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諷刺的一百萬
蘇月影到家后陪同蘇雪吃了頓午飯，然後洗了個澡，就睡了，一直睡到下午5點，被胡嬸的剁菜聲吵醒。
穿着睡衣先去蘇雪房間查看她的情況，接着去了個洗手間，出來時看胡嬸正在做油燜大蝦，想起這是趙紫晗的最愛。回房間拿出手機，仍未收到她的消息，這次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鈴響5聲時，電話里悠悠傳來趙紫晗的聲音，雖極力掩飾，但蘇月影還是敏銳覺察出異樣。
“怎麼聲音悶悶的？你在幹嘛？”
電話這頭的趙紫晗悄悄捏了把汗，又把身體坐直了些，盡量用平吻的語氣插科打諢道：”我一個閑人能幹嘛？剛睡醒。“
“怎麼？出差幾天，想我了？”
蘇月影已在對方推三阻四的語氣中聽出隱情，不理會她的嬉皮笑臉，口氣開始變得咄咄逼人，”你什麼時候養成睡午覺的習慣了？“
趙紫晗欲準備再開口胡謅，卻被蘇月影嚴厲的語氣嚇退了。
”我奉勸你想好再說，你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騙我。“
趙紫晗嘴巴張了幾張，也沒說出話來，最後認命般長嘆一聲，”我就知道你鬼精鬼精的，啥也瞞不住你。“
”我說，說行了吧！“
“我啦啦啦啦了。“
原本語速正常，音量正常的人，在說最後一句話時開始變成了加速模式，完全聽不清說的什麼。
蘇月影皺眉緊問，”你說什麼？說清楚些。“
又是一句嘰里呱啦，這次蘇月影反而心平氣和，見招拆招了，”既然你說話不清楚，那我們就視頻好了。如果你不接我的視頻，那咱倆的友誼就到這了。“
說完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直接掛斷電話甩了個視頻過來。
趙紫晗看着視頻請求，那句手機沒電的借口始終沒機會說出口，仰天長嘯一聲后，徹底認命了。
視頻接通的一瞬，蘇月影立馬看到她身上的病號服，臉色直接黑了下來。
”在哪個醫院？“
”附屬中山醫院心內科。“被戳破的趙紫晗沒有再掩飾的心情，直接躺回去露出嬌弱的模樣，”你過來時順便給我帶點有味的吃食，天天吃清淡的，我連屎都拉不出來了。“
蘇月影此時顧不上趙紫晗言語中的粗俗，一心只擔心對方的身體。三下五除二換好衣服，聽到對方的請求又連忙跑進廚房交代胡嬸。
”胡嬸，幫我做一份海參養心湯，一個清炒花菜和羊肉炒胡蘿蔔。“
電話這頭的趙紫晗光聽報菜名都流口水，又不滿足的提了要求，”我現在餓的能吃頭牛，你不能讓胡嬸給我多做兩個葷菜嗎？最好做個油燜大蝦。“
蘇月影甩了個白眼給對方，”生病少吃些油膩的吧。“
話雖如此，可她送飯時沒少了油燜大蝦。
提着食盒到醫院，根據趙紫晗給的病房號打在了她所在的病房，推開房門，看到病床上人蒼白的面孔，蘇月影忍不住眼酸。
病床上的人像有感應似的，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蘇月影的一瞬，趙紫晗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看她要起身，蘇月影趕緊放下手中的餐盒，伸出制止了她的動作，“別起來了，我幫你把床搖高一些就行。”
“這高度可以嗎？”
趙紫晗切身感受了下，“再高點。”
待按對方要求把床搖高，蘇月影重新站回床邊，指着餐盒，”這會兒要吃嗎？“
”吃。“趙紫晗不假思索道：”我感覺我沒力氣就是餓的。天天讓吃一些清粥清湯的，一點油水沒有。“
蘇月影遞給對方一張濕巾后把餐桌擺好，把吃食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好，狀似不經意問道：”生病幾天了？這次是因為什麼？“
趙紫晗把擦完手的濕巾團了團扔進床頭柜上，又伸手接過蘇月影遞過來的筷子，不以為意道：”老毛病了，今天住的是第三天。“
”那手腕處的青紫是怎麼回事？“蘇月影問的隨意，可卻能抓住趙紫晗的命脈，”你別拿不小心摔的、磕碰的搪塞我，我沒蠢到那種地步。“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見對方搬了把椅子坐她跟前，趙紫晗把卷到上面的袖管往下拉了拉，可對上蘇月影那平靜卻銳利的目光，她精心編好的謊話又一次沒有發揮用處。
夾了一筷子熱菜，塞進嘴裏，試圖用平靜的態度敘說她的遭遇。
“三天前晚上陸青海留宿，他喝多了，折騰了我一番。”
“他個畜生又性虐你。”蘇月影把后槽牙咬的吱吱作響，滿臉的憤怒，“對於這種人渣，我們應該第一時間報警。”
“怎麼報？”趙紫晗抬眼看了蘇月影一眼，眼神中都是唏噓，隨後又開始往嘴裏塞飯，“我和警察怎麼說？說我是他包養的情人，忍受不住他的性虐，你們把他抓走吧？”
看着趙紫晗不停往嘴裏塞食物的舉動，蘇月影生怕下一秒對方會嗆死，騰的站起身，一把扯過她手中的筷子，大吼一聲，”別吃了。“
”別他媽管我。“趙紫晗的情緒也跟着失控，張嘴時嘴裏的飯菜噴出來不少，遺落在她胸前或是地面，甚至有些粘在了蘇月影的手背上和衣襟上。
可兩人看着滿地狼藉，都一時無話。
突然，趙紫晗哽噎起來，聲音里是掙扎、不甘、委屈，卻又無能為力，”我原以為還有幾個月就能徹底解脫，可我太他媽天真了。我的生活早就被我弄的一地雞毛，再也回不了頭了。“
蘇月影從她的哭聲中感受到絕望，她閉了閉眼，一腳踩碎這滿地狼藉，把無聲流涕的人攬入自己胸前，一下下輕拍着她的後背。
“趙紫晗，不管生活多差勁，你不能輕易放棄。忍受了這麼久，我們再堅持掙扎一下，說不定就改變結局了。”
“月月姐，我努力了，可我看不到任何希望。從頭到尾我就是一個笑話。”
兩人相識這麼久，雖同一年出生，蘇月影年前，趙紫晗年尾，可趙紫晗很少問蘇月影叫姐。眼下她肯定被逼迫、壓抑的極致，才想尋求家人的溫暖。
以蘇月影對趙紫晗的了解，感覺到這次生病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她把手臂收緊，以極快的速度把眼角的濕潤蹭在自己肩頭，深呼吸后柔聲安慰着。
“紫晗，能告訴我終究發生了什麼嗎？”
可趙紫晗此時哭的不能自已，根本回答不了她的問題，那蘇月影只好一個一個問題的往外拋，試圖根據對方的反應把握事情的關鍵點。
“如果咱們生病嚴重了，那咱就在醫院裏好好看，現在醫療技術這麼發達，沒有什麼病症是醫生治不好的。”
哭聲依舊，蘇月影接著說出自己的猜測，“如果是陸青海的話，那我們不把他放在心上，反正咱們快逃離他的魔爪了。”
這本是根據實際情況的實話實說，卻猶如投了馬蜂窩，讓趙紫晗的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月月，我太蠢了。陸青海怕是不會放過我了。”
蘇月影抬手擦去對方大滴的淚水，急切道：“你把話說清楚了，什麼叫陸青海不會放過你？”
提起陸青海，趙紫晗的眼神里的絕望看的人心碎。
“陸青海就不是人，他是個十足的惡魔。他貿易上出了問題，那個王八蛋居然讓我去陪同海事局的主管一晚上，我不同意，他就打我。見我誓死不從，他居然用合約要挾我。”
談起合約，趙紫晗突然笑了，可笑容里都是悲涼。
“月月，你知道嗎？那合約里有一行小字，給我們的是陰陽合同。”
“哈哈，哈哈，我現在才知道，你說我可悲不可悲？”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趙紫晗又哭又笑的敘述，蘇月影此時心中好似堵上一團棉花，怎麼都喘不上氣來。明明她是笑着的，可臉上的淚水猶如斷線的珠子，砸的人生疼。
忽的趙紫晗伸出三根手指，“三年，我賣身給這變態三年，到頭來啥也沒落着，結束時若是不聽話，怕是還要倒找他一百萬。”
“一百萬啊，一百萬，多麼可笑的數字啊！現在哪怕我知道那份合同是假的，但那上面清清楚楚寫有我的大名和我的指紋印，我竟有嘴無處辯，只能啞巴吃黃連。“
看着趙紫晗臉色開始漲紅，蘇月影趕緊拿出速效救心丸喂到她的嘴裏，連聲安撫道：“你別著急，別生氣，我和你一起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辦法？什麼辦法？”趙紫晗一臉苦笑，“我賣身三年都得不到這救命的一百萬，我還能怎樣去湊這筆巨款？”
是啊，一百萬，多麼譏諷的一百萬。一個賣身三年得不到的一百萬，一個剛踏入社會怎麼拼死拼活、沒日沒夜干也得不到的一百萬，一個對普通人來說怎麼也掙不到的一百萬，是一道山，一道埑，是平凡的她倆無法觸碰的數字。
感受到趙紫晗的無助與絕望，蘇月影強忍的淚水最終滑落臉頰，砸向手背。如果她們低頭，那趙紫晗又將陷入一個無間地獄，如果不低頭，負債的同時還要籌集救命錢。無論選哪一樣，都可以把人活生生逼死。
都說世間有太多美好，但對於她們無法選擇的人生和見識最醜陋的人性后仍硬着頭皮過生活的普通人來說，更容易擊垮她們的是前路看不到的光明。
蘇月影強壓下喉頭的哽噎，詢問陸青海的條件，可趙紫晗卻一字未曾透露。兩人都各懷心事，好久都未曾開口。她就這樣靜靜陪伴着，直到對方情緒平穩下來。
不知不覺，時間已走到晚上10點。發泄過後的趙紫晗恢復了理智也恢復了往日的堅強，她催促眼前人道：“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不是還要上班的嗎？”
看着故作堅強的人，蘇月影沒動。趙紫晗又說：“晚上有護士查房，用不着你陪我。而且我哭過就好了，不會想不開的。”
見原本傷心的還要反過來安慰自己，蘇月影更為她的懂事心疼，“辦法總會有的，而且別忘了我現在可有金大腿。”
“別……”趙紫晗激動起來，“千萬別去找李慕寒，求你。”
“為什麼？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李慕寒好歹也把你當朋友，他幫你也屬正常啊！”蘇月影耐心勸說：“大不了我們也打欠條，等看完病了一塊還他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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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月影，我這是無底洞，填不滿的。”趙紫晗望向蘇月影的眼眸誠懇中帶着祈求，“別為了我拖下你，好嗎？算我求你。”
趙紫晗不找李慕寒的原因蘇月影心知肚明，內心默默為這傻姑娘心疼。
你既然為我考慮，我怎麼能對你袖手旁觀？
再次從醫院出來時，蘇月影的心情異常沉重，還偏偏碰到給她添堵的罪魁禍首。
陸青海手捧一束百合花，風塵僕僕往醫院趕，只怕錯過巴結蘇月影的機會，不料兩人在樓下碰了個正着。
他連忙迎上去，站在蘇月影面前，諂媚道：“蘇小姐，是來看小晗的吧？怎麼不多聊會？”
“聊什麼？”蘇月影強忍的脾氣這一刻全在陸青海身上發作，連面上工作都懶得做，直接撕破臉皮沒好氣道：“聊你怎麼欺辱趙紫晗的嗎？”
熱臉貼個冷屁股，陸青海被懟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可有求於人，他還得笑臉相迎。
“蘇小姐這是哪裏的話？情侶之間的打鬧，怎麼能放心上呢？”
“你不信咱們一起上去說道說道，讓小晗說句公道話，跟我這麼久，我哪點苛待她了？”
蘇月影一個眼刀飛過去，陸青海欲拉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嗤笑一聲，“陸先生，我沒時間陪你在這演戲。是男人就直白點，怎麼能讓那份假合同還給趙紫晗？”
陸青海知道趙紫晗和蘇月影是好友，但他沒想到那憨貨什麼都給對方說了。他原本還想狡辯一番，但對上對方那雙不動聲色卻銳利的眼睛，他好像忽然知道對方為什麼能跟李慕寒這樣的在人物攀上關係了。
原本是他有求於人，可現在他拿捏住趙紫晗當擋箭牌，知道對方看重什麼，所以開始拿腔拿調起來，”眼下不是說話的地，不如蘇小姐移個步，咱們找個地方坐下好好聊。“
蘇月影知道對方得寸進尺的點在於她的關心則亂。可她腦中現在亂麻一團，為了有更好的籌碼，她選了個折中的辦法。
“既然眼下談不妥，那就等紫晗出院后再說。”蘇月影說完側身繞過陸青海，留下一句警告十足的話，“趙紫晗無憂方可談，要不一切免談。”
陸青海暗嘆蘇月影的手段，當她的背影消失后他嘴角揚起一抹嗤笑，“做小情還做的理直氣壯？真當自己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