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一]學霸的春天

當天晚上,江辰沒能在宿舍熄燈之前回來,舒淼暗暗覺得事情有點不對了。要知道這個好孩子可從不幹違反規定的事,就算他今晚運氣實在太好泡上了某個大美女,也到不了出去開房的地步。

他試着打了好幾次江辰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他又不好意思把這事跟別人說，只得揣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上床睡覺。

宿舍里其他幾個人正戴着耳機戰得熱火朝天呢：“喂,淼神，明天是周末誒,你怎麼這麼早就睡了？下來跟我們擼一局dota。”

“算了吧,我困了。”舒淼敷衍了一句，轉身向里。

第二天天光大亮,江辰還是杳無音訊。舒淼一晚上沒睡好,剛過7點就醒了。他躺在床上，習慣性地摸過手機，想刷個人人。沒想到剛一點home鍵，一條新聞短訊就跳了出來——《本市夜店發生血案，具體情況不明》。

看到這題目，他一陣頭暈，幾乎連手機也拿不住了。他趕緊點進短訊裏面的網頁連結，裏面只說死了一個2o歲左右的年輕男子，地點在建設路某高檔會所。

這下要糟！舒淼頓時慌了神。他褲子都顧不上穿，失魂落魄地跳下床，哆哆嗦嗦地去搖下鋪的儲駿：“駿爺，你醒醒！老江可能出事了！”

儲駿昨晚打dota到凌晨3點，好不容易才把眼皮撐開：“咋了？江辰咋了？”

舒淼顫抖着把手機拿給他看：“你看！新聞里說的那個年輕男子，很有可能是他！我從昨晚打他手機就聯繫不上！”

“靠，有沒有搞錯，他跑那地方去幹啥？”

“這……是我讓他去的。”舒淼此刻已經完全徹底地意識到自己的主意有多餿了，支吾了半天才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明白。

“卧槽，你傻逼啊！！！”儲駿一拍大腿，“那地方，沒點後台敢隨便去嗎，而且他又那麼呆！靠，這下鬧大了！”

這時宿舍里其他人也被吵醒了，大家亂成一團。江辰生前雖然是個不合群的土包，但是個老實人，待人友善，從也不斤斤計較，在宿舍里人緣極好。五個人正吵着要不要通知輔導員，輔導員的電話來了：“你們幾個來辦公室一趟。”

如同下了死亡判決書，舒淼整個人蔫了一半。及至到了辦公室，看到輔導員一臉凝重，旁邊還站着兩個不認識的警察，他終於忍不住哭出來了。

“老師，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江辰他才……嗚嗚，都是我的錯，是我慫恿他去的……”

輔導員是個相貌冷艷的年輕美女，她與警察對視一眼，望向舒淼：“你哭什麼？”

“我……我看新聞了，江辰他……他一定是……”舒淼更加傷心。

“哦，他已經醒了，你們去醫院裏陪陪他吧。”

——納尼？！五個人同時震驚。

“可……可他不是——”

“呃，這麼說吧，”輔導員擺弄着桌子上一支筆，“他是受了傷，嗯，挺重的……但是，他沒事了。”

新聞上說是死了，結果現在說受了傷，挺重的，但是沒事了——這尼瑪什麼邏輯？！

“幾位同學，希望你們不要到處宣揚，這對江同學也不好，對吧？”一個警察說，“他父母已經在路上了，不過最早今晚才能到，你們先去看看他吧。”

————

兩星期後，江辰出了院。

他狀態非常好：心情愉快，脖子上雖然留下了永久性的疤痕，卻不怎麼影響外表。而且每到摸到那疤痕，心底便會像電影回放那樣，瞬間湧入很多人，很多事。

他的舍友，先是被他的生死之謎搞得困惑不已，如今又被他驚人的變化整得集體驚呆——自從康復回校，江辰完全變了一個人。過去他一身運動服，給人感覺自卑又土氣。現在他身上的陰鬱感一掃而空，整個人變得陽光起來。過去他與人說話目光躲躲閃閃，現在他會自然地注視着對方的眼睛，態度不卑不亢。他也不再穿又肥又大的運動服和破爛爛的舊鞋了，雖然由於家境原因，他還是個生活樸素的男孩，可穿着打扮讓人看上去十分舒服。

除了外表，他的生活習慣也與過去大相逕庭。曾經的他一天到晚窩在圖書館裏，現在可有趣多了。

某天，他的同學看他興沖沖地往運動場跑：“江辰，你要去哪兒？”

“去打球！”

於是同學們下巴頦差點掉下來。

又有一天，同學們發現他課後往社團跑：“天啊，你不是也參加社團了吧？”

“嗯，結他協會！”

同學們又受到了驚嚇。

他開始看各種書，圖書館有的都看，還養了幾盆多肉在陽台上。

總之，江辰不再是過去的江辰了。大家對他驚人的轉變津津樂道了一段時間，此後便也像所有紅極一時的熱聞那樣平息下去，習以為常了。

江辰自己對此付之一笑——他們哪裏知道，自己受過了多少考驗和折磨，上天下海無所不至，還被迫逃竄和殺人。這些圖樣圖森破的同學們，哪個做過這種事？

————

時光荏苒，日月如梭，很快，兩年過去了。

學弟江辰大四了，成了學長江辰。同所有大四狗一樣，他開始忙着實習考研。他的結他演奏技術雖然不怎樣，學習成績一直保持得不錯。爸媽表示，全力支持他進一步深造。他其實有些猶豫，因為還有一個妹妹，希望能早點賺錢補貼家用。爸媽勸他不要擔心，家裏供得起他的學費。

不知不覺中，他也成了被仰望的對象。也會有學弟學妹望着他的背影，偷偷地問那個學長是誰。這兩年來，江辰的生活雖然豐富多彩但是清心寡欲，他感覺自己在和系統君一起混的過程中一次性透支了太多感情，以至於現在很難動心。

一天晚自習時，他收到一條短訊。是一個同社團的學妹發來的，她表白了。

雖然江辰推了不少攻，這種事還是頭一遭。於是他向舍友徵求意見，大家一片沸騰，紛紛表示學霸的春天即將到來——要知道，那學妹可是典型的萌妹子一枚，相當清秀可人。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老江，你不簡單啊！大二的萌妹子都讓你騙到手了！”

“快答應吧！我們這些**絲看着都眼紅呢！”

“唉，我都大四了，也不能坑了人家……”江辰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跟一個不太熟的人發展戀愛關係。

“怕什麼啊！先答應了，處一陣再說，你可不能傷了人家的心啊！”

於是，江辰有女朋友了。這是一段典型的校園戀情，青澀純真，與其他校園情侶沒有任何區別。兩個人脾氣都很好相處，鬧彆扭雖然不可避免，但都是輕來輕去。那妹子雖說有點小女生的幼稚，卻也是純情的體現，江辰儘力呵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開始時他不覺得自己對她有什麼感情，時間久了感情越來越深。捫心自問，他很確定自己是愛她的。

因為要考研，江辰一直很忙。妹子對他十分體貼，不忘問寒問暖。一時間，兩人儼然一對佳偶，引來無數艷羨目光。

可美好幸福之中，總覺得好像缺點什麼。

為了這段感情能夠細水長流，江辰決定報考本校的研究生。可就在他全力衝刺之時，一個重大的打擊從天而降——女孩的家長不知怎麼得知了女兒戀愛的事，對江辰出身很不滿意。須知這妹子堪稱白富美，家裏開得起保時捷。本來江辰爸媽對這一對是否能成就不抱太大希望，這一來更是吹了。

於是，無比狗血而現實的戲碼再次上演：兩人迫於家庭壓力，無奈分手。

這個打擊可夠大，尤其是在備考的緊張時刻，江辰差點被砸得倒地不起。他當晚一口氣灌了五六瓶啤酒，當著一群哥們的面哭成狗。然後他在宿舍里靜靜躺了一天，心想自己當時做任務的時候，天大的打擊都扛過來了，死過一回都重生了，怎麼能在這時候慫呢？

於是，第二天他滿血復活，繼續複習考研。

————

1月5日全國研究生考試后，原本忙碌的生活好像一下被抽空，江辰實在是閑到不能閑了。寒假過得很墮落，開學之後也沒什麼事干。於是他突發奇想，想去蹭學弟學妹的選修課。

上教務處網站下載了選修課的大表格，拖着滾動條一路瀏覽下去，不知怎麼，一門課程的名字猛地撞入視野——《海洋生物雜談》。很明顯，這是生命科學學院開的課。

江辰坐在電腦前，盯着這六個字看了好久。他沒法不讓自己想起那個人來。

或許是愛屋及烏，與他有關的一切，現在看來都是如此美好。如果真有機會，江辰會毫不猶豫地改行當他的研究助手，跟他一起飄蕩在海上。無奈現在看來，只能是痴人說夢。

查詢到上課時間地點，江辰第一節課就去蹭了。生科學院與機械學院不在同一個校區，坐公交足足一個半小時。那天又恰逢倒春寒，一場突如其來的降雪搞得整個城市交通處於半癱瘓狀態。江辰絕望地在路上堵了三個小時，等他精疲力盡地走進教室時，兩節課已經接近尾聲。

他大致掃了一眼，偌大的教室里也就坐了不到十個人。第一節課就這光景，這課估計開不成了。

講課的老師三十歲上下，其貌不揚，念ppt就像念經，真讓人煩死。他顯然也無心多說，用神一樣的速度把所有課件過了一遍，宣佈下課。

這不坑爹么！自己在路上堵了3個小時，凍個半死就特么為了這個？！江辰真想罵娘。就在他氣呼呼地準備走的時候，那老師說話了：“唉，今天就來了這麼點人，看來這門課開不了了。”

他不是在自言自語，是對着教室里某個人說。

“是啊。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下雪耽誤了交通的原因。”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回答。

“嗯。”老師無精打采地把u盤一拔，“小魏，你幫我把電腦收拾好吧，我趕班車呢。”說完走了。

江辰石化在了當場。他眼睜睜地看着一個人從教室後面走到講台上，彎腰按下“下課”的按鈕。

那身影，再熟悉不過了。江辰在重生之後的兩年裏，不知夢到過多少次。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好像生怕一眨眼他就跑了。這是夢嗎？還是幻覺？莫非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還賴在宿舍里的床上？

眼淚啪嗒啪嗒滴下來，砸在桌子上。江辰忍不住，但內心覺得自己很可笑：不論如何，這人不可能是他……已經轉換了時空，怎麼可能是他？

魏沐華——反正是與他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鎖好講桌，一抬頭，發現了正在發獃的江辰。

“同學，你怎麼了？”

江辰慌忙抹了一把臉，可眼睛還紅得像兔子一樣：“沒……沒關係，我感冒了。”

果然不是他，他不認得自己。

“對不起，你得大點聲。不然我聽不到。”他指指自己的耳朵。

江辰的心好像被猛戳了一下，跳漏了半拍。

“話說回來，我怎麼覺得你有些面熟？”他很認真地盯着江辰看了半晌，“咱們在哪裏見過嗎？”

心臟又被猛戳。江辰氣都喘不過來了。

“我是個奇葩的存在，記憶亂成一團，認錯人的話你別在意。”魏沐華轉身就走。

“等等！！！！”江辰狂喊一聲。他把包一拎追了上去：“我……我想跟你……”

“不好意思，人數不足，這門課開不了了。”

“可是……”江辰喘着粗氣，恨不得一把把他揪到自己面前，質問他到底為何出現在這裏，還記不記得一個叫做江辰的人。真的完全不記得了？一點也不記得了嗎？

真是個奇怪的學生。“好吧。”魏沐華掏出手機，“記一下我號碼，有問題打給我。”

而後，他還是走了。

江辰看着屏幕上那一串數字，握緊了手機，就好像握着身家性命。他愣了片刻，而後像個神經病一樣，在空蕩蕩的教室里，一個人笑出了聲。

記不記得有什麼關係呢——

如果過去無法延續，我願與你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