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晏家
馬車一路疾行,進了京城地界這才放慢了些速度。
車內坐着一老一少,老夫人一臉愁容,擔憂又心疼地盯着小姑娘看,張了幾次嘴,卻始終沒有將話說出口。
而坐在一旁的小姑娘卻是抱着書本,專心致志地翻看着。
眼看着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嘆息聲愈發密集。
晏姝念的注意力終於從書本上移開,看着正紅着眼眶看她的老太太,她趕忙將手中的書本放置一旁,人挪到了老夫人身邊,頭歪在了她的肩膀上。
“外祖母這是幹嘛呢?我這個年紀本就該定親了,家裏給安排好了,這是好事呢!”
老夫人哪能不知道這是外孫女在寬慰她,看着這麼懂事的人兒便更加心疼了,“你母親也太不像話了,哪有你人還沒回來,她便自作主張地給你定下親事的?這麼些年她對你是不聞不問,她知道你如今的性子嗎?她知道喜歡怎樣子的男兒嗎?”
老夫人一肚子的氣,外孫女兒三歲便被女兒送到江南養在她的身邊,這麼些年他們做父母的只每年去幾封信,哪有半分做父母該有的樣子?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以她女兒對念兒的態度,她很難不懷疑那定親的對象會不會是個好的。
又轉念一想,女兒到底是念兒的親生母親,總不至於會把念兒往火坑裏推吧?
心裏正七上八下着,馬車悠悠停了下來。
“老夫人、姑娘,咱們到了。”門外的車夫跳下馬車,將馬凳在下邊放好。
車簾掀開,丫鬟已經在下頭候着了。
先讓老夫人下車后,晏姝念提着裙擺,手搭在丫鬟的手臂上,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晏家的宅子位於京城城南的柳葉巷,離主城區還有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巷子並不寬敞,堪堪能過一輛馬車。
柳葉巷的宅子大多是二進的小宅子,住在這邊的一邊都是些小有資產的商人,或者略有家底的小官員。
而晏姝念的父親雖然於前幾年升任六品官員,但是晏家本就是一窮二白的耕讀人家,是舉了全家之力才供晏清安一路考到京城,但是要想在京城置業,那可真是太難為他們了。
眼前的宅子還是晏清安剛升任六品太史時,晏姝念的母親找外祖母求了又求,這才由季家出錢買了下來,當做女婿升遷的賀禮。
季家早年開始經商,這麼些年下來算是略有家產,不過士農工商,在世人眼中,總歸會認為是季家高攀了晏家。
車夫上前叩門,好半天才有人前來開門。
開門的婆子往門外看了看,不爽地問道:“來的是什麼人?”
“是季家老夫人和晏家念姑娘。”跟在晏姝念身邊的丫鬟上前和婆子交涉。
婆子將兩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才不咸不淡地說:“跟我進來吧!”
雖然是晏家,但是作為晏家人的晏姝念這還是第一次踏進這個家門。
院子比晏姝念認為的還要小一點,而且因為佈局不合理,佈置得也不夠精心,所以看上去雜亂不堪,便愈加顯得小了。
婆子領着二人穿過一條長廊,往裏面喚了一聲,人轉身就走。
好在很快有人出來將二人迎了進去。
“娘,念兒,你們總算來了!”坐在椅子上的人沒有動,雖是驚喜的話語,但是語氣和神情都過於平淡了些。
“不是說念兒回來就成了嗎?娘,您一把年紀了,這一來一回的,怕是身體要吃不消哦!”
季芸知先對着老太太說了幾句,而後才將視線看向晏姝念,“怎長這般高了?還有長得也過於結實了些,一點都沒有姑娘家的樣子。幸好成親的日子是在半月後,這些天可不能貪吃了。”
晏姝念可不覺得自己的身材有什麼不好,她對自己很滿意,誰規定姑娘家必須要是季芸知那樣弱不禁風的樣子了?
“胡說!”老夫人的反應比晏姝念的更大,“你十幾年沒有見過念兒了,當然不知道她如今多高。還有她這樣勻稱的體型,怎麼在你嘴裏就變成過於結實了?你一個當娘的,這麼些年沒有管過女兒,這剛一見面還挑剔上了。”
“娘!”季芸知看了看旁邊站着的丫鬟,看向她娘的目光不由地有些惱怒,“我看您就是老糊塗了,京城的那些男兒喜歡怎樣子的姑娘,是您知道,還是我更清楚?她要不是我女兒,您看我管不管她這些!”
“我管別的男兒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幹嘛?念兒就是千好萬好,他們不喜歡她,那是他們沒有眼光。還有你給念兒定的親事是怎麼回事?你之前去信只說是給念兒定好了親事,可沒說親事就在半個月之後。”老夫人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女兒留,質問起來的聲音中氣十足。
說到晏姝念的親事,季芸知的怒氣總算消散了些,臉上有了笑意,“那可是頂好的親事,不把時間抓緊些,要是生變了該如何是好?”
老夫人懷疑地說道,“你倒是說說是如何頂好的親事。”
“男方可是遠安侯家的世子,人家那樣的高門大戶要什麼樣的姑娘要不到?也就是因為念兒是我女兒,我才用心為她籌謀。你說說能嫁進侯府,這是多大的福氣啊!”季芸知的興奮溢於言表。
“侯府?”老夫人沒有絲毫高興的意思,反而是壓抑着怒火,不安地問道:“是娶親還是納妾?”
不怪老夫人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晏家和侯府的門庭相差太大,雖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但是像侯府那樣的門庭想娶什麼樣子的姑娘娶不到?何必要娶這麼一個連長相、脾性都不知道的小官之女呢?而且晏家的門楣比起侯府未免也低了太多去。
“當然是娶親,念兒是我的女兒,我怎會讓她去做妾?”
這讓老夫人更加疑惑,“侯府為何會許下這門親事?可是那侯府世子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娘!”季芸知呵斥一聲,“京城不比寮城那樣的小地方,侯府的事不是我們能隨意議論的,侯府一切都好,您儘管放心。”
雖說多年不見,但是季芸知總歸是從老夫人肚子裏出來,又由她一手帶大,看着季芸知那漂浮不定的眼珠子,老夫人哪能不知這是她心虛的表現?
“還不跟我說實話嗎?想來是晏家的日子好過了,用不着季家時常補貼了。”老夫人冷了臉色。
季芸知雖然想要硬氣一點,但是這些年要不是有娘家的補貼,就憑丈夫的那點俸祿,他們這麼一大家子在京城的日子確實不會好過。
“我還是不是你女兒了?你要這樣子說話來刺傷我。”季芸知生氣地跺了跺腳,“我就不該把她送到你身邊去的,現在你為了她,連自己的親女兒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