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街頭賣藝
項謹從懷裏掏出那把石頭。
項小滿好奇的拿過一顆仔細觀察起來,拇指大小的四方塊,表面光滑平整,雖然是經過打磨,但也並沒什麼特殊的。
“就憑這個,就想蹭一頓飯?”項小滿一臉懷疑。
“你懂什麼!”項謹在地上尋摸一圈,撿起一個還算鋒利的瓦片,在石頭上畫出一個符文,遞給項小滿,“你再看看。”
項小滿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琢磨半晌又問:“難不成隨便划拉兩下,就能蹭一頓飯?”
“呃……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收了你這麼個傻玩意兒!”項謹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暈死過去,氣的直拍腿,一把奪過石塊兒,恨不得戳到項小滿的眼睛上,“你但凡有點腦子,就能想到這畫的是和人接頭的暗號!”
“可您這暗號人家不認識啊。”
項謹無言以對。
“唉,兩天了,就喝了一碗糊糊,還是您給人治好了腿疼的毛病,人家才……”話到一半猛地站了起來,“師父,咱去大街上轉轉,這地方大,有錢人肯定不少,沒準遇見個頭疼腦熱腿腳不好的,您給治治,這錢不就來了么。”
“真是個傻小子。”項謹苦笑着搖了搖頭,“俗話講醫不叩門道不輕傳,向來只有病求醫,哪有醫尋病,你這主動送上門的大夫,莫說一文不值,沒準還會被人認為不懷好意呢。”
項小滿並沒打算放棄,項謹經不住他再三攛掇,只能無奈答應他去碰碰運氣。
師徒倆走在大街上,但凡遇見個看得上眼的,項小滿就會迎上去問上一句:“您有病嗎?我師父能治。”
果如項謹所言,項小滿的“好意”換來了四種態度:一是脾氣好的,丟下一句真晦氣便走開了;二是遇見性子急的,掄拳頭就要揍他;三是他剛圍上去,人家不等他說話就跑開了;最後一種則是看他年紀小,掏出一兩枚制錢丟在地上,讓他去買個包子吃。
項小滿硬是靠着最後一種討來了七八枚制錢,笑呵呵的拿給項謹看,說著話就要去買吃食,不料竟被項謹一巴掌拍掉。
幾枚錢滾落一邊,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不遠處的乞丐撿了去。
“你,你你……”項謹指着項小滿,渾身發抖,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項小滿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獃獃的看着師父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追了上去。
追到先前的巷子,項小滿疾步跑到項謹面前跪下:“師父,您消消氣,我知道錯了。”
“錯哪了?”
“我,我……”項小滿有些不確定,怕又說錯了話再火上澆油,結結巴巴的不知該說什麼。
項謹凝視着徒弟,乾瘦的臉皮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動,許久之後才深吸了口氣嘆道:“予惟不食嗟來之食,以至於斯也。”
他把項小滿拉了起來。
“從你不會說話,我就教你什麼能拿,什麼不能拿,就算是這飢荒之年,也從沒白吃過別人家一粒米,要麼給人看病要麼幫人幹活,不是砍柴挑水就是修牆補房,哪怕人死了咱也會幫人收屍,可你今天……”
師徒倆漫無目的地閑逛,項小滿聽在心裏,有些後知後覺。
“要是你花了那個錢,就真的成了要飯的,要飯的懂嗎?不勞而獲的感覺,那種感覺應該很美妙吧,你也許會逐漸迷失在那種感覺里,會享受那種感覺,什麼尊嚴,人格,理想統統……”
“師父,您別說了。”項小滿滿臉羞愧。
“明白了?”
“明白了!”
“那就走吧。”
“去哪?”
“賺錢去!”
項謹口中的賺錢,在項小滿眼中,和乞討沒什麼區別,因為許多乞丐眼中的其中一位祖師爺就干過同樣的事,只不過那祖師爺是靠着吹奏長簫乞食,而項謹是找了個街頭表演武藝。
“賣藝,賣藝。”項謹賣力的吆喝着,“胸口碎大石,鐵槍頂咽喉,蒙眼扔飛鏢,單掌開磚頭……”
結果卻不盡人意,路過的人最多也就是瞥上一眼,瞧是一老一少,穿的邋邋遢遢,手上連個傢伙事都沒有,又能有什麼好看的,一個個停也不停的就走了。
項小滿站在身後咯咯直笑:“師父,您這一招不管用啊。”
項謹有些羞臊,又不想在徒弟面前丟臉,便又扯着嗓子喊了幾聲,結果還是與先前一樣。
項小滿道:“師父,您說他們為啥不來看咱們?”
“為什麼?”
項謹撇了撇嘴,心想老頭子六十來歲的人了,過得橋比你走的路還多,你還想教我?
“嘿嘿,您光喊不練,人家見咱這個模樣,多瞅一眼都難,更別提相信您了!”
他剛剛說完,突然腳下一點,縱身一躍便到了對面的房頂上,接着又是一踩,穩穩的回到原地。
只這一下,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哎呦,這小傢伙年紀不大,還有這樣的身手呢。”
“可不是嗎,剛才就聽那老頭喊呢,我還不信。”
“嗯,沒準還真有什麼絕活。”
眼看着人群中有人談論,項小滿嘿嘿一笑,趁熱打鐵的往前一步,向著四方拜了一拜:“各位大爺大叔婆婆嬸嬸,您住住腳聽我說說話,我師徒倆無奈落了難,已是身無分文兩天沒吃飯了,今天剛到鄴邱,早聽說這裏是富庶之鄉,鄉親們各個仁義,我們沒別的本事,倒是有些武藝傍身,就在這練上幾段,您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回家去取,呃……不對,沒錢的……嗯……”
“哼哼,年紀不大,嘴皮子倒是利索。”人群中走出一個大漢,“小傢伙兒,你都會些什麼?”
“我會……”
“行了行了,不用說了。”大漢擺了擺手,從懷裏掏出一弔制錢,在手裏拋了兩下,“光練拳腳沒意思,來來來,你打我一拳,若是能將我震開三步,這吊錢就歸你了。”
項小滿的雙眼透着精光,隨着那人手裏的錢上上下下,始終挪不開半分,咽了下口水,邁步就要去比試,卻被項謹一把拉住。
他瞪了項小滿一眼,走上前拱了拱手:“這位好漢,我們是賣藝不是比武,您還是把錢收起來吧,不如我給您演一段,我會……”
“花架子有什麼好看的?”項謹還沒說完,便被那大漢搶了話去,“你要是覺得他不行,那就你來。”
項謹眉頭微皺,猶豫了片刻,展顏笑道:“這樣吧,我們初到貴地,實在不宜動手,要是您想過過癮,就打我一拳,也不要三步,只要我動一下,您就拿錢走人,要是我僥倖扛住了,這錢還是您說了算,要留就留下,不留也可帶走,如何?”
此話一出,人群里便傳出陣陣驚呼,這大漢約莫不過三十來歲,正當壯年,更生得是虎背熊腰,而那老頭兒鬚髮花白,已是垂垂暮年,看上去又干又瘦,若真挨上一拳,只怕不死也得丟半條命去,一個個同情心泛濫,七嘴八舌勸了起來。
項小滿同樣有些擔憂,在身後叫了一聲,卻被項謹按下,面帶微笑的看着大漢。
這大漢原本就是為了找找樂子,他自信以他的能力,那小傢伙兒別說打退自己,不把手震疼就算好運,此時來這麼一出,倒像是被架在了火上,打的話難免遭人詬病,不打又像是怕了對方,不由有些慍怒。
“老頭兒,你確定?”
項謹微微頷首,推開項小滿,負手而立。
人群也隨着他的準備而緩緩散開,圍成了一個半圓,那大漢低聲冷笑:“老傢伙,這是你自找的,我可不會留手。”
一拳直出,正打在項謹胸口,砰的一響,眾人好似都聽到胸骨碎裂的聲音,一個個緊閉雙眼,不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