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刺頭列兵
那男人動作不急不慢,卻利落瀟洒,舉手投足都帶着說不出的氣勢,即便穿着常服也給人無盡的壓力。
站起身後,聶唯安才發現他個頭很高,身上並沒有一塊塊的肌肉疙瘩,但是透過薄薄的軍綠色布料顯現出來的鼓鼓囊囊的胸膛,也能看出他的精悍。
聶唯安一瞅他的身材,心裏就有了底。
其實特種大隊裏,個子很高的不多。因為特別作戰時要用到潛伏、狙擊等等,塊頭太大容易暴露目標,而且短兵相接的時候也不如精瘦小巧的人靈活敏捷。
不過眼前的男人,身上緊實勻稱的腱子肉,線條流暢,並不十分誇張,顯然是從小就開始練起。若是一般當兵的,後天鍛煉,即便練出滿身肌肉,也是一塊塊跟超級青蛙似的。像美國大片里的肌肉男,瞧着好看,卻並不實用。
聶唯安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番,就淡淡地收回了視線。
吃完飯天色就暗了下來,因為是在山裏,不像城市到處霓虹閃爍,天色一黑,就黑得十分徹底。
聶唯安在火車上幾乎沒有合眼,又背着行囊走了十幾公里路,這會兒累得,即便是陌生環境中的硬板床,倒下沒多久,也就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集訓口哨就尖銳地響徹軍營,聶唯安睜開眼,瞬間恢復清明,坐起身摸出手機,看時間剛剛五點半。
手機早在進營區的時候就被扣掉了電話卡,聶唯安用它來當鐘錶。
衛生所前面是診療區,後面小院是醫療兵的宿舍,聶唯安豎起耳朵聽了聽,隔壁兩間房一點動靜都沒有,想了想,還是決定起身換衣服。
外面天色黑沉沉的,空氣十分好,沒有霧霾,聶唯安許久沒呼吸過山裏的乾淨氣息了,深深吸了口氣,清冽涼爽的空氣讓人精神一震,輕輕帶上門,往後山跑去。
聶唯安遠遠跟在特種兵後面,跑完一萬米山路,回到衛生所發現魏雪和宋庭玉還是沒動靜,便先去洗漱吃飯。
食堂里坐滿了特種兵,聶唯安一進門,原本就安靜的大堂更加靜謐,眾人紛紛停了筷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還有幾個刺兒頭,壞笑着吹起了口哨。
聶唯安皮膚凈白,在周圍一群曬得黝黑的大兵們顯得十分格格不入。黑亮的長發綁了個馬尾,身材高挑,英姿颯爽。
聶唯安目不斜視,她自然不會以為這些視線是因為自己長相出眾,這群十幾二十幾的熱血青年,被關在山窩裏那麼久,個個荷爾蒙旺盛,估摸着就是頭母豬打他們面前經過,也能引得他們躁動不已。
不過,聶唯安還真沒有被那麼多人盯着吃飯的淡定,打了飯就回到了衛生所。
宋庭玉總算起床了,一見聶唯安抓着兩個包子邊吃邊進門,不由愣了愣。
“早!”
宋庭玉臉色微紅,摸了摸腦袋,鼓起勇氣說:“早!聶醫生,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這麼早起?”
聶唯安三兩口塞進去一個大包子,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早?都七點了……人一萬米武裝越野都回來了!別告訴我你們從來不參與訓練?”
宋庭玉面色通紅,糾結地擰着手指:“我、我們剛來,還沒開始……”
宋庭玉聲音弱了下去,羞愧地低聲道:“之前馮醫生沒要求過……”
聶唯安大搖其頭,想必馮醫生也不太注重衛生所的發展,對他們的日常訓練也就不怎麼嚴格。
宋庭玉磨磨唧唧地吃完早飯,跟在聶唯安後面往前院一坐,馮醫生走後,衛生所就是他負責。可他除了給人看病什麼都不懂,每天就和魏雪大眼瞪小眼的熬日子,現在總算來了個負責的,他忽然有種擔子撂下的輕鬆。
衛生所里壓根沒什麼病人,不像之前醫院坐診,病人排隊都排不過來。聶唯安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吃完飯收拾齊整,迷彩服外套上白大褂,就拿了本書在辦公桌前坐下了。
宋庭玉面色十分糾結,想和新來的領導套近乎,又有點不敢。聶唯安雖然是個女的,可氣場太過強大,又不像喜歡聊天的,宋庭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門外忽然傳來跑步聲,宋庭玉臉色一白,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壓低了聲音道:“又來了……聶醫生,您待會千萬別和他們計較,不然吃了虧都沒人管……”
聶唯安悠閑地翻了一頁,眼皮都不帶動的,不置可否地唔了聲。
光線一暗,門口站了個兵,穿着髒兮兮的作訓服,嬉皮笑臉地走進來,見到桌后坐着的人,眼睛一亮,痞氣十足地笑了起來。
宋庭玉緊張地上前,嘴巴張了張還未出聲,就被進來的人揪着領口一把拎開。
“醫生姐姐是新來的嗎?真漂亮!比馮大姐美多了!”那人大咧咧地拖着凳子往桌邊一坐,笑嘻嘻地瞅着她說,“我叫邵正!美女姐姐,你看我手腕不小心脫臼了,腫的老高!能不能幫我開張假條呀?”
邵正面容俊朗,鋒芒初露的眉眼間還帶着一絲未褪的稚氣,少年人意氣風發,眼神清亮,流轉着狡黠的光芒。
聶唯安終於抬起眼皮,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他的肩膀,淡淡開口:“列兵?”
邵正臉上的笑容驀地僵住。
聶唯安一手懶懶托腮,一手漫不經心地敲了敲桌子:“我記得宋醫生你是中尉吧?什麼時候列兵見了中尉不用敬禮不說,還可以粗魯頂撞?”
邵正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聶唯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手臂放好,手指輕輕按在他腫起的傷處,淡淡道:“不嚴重,用不着開假條,一會兒回去繼續訓練吧!”
邵正為了能請到假,可是故意折了自己的手,好不容易咬牙將手腕弄得又紅又腫,哪能就這麼被打發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邵正急了:“怎麼不嚴重?我、我還腰膝酸軟,全身無力……”
聶唯安似笑非笑地抬起頭:“看來這傷,果然如我所料,不是訓練中意外造成的……唔,可以理解,關在這破山坳里那麼久,荷爾蒙旺盛又沒地兒發泄……唉,不過你也要注意啊,差不多就成!擼到手腕脫臼……嘖嘖,你不會折了自己吧?”
說著,還意味深長地掃了眼他腰下。
邵正條件反射地並起腿,突然又覺得這個動作有點欲蓋彌彰的意味,氣得簡直快冒煙,黑着臉兇狠地瞪向聶唯安。
宋庭玉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頓時激怒了邵正。
“笑個屁……啊——”
邵正臉色白了白,猝不及防被掰正了手腕,痛得不由叫出了聲,連忙抽回手,轉過臉橫眉怒視。
聶唯安剛剛出其不意地正回了他的手腕,站起身去水池洗手,淡定地道:“可以了!”
邵正氣絕,自知今天請假無望,從凳子上跳起來,指着聶唯安惡狠狠地道:“你等着!老子會讓你後悔的!”
邵正少年人心氣兒高,在部隊裏橫行霸道久了,自以為了不起,很少被人這麼下臉子,此刻也顧不上什麼好男不跟女斗,撂下狠話,蹬蹬蹬轉身離開了。
聶唯安若無其事地回到位置上,將被邵正坐得全是泥巴的凳子踢到一邊,拿起書繼續看起來。
宋庭玉主動將凳子擦乾淨,憂心忡忡地回來,欲言又止道:“聶醫生,你惹下大禍了!”
宋庭玉長長嘆了口氣:“邵正雖然只是個列兵,可他那麼小的年紀能進華南利刃,就說明他不好惹!你不知道,邵正是出了名的刺兒頭,上頭又有人罩着……咱大隊除了陳隊和元少校,沒人能製得住他!”
聶唯安擺擺手示意無妨,喝了口水淡定地說:“沒事,部隊是講道理的地方,他不敢胡來的!”
宋庭玉驚訝地問:“部隊什麼時候講道理了?”
部隊裏多得是有勁兒沒處使的青年,又被集中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山溝,平時有些爭鬥什麼的,只要不鬧得太過,上頭都睜隻眼閉隻眼,由得他們宣洩旺盛的精力,不然還不得活活憋死他們!
也正因為如此,宋庭玉來到這裏被明裡暗裏欺負了無數回,都沒人來為他伸張正義。
聶唯安聳了聳肩,心裏默默地想,部隊是最講道理的地方,只不過……部隊的道理是比比誰的拳頭硬!
聶唯安十幾歲就跟着小姑在軍營,可謂是在部隊長大的,對於這兒的生活很快就適應了。
衛生所雖然又破又小沒什麼發展前景,可既然交到了她手上,聶唯安就不能容忍它繼續破落下去。雖然不至於發揚壯大,可也不能任由個小列兵欺負!
魏雪覺得衛生所比在總院要自在多了,炊事班大多都有廚師證,做的飯比總院食堂大鍋菜好吃無數倍,又不用值班,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還能看到無數鐵血帥哥,別提多逍遙了。
只可惜,好日子過了沒幾天,聶唯安就勒令他們跟着特種兵的作息開始日常訓練。
魏雪欲哭無淚,她上學那會兒跑8oo米都能去掉半條命,現在讓她五點半起床進行一萬米越野,那還不如直接斃了她!
聶唯安鐵面無私,掐着點將兩人從床上拎起來,哪怕是挪也得挪完一萬米,不然就不準吃早飯!
這倆風吹吹就倒的人,跑了沒兩天就開始哭爹喊娘,宋庭玉白嫩的腳底板磨出了大血泡,死活不肯再走一步。
聶唯安無可奈何,只得將一萬米改成了五千米,然後白天就教他們軍體拳,晚上帶着宋庭玉一起搗鼓實驗。
這幾天日子還算平靜,不過聶唯安可不認為邵正會就這麼算了。
聶唯安不覺得邵正能掀起多麼大的風浪,畢竟這裏是紀律嚴明的軍營,就算上頭再包庇,他還敢翻出天來不成?
聶唯安是真的沒想到,邵正會來這麼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