是介紹那位肖掌柜。”
緩緩聽得懂大姑姑的弦外之音,沒有叫她,但是徐趣拉着她的衣袖,讓緩緩走在自己身後,緊隨着自己。
站定后,大姑姑只向肖掌柜介紹道:“這是我的侄兒,徐趣。趣兒,這是金麒閣的肖伯伯。”徐趣便向肖掌柜作揖問好。
肖掌柜本來還等着大姑姑介紹徐趣旁邊的緩緩,但看大姑姑完全沒有此意,便一副瞭然的樣子只對徐趣說道:“徐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哈哈哈。”
大姑姑這刻意的技倆緩緩不是第一次領教,但也真的是毫不在意,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徐趣的心!
緩緩正躲在徐趣身後低頭沉思之際,猛聽得一向矜持優雅的謝謹大叫道:“有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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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聞聲抬頭,竟然看到謝謹緊緊拽着徐趣的衣袖,整個人驚懼得直一邊向徐趣展示衣袖上的一隻螞蟻,一邊往徐趣身邊湊,就快要掛到徐趣右手臂上了。而徐趣則在看到螞蟻時駕輕就熟十分自然的迅速拍落了謝謹衣袖上的螞蟻,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十分默契。
而後,徐趣似乎想起來緩緩在一旁,眼中無措,欲言又止的看着緩緩。
一旁的曹掌柜夫婦都驚出了一副好事的表情,曹夫人垂首挑眉沖曹掌柜傳遞了一個暗含深意的眼神,曹掌柜心領神會,還了一個別有意味的眼神。
肖掌柜也饒有興味的看了看謝謹和徐趣,又用耐人尋味的眼神看了看緩緩,繼而回頭喊道:“過來幾個人,看看怎麼回事,還有哪裏沒清乾淨!”說完又回過頭來急速的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快走吧。”
肖掌柜快速的向後院走去,曹掌柜夫婦緊隨其後,大姑姑也拉上離她最近的謝謹緊緊跟上,逃離了這裏。
緩緩仍舊呆立着,什麼肖掌柜的眼神、曹掌柜夫婦好事的表情,緩緩也通通根本不在乎,她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打聽碧畫這個人時,香茵府上那個瘦嬤嬤說過:謝謹從小就讓徐趣給她撣螞蟻。她不停的問自己:“他們滿滿的都是回憶,而我要怎麼創造回憶?”
緩緩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彷彿心弦被抽掉了一根,有種想掉淚的感覺。
“夫人你那邊有蜈蚣!”緩緩聽到徐趣的聲音響起,抬頭看到徐趣伸出手就要來抓蜈蚣,緩緩早已順着徐趣的目光看到了蜈蚣,她反應極快的同時伸手,由於距離更近,便先於徐趣抓住了蜈蚣。最後讓徐趣伸出的手尷尬的懸在了半空中。
緩緩抓着蜈蚣舉到徐趣面前,凄涼的笑着,說道:“我不是嬌小姐,從來不怕這些小蟲,不需要你的保護。”說完她想了一下,又補充道“不僅如此,若你怕,我還可以護着你。”
這話說完好久,徐趣都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低着頭盯着緩緩看,眼神有些複雜。
突然,緩緩看到徐趣腳邊爬來一隻蠍子,大喊道:“小心!蠍子!”一邊說著,一邊把徐趣往自己身後拉,徐趣這時也看到了蠍子,只猶豫了一瞬便順着緩緩的力道躲到了緩緩身後。緩緩一個箭步上前,將蠍子遠遠的踢了出去。
而後,她回身看着徐趣,長舒一口氣說道:“好了,沒事了。”
徐趣還是不言語,目光炯炯的看着緩緩。
放鬆下來的緩緩,苦笑着揶揄徐趣:“剛說我能護你,竟還說中了。想不到你這大個子竟真的怕這些小蟲……”話未說完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愣住了,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整個人無精打采起來。
這時,受命趕來捉蟲的夥計在不遠處顫聲對他們說道:“公子、夫人,快走吧,這裏怕是還藏着毒蟲!天快黑了,一個不小心看不到被咬了就糟糕了。”說完兩個夥計也跑了。
院子裏只剩下徐趣和緩緩兩人了,徐趣拉着緩緩向前走,剛邁出兩步,緩緩便感到心中的悲傷瞬間爆發難以自抑,她忍不住停下來,在徐趣身後用力拉住了徐趣牽着她的手。
徐趣明顯沒想到緩緩會這樣,他轉過身愣怔在原地。
緩緩濕了眼眶,低下頭,聲音哽咽道:“我是不是應該適當的撒些謊?裝作怕這些小蟲的樣子,讓你保護我?就像你明明怕這些小蟲,卻從小騙謝謹你不怕,為她驅蟲,默默守護她這麼多年?”
徐趣舉起緩緩的手,用另一隻手為緩緩攏起鬢角的碎發,說道:“也不是你想的這樣。”
緩緩情緒有些激動,她仰起頭面對着徐趣,此時她眨了眨酸澀的眼,兩顆淚珠兒便滴落了下來,她抽咽道:“可是你知道嗎?我不想、也不願、更加不會騙你。真誠相待是你我之間一直以來的相處之道不是嗎?我知道你也一樣,無論如何也不會騙我的,對嗎?”
徐趣被這突然的問話弄的一時語塞,他沉默着。
緩緩等不及徐趣回答,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算了,我不逼你。”
但她很快用手指抹去淚,眼神困惑,問道:“你說,真話和良善為目的的謊言,究竟哪個更能表達一個人的真情實意呢?”
徐趣垂頭看着緩緩不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緩緩期待的看着他,兀自道:“我選真話,你呢?”
徐趣沉默了片刻后低聲說道:“自然也是真話。”
緩緩聽了這話破涕為笑,說道:“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或許你以前用欺騙表達對別人的愛護,但我今日正式告知你,我過往不究。可我也不一樣,我只說也只想聽真話!你不要覺得我平時脾氣好,要是讓我發現你騙我,我是真的會非常傷心、非常生氣的!說不定我會離開知道嗎?”
徐趣震驚得睜大了眼睛,糾結的看着緩緩,沉默着。
過了一會兒,他默默的拉起緩緩的手向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