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件禮物
“呵!”傅斯瑰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她徑直走到沙發前,坐在了方才主人坐的位置。她向後微微一仰,擺出一個放鬆的姿勢,下巴微抬,以一種戲謔的表情等待對方的下文。
“我說的是真的。”主人嘆息着,她的表情很誠懇,嗓音也越發柔和,像一壇埋藏了多年的醇酒,令人沉醉,“你回國之後,我們之間的聯繫就日益減少,你和那幫警察待一起久了,關係越來越親密,我很害怕你會假戲真做,最終拋棄我而選擇他們。”
傅斯瑰不為所動,她銜着一縷微笑淡淡地反問:“你故意暴露我的身份,難道不是為了掩護真正的內鬼么?”
被揭穿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主人也並沒有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她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脈脈地凝視着她:“你說的不錯。”她承認得很坦然,“但我方才說的,也是實話。斯瑰,我是真的想你了。”
“如你所願,我在審訊室里應承了此事。”
主人微笑:“斯瑰,你果然知我所想,我非常喜悅,你最終還是選擇了我。”
“昨日凌晨在醫院襲擊黃安霖的是誰?”
“是阿越。”
傅斯瑰點點頭,並不意外:“可惜了,正巧撞上許戈。黃安霖此人總給我一種危險的感覺,他也許掌握了一些令我們意外的情報。”
“那不要緊,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傅斯瑰知道她已下了決斷,便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她也不再開口,側過頭來望着窗外,似乎在欣賞江上的風景。
如果現在不是夜裏,江面幾乎漆黑一片的話。
主人心知她余怒未消,這次她未曾通氣便擅自算計了她,她生氣也是應該的。
“斯瑰。”她堆起笑臉,語氣輕快,“為了歡迎你回來,我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件禮物。”
她招了招手,一直淹沒在陰影中的保鏢沉默地拎過來一個黑色的行李箱,擺在傅斯瑰的面前。
傅斯瑰終於捨得給她一個眼神:“這是什麼?”
她殷勤道:“你打開看看。”
箱子打開,露出泛着金屬光澤的配件。饒是以傅斯瑰的城府,看見這一箱熟悉的零件,也不由一時怔忪。
耳邊傳來主人故作矜持的聲音:“啊,把這些東西化整為零地帶進來,可真是費了我好大的力氣呢!”
“CheyTacM200。”傅斯瑰撫摸着這些零件,眉眼間罕見地染上了喜色,“多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主人笑眯眯,“不過,這裏畢竟不是美國,還是不要隨意狙人啊……”
“怎麼,難道你兜不住么?”說話間,傅斯瑰的手一直沒停,此刻一把泛着森冷光澤的大狙已經在她的手中成型。
主人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微微愣了一下:“只要你喜歡,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傅斯瑰心中的那口氣終於被順了下去,她望着面前之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見,Selene.”
“噓。”主人豎起一根食指靠在唇邊,“在這裏,你該稱我為陳旖。”
她走回餐桌旁,親自斟了兩杯酒,分給傅斯瑰一杯。
這一對“摯友”相視一笑,同時舉杯——
“敬重逢。”
“敬重逢。”
……
許戈站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有些感慨地望着一街之隔的新月小區,忽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褲,頭上還戴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將那一頭抓人眼球的銀灰色頭髮藏了起來,整個人幾乎完全鑽入了黑暗之中。
距離傅斯瑰“出逃”已經過去三天了,秦濯帶着他的專案組忙得不亦樂乎,但一無所獲。剛剛江巍打電話過來告訴許戈,據說秦濯失意之下把黃安霖接走了,不知將人藏到了哪裏。
許戈估摸着秦濯是想將黃安霖捏在手上當魚餌,畢竟傅斯瑰是因為襲擊黃安霖才“暴露”的,她背後的組織很可能不會放棄滅口,明知是鉤也可能會去咬,就只看秦濯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他想起那起醫院襲擊案,不由眼神暗了暗。
刑偵支隊這幾天工作停擺,一直在接受內部審查,也正因如此大家收穫了幾天無所事事的“假期”。
許戈囑咐林軒悄悄去查的東西,今天終於有了回報——橋北花園6棟302室。
查到地址后,他才恍然發現橋北花園竟然就在新月小區的對面!而從黃安霖出租屋的陽台上甚至能眺望到6棟302室!
他自嘲一笑,這也算是燈下黑了。
時間剛過九點,還不算很晚,橋北花園門口時不時有人出入,還有一老一少兩名保安不時地出來晃悠一圈。畢竟前幾天對面小區才發生了惡性案件,這裏擺爛多年的物業難得支棱了起來,在眾業主的抗議之下,加強了安保。
當然,這種程度上的“安保”最多也只能使一些蟊賊知難而退。
許戈很有耐性地又等了兩個小時,一直等到大部分人家都陷入沉睡,路面上幾乎看不到行人之後,這才閃身避開監控走進了橋北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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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戈在6棟樓下繞了一圈,沒有立刻上樓,而是先去查看了這棟樓的電錶和水表,他打着手電找到了302的電錶,指針幾乎沒有轉動,旁邊的水表也是一樣。
許戈熄了手電的光亮,從這個情形來看,302室要麼已空置了很久,要麼住在裏面的人十分小心連水電都沒用過。
不過,結果究竟如何,上去一探便知。
許戈不再糾結,轉身走進了單元樓,他的腳步放得極輕,連樓道里的聲控燈都沒驚醒。他邊爬樓邊忍不住胡思亂想,那天在新月小區襲擊黃安霖的兇手是否也和他一樣,特意將腳步壓得極輕,卻因為聲控燈遲遲未亮而令樓下盯梢的陳岸心生警惕。
不過,他今天上樓前注意觀察過了,沒有尾巴。
現在高調退場的傅斯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敵我雙方都想不到正在“休假”的許隊長會出現在這裏。
他無聲無息地爬上了三樓,302的門上貼着一張“福”字遮住了貓眼,沒裝防盜門,鎖也是老式鎖,不難撬開。
許戈從兜里摸出一根細鐵絲,藉著手電的微光開啟了撬鎖大業。這鎖並不難開,但他再如何小心也難免會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如果屋中的人已經熟睡,大概率不會被這麼輕微的聲響吵醒,但如果裏面的人一直警醒着呢?
懷着這種想法,許戈順利撬開了鎖,幾乎就在他推門的一瞬間,黑暗中衝出一道寒光,划向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