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女相見 曹穗:阿父比始皇佩劍高一點
光和七年,張角已死,皇莆嵩連勝七陣,斬張梁於曲陽,發張角之棺,戮屍梟首後送往京師。
此次平黃巾有功,皇莆嵩除車騎將軍領冀州牧,盧植有功無罪官復原職,曹操除濟南相,即日班師赴任。
還有許許多多人物皆在此次平叛黃巾之戰中粉墨登場。
然而,這一切都和在譙縣的曹穗無關。
曹穗搬來一張胡床坐在小院裏,小小的人兒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望着空蕩蕩的天空,扎着兩個可憐兮兮的圓揪揪,眉間都是煩惱。
換誰來了要什麼沒什麼的封建社會都愁眉不展,尤其是昨日才得知阿父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曹丞相。
……
大半年前,熬完碩士論文的農學生曹穗猝死,一睜眼便對上一張憔悴擔憂的眼睛,古色古香的閨房佈置映入眼帘,眼神都還未聚焦,就被人一把摟在懷裏。
“我的兒呀,你再不醒來,真是要了阿母的命!”
曹穗聽見此話,連象徵性的虛弱掙扎都停止了,瞬間,一個熟悉的詞浮現在腦海:穿越。
接着便是巨大的悲傷。
她讀這麼多年書,並不是為了來到要什麼沒什麼的封建社會吃苦。
旁邊有年輕僕婦勸道:“夫人莫要過於激動嚇到女郎,女郎得上天庇佑醒來,還是先讓醫師看看。”
曹穗這才得到呼吸新鮮空氣的自由,只是抱着她的年輕婦人依舊沒有鬆開,雙手落在她身上溫暖又柔軟。
“桑你說得對,速去請黃醫師來。”年輕婦人吩咐完,用帕子輕輕擦了擦曹穗額角的冷汗,“我兒可有何處不舒服?”
曹穗回過神來,哪怕心中依舊在罵降臨到她身上的“幸運”,可對此事並不是全然接受無能,對上婦人眼中的慈愛和憐惜,她更加頭疼該如何應對這番慈母心腸。
“累。”
秉持着說多錯多,曹穗盡量少說話,只不過發出的聲音細得叫她都嚇了一跳。
她能感知到此世身體年齡並不大,她只是減少說話詞彙,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可張口說話發出的聲音卻是細細的,不仔細聽甚至難以聽清楚,可見此具身體有多糟糕。
但身邊人完全不覺得意外,畢竟是已經到要為她準備後事的地步了,抱着她的年輕婦人,也就是丁夫人已然快被她熬幹了心血,一顆心都落在了她身上。
丁氏把人放在床榻上,桑給曹穗墊上靠枕,又有人端來水潤唇,曹穗全程只有嘴巴和眼睛要自己動,小臉因為自己的廢物略帶薄紅。
丁氏滿足地望着眼前有了生機的小臉,以往她並不是一個憂愁多淚的人,可自從生下女兒后,一顆心便跟着她起起伏伏。所有人都認定穗兒熬不過這一關,她親身感受到懷裏的溫暖的小身體在慢慢地失去生機,瞧着她的小臉因為呼吸不暢染上青紅,心跟着一塊走了。
好在……
曹穗無法忽視她的目光,眼神接觸到的一瞬間垂下眼帘,好似被無形的眼神燙到一般縮回來,這樣濃烈的情感叫她不敢多看,又忍不住小心地窺視。
再次抬起頭時,曹穗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配上她沒多少肉的小臉直讓人憐惜。
“阿母。”
“哎”丁氏如聽天籟,此刻聽到她這聲阿母眼睛又開始沒出息地發熱泛酸。
“夫人,黃醫師在外候着。”
侍女通報后丁氏立刻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曹穗眼睜睜看着對方身上的氣質就變了。
“請黃醫師進來。”丁氏壓低聲音將還未完全散去的情緒遮掩,然後安撫女兒,“穗兒別怕,等會兒黃醫師看過後,阿母讓人給你做喜歡的。”
被用哄小孩的語氣哄着,曹穗小臉一紅,她現在到底幾歲啊?
丁氏口中的黃醫師是個蓄着鬍子的老人家,曹穗看不出他的年紀,但行走之間並無蹣跚,反而看上去精神奕奕。
曹穗被人診脈,乖乖地配合,對方也夾着嗓子和她說話,她也不好勸人家好好說話。
黃醫師看完后臉色並不輕鬆,曹穗的身體又不是經過神仙手段醫治,依舊破敗,只是比起昨日命懸一線,隱隱都摸不到脈搏的脈象,此刻可謂是重新注入了涓涓細流般的生機。
雖說未曾將身體徹底治癒,可細水長流下去,可想而知會逐漸恢復為正常人。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解,明明昨日還是藥石罔效,都要準備後事了,此時卻……
見他臉色難為,丁氏本就未曾放下的心徹底懸空,“黃藥師,我兒”
她滿臉都是擔憂,眼底更是脆弱,若是生出希望又破滅,對她的打擊更是毀滅性。
黃藥師一看就知曉她誤會了,趕緊解釋,“夫人誤會了,小女郎的病未曾痊癒,但脈象並非如之前那般,正在慢慢恢復。只是老夫才疏學淺,開出的湯藥並未對小女郎之病起效,想請問夫人可曾給女郎另請過醫師?”
曹穗垂下頭,避開任何人的視線。
她剛剛已經在腦子裏喚過無數種金手指的稱呼,可惜都沒有響應,天命之女的想法徹底熄滅,此時聽了黃醫師之言,意識到,能再活一次,就是她的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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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氏回道:“未曾請旁的醫師,之前倒是請縣裏有名的醫師都給小女看過,有人贈過一枚藥丸,我昨日實在撐不住,便給小女用了。”
曹穗詫異地望着丁氏,很明顯對方是在說謊。
“黃醫師,小女身體到底如何?”丁氏可不管她女兒身體好的古怪,只憂心她是否能活下來。
“夫人放寬心,小女郎暫時脫離危險,只是日後還需好好將養,容不得馬虎大意。”
丁氏得到滿意的答覆如釋重負,“還勞黃醫師將照顧小女的事宜一一告知侍女。”
黃醫師起身退出屋,桑緊隨其後,本就是丁氏身邊得力的侍女,后女郎出生后被撥到女郎身邊照顧,自是關心。
桑率先詢問曹穗能吃的東西,立刻就有人去后廚安排,屋子裏丁氏正在和曹穗訴說她的歡喜,曹穗靜靜地聽着,黑黝黝的眼睛全身地望着人時,只感覺心都要化了,起碼丁氏就是如此。
她的手輕輕捋過曹穗額頭的碎發,語氣柔和,“我家穗兒大難后必有大福,以後都是好日子。”
曹穗輕輕抿緊唇,將細瘦的小手放在她的掌心,果不其然得到一個激動的阿母。
“阿母也有大福。”
丁氏都快要落淚,還衝着她露出慈愛的笑容,“我兒安康便是阿母的大福氣。”
自清醒后,曹穗便一直像是個瓷娃娃一般被人小心地照顧着,吃喝自然都是以她為先,只不過吃着剌嗓子的米粥,她實在開懷不起來,但好在還算惜命,沒有抱着一死百了的心思。
究其根本,對於沒有感受過父母溫情的她,貪戀丁氏的溫暖和關懷,也不敢想她失而復得又得而復失會是多大的打擊。
幾天後曹穗能下地走走,拒絕桑抱着她的建議,腳沾到地的瞬間都有些發軟,而且視線一下子放低了很多,是她很久未曾體驗過的矮子視角。
五歲的小姑娘應當還有很高的成長空間,畢竟丁氏和侍女相比並不矮。
曹穗試圖通過周圍的環境來推測到底來了何處,但很可惜她完全看不懂也說不出什麼名頭來。
又一日,丁氏處理完家中之事,瞧着旁邊正在小口小口吃着八仙糕的曹穗,笑道:“穗兒倒是和你阿父的口味相似,這八仙糕說到底都是藥材所制,很多人都不愛這個味道。”
曹穗嘴角還沾着白色的糕點,她其實也不太愛,只不過能吃的東西不多,更何況她又不是真五歲小兒,明白這些糕點都是為她特意做的。
“阿父?”
她要解鎖新人物了嗎?
丁氏溫柔道:“是啊,你阿父也挑嘴得很。”
她望着像是狸奴般伸出舌頭舔掉嘴角碎渣的女兒,目光如水,“你阿父奉命平叛黃巾,回來見到穗兒安康定會高興。”
曹穗定在原地。
黃巾?
好有時代特徵的代稱。
瞬間手裏的八仙糕都不香了。
她居然穿到了漢末三國?
天災人禍不單行的漢末三國?
曹穗欲哭無淚,好想暈過去只當是一場噩夢。
自從知曉身處的是漢末三國,死又捨不得死,曹穗越發主動配合療養,本就生存艱難的環境,一副健康的身軀到底存活機會大一些。
至於阿父是誰?
曹穗沒有詢問,她本就好得奇怪,若是再問出這般無知的問題,丁氏再想含糊過去都困難。
……
半年時間轉眼就過去,已經能慢慢地出來活動的曹穗就見到了丁氏高興的面容。
順帶得知她在外打仗的阿父要回來了,說是此次平叛有功,被除授濟南相。
她差點被絆倒。
濟南相?
漢末?
姓曹?
她阿父好像沒有其它的可能了。
她居然穿成了曹操的女兒?
那她真就是那個和曹操和離的丁氏的女兒?
可,她沒見過什麼阿兄啊。
曹穗驚嚇過後便是激動,曹操的女兒意味着亂世活下去的機會更多,丁氏的女兒意味着在曹操那應當也佔據點分量。
只要她不作死,妥妥人生贏家啊。
所以才有了她搬了胡床坐在院子裏,思考該如何獲得曹孟德的父愛。
而且,知曉阿父是曹孟德后,曹穗又開始憂心日後能長到多高,她阿父真的只有始皇陛下的佩劍高嗎?
曹操今年不過二十九,自二十孝廉為郎,授洛陽北部尉,到此次任騎都尉參與鎮壓黃巾軍,討伐黃巾有功除授濟南相,可謂意氣風發。
此次特意回來接家眷往青州濟南郡治所東平陵上任,夏侯淵等人在進入譙縣后便被他打發歸家了。
回到曹宅,曹操翻身下馬穿過府邸,一群人瞎仆都沒來得及請安人已經往內院去了。
曹操進入內院門拱,瞧見花圃旁邊圍着一群僕婦,眉頭瞬間聚在一塊:出門不過大半年,家裏的僕婦如此散漫?
難道欺阿姊良善嗎?
侍女注意到來人,見到主君面上的表情立刻散去,恭敬行禮,“主君安。”
桑更是心頭一跳,“主君。”
然後趕緊為還蹲在地上傻愣愣的女郎找補,“女郎,主君回來了,平日裏女郎不常出來,此次一出來就碰見主君歸家,果然是父女之間的緣分。”
曹穗蹲在地上,仰望着迎面走過來的黑漢,身材確實不甚高大,單眼瞧着也有七尺多,算起來應當還是比始皇的佩劍要高大些。
而且,她阿父的鬍子長得甚是黑亮,拔起來不知是何滋味。
曹操居高臨下地望着正在玩泥巴的女兒,見桑在此自然明白這是他半年前就撐不下去的女兒,此刻瞧着依舊瘦弱,可一雙眼睛生得好,黑亮有神。
曹穗好似在她大鬍子阿父眼睛裏看到一絲嫌棄,然後就被人彎腰抱了起來,發出小小的驚呼,糊了泥的小手停在空中,避免沾到大鬍子阿父身上。
“太輕了。”曹操顛了顛手裏的孩子,做出評價。
抱着她輕飄飄的分量,曹操難免想起過往看着她躺卧在床上小臉青紫的時候,一個明眼人瞧着都活不下去的子嗣,他都不敢多親近,就怕日後真正離開傷了心。
可偏偏阿姊全身心都撲在這麼個小東西身上,叫他無情的話都說不出口。
此刻他抱着曹穗雖然還是覺得瘦小,但看人先看眼,現在看來不像是會夭折的模樣,忍不住朗聲道:“我是你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