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子如玉
“對對對,可別那麼叫我,我害怕。”
項小滿有些緊張。
那美婦上前捏了捏他的臉,滿眼慈愛:“這麼秀氣的孩子,髒兮兮的可不好看,我已經讓人備好了熱水,讓你良平哥哥帶你好好洗一洗。”
洗澡本是尋常事,但在這兩年裏卻是最奢侈的享受,因為缺水。
師徒倆坐在浴桶里,一臉的愜意。
“師父,您別光顧着搓了,快跟我說說,待會再見了他們我該怎麼稱呼。”
項謹抹了把臉,躺在桶沿上,悠然的呼出一口氣,給項小滿介紹着赫連一家的情況。
“赫連良平你已經認識了,以後叫他大哥就行,另外三人是他的父母和妹妹,他父親叫赫連齊,母親……他母親叫啥來着,哦,對了,叫夏錦兒,妹妹叫赫連良卿,也不知你父母年紀,那就男叫大女叫小,稱他們伯伯嬸嬸,至於良卿丫頭,就跟着良平小子叫妹妹吧。”
“妹妹?我怎麼覺得她比我大?”
“你憑什麼覺得她比你大?”
“她比我高!”
“呃……”
項謹有些無言以對,看着徒弟瘦小的身子,心底又一次升起了愧意。
赫連良平再進來的時候,手中拿着兩套剛從布莊買來的成衣,師徒倆穿上身後,都在互相打量對方。
“要早穿上這個,師父肯定能娶到媳婦。”
“我看你穿上這個,也討不到媳婦。”
兩人互損了一句,又跟着赫連良平去了正廳,那裏已經備好了酒宴。
剛剛進入廳內,項小滿就被一桌子的飯菜給驚到了。
“一,二,三……這一家子什麼來頭,一頓飯要吃二十多道菜,還真是貴人家裏肉飄香,窮人路邊啃樹樁啊!”
他雖然在心中感慨,可眼睛卻好像長到了菜上,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大豬蹄醬肘子就在面前,哪還能移的開目光,口水都不知咽了多少回了。
“吃飯的時候,別那麼沒出息,免得丟我的臉。”
這是師父交代過的,項小滿不敢忘,好幾次想伸手去拿一塊肉塞嘴裏,又強迫自己忍住了。
“小滿,怎麼不吃呀?”夏錦兒看他久不動筷,只是痴痴的盯着席面,便夾了一個鵝腿放在他碗裏,“是不合胃口嗎,想吃什麼告訴嬸嬸,嬸嬸吩咐人去給你做。”
項小滿慌忙拿着鵝腿啃了起來。
他狼吞虎咽,落在夏錦兒眼裏卻是有些心疼,她自是知道項小滿往日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尤其是這兩年旱災,就連鄴邱城都餓死了不少人,更別說其他地方,想到若是自己的兩個孩子受了那些苦,眼睛便不受控制的紅了一圈。
“行了行了,你們別管他了,讓他自己吃吧,皮猴子一個,越客氣越放不開。”
項謹發話,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客套,紛紛動起了筷子。
“項公……”赫連齊敬上一杯酒,“您來之前怎麼也沒事先通知一聲,要不是我在老宅子那安排了人,可就犯了大錯了。”
項謹一笑置之:“事發突然,我也不知你們把那宅子賣了,我還以為是良平看到我們爺倆賣藝才找到我們的,沒想到是你安排了人。”
“項公不用氣惱。”赫連良平始終面含微笑,“那個漢子是個有名的混混,幹了不少缺德事兒,見你們之前,我已經親自將人解決了。”
“解決?”項小滿有些驚訝,“什麼意思?怎麼解決的?”
“這……”
赫連良平顧及項小滿年紀尚小,不知該如何解釋,便看向了項謹。
項謹卻是無所顧慮的直言不諱:“你說怎麼解決,殺了,死了,埋了,就跟咱們遇到的那些流寇一個下場。”
此話一出,赫連父子的面色還算平靜,只是驚到了夏錦兒母女,尤其是赫連良卿,看項小滿的眼神一直在不斷變化:“你才多大啊,就敢殺流寇了?
“多大也是比你大!”項小滿一臉的驕傲,似乎比眼前這女孩年紀大是多麼了不起的一件事兒,又注意到夏錦兒擔憂的表情,忙補充了一句:“我沒殺過人,師父不讓。”
母女倆同時鬆了口氣。
赫連良平眼眉一挑,心想小傢伙兒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卻是老氣橫秋,便又問他:“聽你所言,像是沒把那些流寇放在眼裏?”
項小滿抹了抹嘴巴,一手的油,剛要往身上擦,又想到是新換的衣裳,便硬生生給止住了,嘿嘿一笑道:“流寇嘛,就是一些平民百姓吃不飽,走投無路作了惡人,沒什麼可怕的。”
赫連良平微微頷首,心想也是,項公何許人也,這項小滿是他的徒弟,整日跟在身邊,定是已學了不少本事,能說出這話倒也不算奇怪。
“你會武功嘛?”赫連良卿的聲音,讓項小滿有種置身浴桶的感覺,俏皮柔嫩,很好聽。
“當然,你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大哥不讓我習武。”
項小滿很慷慨,赫連良卿卻是有些幽怨,兩人同時看向赫連良平,直把他盯得渾身發毛,拿着把摺扇胡亂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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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了。”夏錦兒瞧話頭扯到孩子身上,怕耽誤了項謹幾人談正事,有意止住了話題,“趕緊吃飯吧,吃完了飯有的是時間聊。”
赫連家倒與尋常那些富貴之家不同,沒有太多男女尊卑的教條,夏錦兒一開口,其餘人倒也沒再多說什麼,他們知道師徒倆這幾年吃了不少苦,便也不再打擾二人吃飯。
酒過三巡,夏錦兒喚來僕人收拾桌子奉上茶水,而後一手一個,拉着項小滿和閨女去院裏玩兒了。
“說說吧。”項謹瞧着三人離開,抿了一口茶問道,“怎麼把老宅子賣了?”
“樹大招風。”赫連齊道。
項謹微微頷首:“兩召之間已停戰一年有餘,雖是摩擦不斷,卻也沒再聽說有攻城這種大動作,我來之前尚不知道鄴邱城已被西召攻下,以至於在城門口險些因為路憑不對,被城門令捉了去。”
“城門令?”赫連良平有些意外,“劉耿嗎……”
“你認得他?”
“項公,他姓劉。”
“你的意思是?”
赫連父子對視一眼,還是由赫連良平開口解釋:“此次西召的統軍大將乃是劉文泰,他算是順天皇帝的堂叔,而這劉耿,是劉文泰次子。”
“原來如此。”項謹微眯着眼,似乎在回憶什麼,過了許久才又繼續問道:“那你們賣宅子也是因為他?”
“有一些原因。”赫連齊點頭應道,“城池易守,城內大宅府院富商巨賈都免不了被請去喝茶,雖然這兩年旱災頻發,但賀氏商行的生意卻沒受多少影響,一定會在邀請之列,老宅子太過顯眼,若是劉文泰心血來潮親自去請,難免不會被他認出我來。”
項謹默默點頭表示贊同,又聽他說賀氏商行沒有受到災情的影響,便也感到好奇:“現在,賀氏商行有多少財產?”
“富可敵國。”
對於赫連齊的說法,項謹並沒有感到意外,甚至沒有一絲懷疑,與其說他相信赫連齊的能力,倒不如說是相信赫連這個姓氏的底蘊,有那種背景,只要家主不是昏庸至極的廢物,循序漸進的發展下去,富可敵國,確實容易實現。
沉默了好一會兒,項謹又接着問道:“那是誰在掌管?”
赫連良平道:“這些年無人知道賀氏商行是赫連家的產業,我們謹記項公的囑咐,赫連家已經不適合出現在世人眼中,所以明面上的東家是赫連家的老僕,名叫賀忠。”
“可信么?”
“項公猜猜他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項謹靜靜的注視着赫連良平,那雙眸子無時無刻不透露着沉穩與自信,俊朗的面龐下更掩藏着……掩藏着赫連家骨子裏的堅韌,那是家族的血脈,是遺傳下來不可泯滅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