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兩不滿十歲的小兒談人生
顧擎儒不知道，他的球場馳騁，鮮衣怒馬少年時，不畏強敵不懼風的豪爽模樣，在黎糖心裏久久不散。
小黎糖不懂為何心裏如此激動興奮。
卻是自此看到這個臉上永遠痞笑不正經的壞哥哥，便會不由自主的靠近。
皇家學院就讀，根據所選學科確定班級。
也根據年齡，所學知識，確定年級。
皇上既然想給自家兒子機會，也想促成各個少男少女的親事，自然不會按常規的男女各自分班。
黎糖作為黎太傅之女，經過考核后，居然與顧擎儒在同一個班。
嚴軻降低自己的學習進度，配合顧擎儒和齊征。
而齊征，是真正的不喜歡學習。
好在他有靠譜的爹，自然也跟顧擎儒混到了一個班。
齊征只覺得晦氣，居然跟馬文俊在一個班。
殊不知遠在宮裏的皇帝陛下，拿着顧擎儒所在班級的名單，笑得意味深長。
小兒子不錯，有征戰沙場的大將之風。
但是做事還是急躁了些，表兄弟兩人鬧得見面就吵……
不過皇上也不喜歡馬文俊的做派，所以，讓兒子磨磨他好了！
皇姐就那麼個獨苗苗（畢竟女兒不能傳宗接代）將馬文俊教育成才，也是為崇武籌備人才嘛。
將三品官員子女送進皇家學院，的確成就了很多姻緣。
但也讓黎太傅的軟糯閨女兒漸漸與淑女越來越遠，打破了黎太傅的幻想。
好在黎糖謹記阿爹教導，外人面前永遠端莊高冷。
“阿儒哥哥，你來追我啊！哈哈哈……”
皇家書院四大後山之一楓葉林，因冬季的寒冷而逐漸凋零的楓樹枝丫上，站着一個嬌俏的女孩子。
大半年的時間，黎糖終於學會了輕功。
黎糖和顧擎儒曾經想法特別相似，只要飛的快，逃得快，那麼，打不過又怎樣？
所以黎糖最先學會的是輕功。
初學者難免磕磕碰碰。
平日裏看着顧擎儒各種賣弄自己的武功輕功，黎糖心裏直痒痒。
如今自己也會飛，黎糖自然興高采烈。
“就你那三腳貓輕功，小心周邊樹枝，別傷着了！”
顧擎儒站在樹下，看着女孩站在樹枝上眺望遠方。
顧擎儒納悶兒，將手中長劍放回劍鞘中。
輕輕點腳，人已然飛了上去。
“看什麼？”
顧擎儒順着黎糖看過去的方向。
只見遠處的深山充滿了神秘，大自然為深山穿上了一件名叫“霧”的衣裳。
“阿儒哥哥，我曾以為，我家花園是最美的，如今，當我站在樹尖上，看向遠方，才發現渺小如我們，不過是看了一點點景色，便自詡見過世間之最，當真愚不可及。”
顧擎儒低下頭，看着精緻可愛的小女孩，明明不過五歲，卻能說出這般令人深思的話語。
“糖糖喜歡看美景？”
顧擎儒看向深山，冬日裏霧氣蒙蒙，深山處白蒙蒙一片，遠遠望去，仿若仙境。
看着這般美景，心也不由自主跟着靜下來。
“喜歡啊！糖糖雖然年僅五歲，卻觀看了阿爹書房裏一小部分書籍，其中一本叫《東陵詳地記》，裏面記載了東陵遼闊山河的各地美景。”
“有川流不息的瀑布，書中記錄:見之只覺生命之渺小，人生漫漫，那些許坎坷不過是過眼雲煙，終究會成為過去。所以，不悲，不痴，不怨，坦然生活，感謝上天的安排……”
“還有一望無際的海洋，看不盡頭的高山……”
“我看過很多文字描述，看過很多書上的美景，但是因為未曾見過，所以我心中家裏的花園最美。”
“不過是知曉，京中貴女，享受榮華富貴的同時，自然也失去了自由。”
“大哥二哥真正喜歡讀書科考，所以他們如願以償。”
“但是三哥跟我一樣，我們都喜歡在山野奔跑，羨慕將門子弟可以騎馬狂歡，也曾想過仗劍沙場，保家衛國。”
“可惜，我是女子，生來就該困在後院，傳宗接代，生兒育女。三哥是阿爹的希望，希望他繼承自己的衣缽，走科舉之路。”
“若是未曾見過東陵的三山四水，未曾見過皇家書院後山的仙霧繚繞，仙境般的美景，或許，我也不會如此不甘於後院。”
“阿儒哥哥，我不願此生待在諾大的地方，不願像那些女子般，坐在後院，和諸多女子，一同等候着一個男子的偶爾臨幸……”
“我還小，可是讀過的書燃起了我心中的自由之火，我想出去看看，我想走遍東陵，去的更遠，看更美的風景！”
黎糖沒有那一刻那麼渴望看外面的世界。
哪怕只有五歲，她也明白，女子和男子是不一樣的。
她生來所受的教育是男尊女卑，三從四德，背的書是《女戒》……
所有的書本規矩都在約束着女子，將她們困在一畝三分地。
因為沒有見識過世界之大，所以她們甘願待在後院，靜等一個不愛回家的男人。
黎糖自幼就明白自己的不一樣。
她如今還記得兩歲時三個少年偷了阿爹的鬥雞，還分給自己吃，吃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
可是她內心歡喜，那是她墨守成規，一成不變的生活中的一個意外。
後來，她又見到了他，看着他在房頂飛躍，看着他輕而易舉將一個成年男子打暈……
黎糖心潮澎湃，那是她嚮往的武功。
她想要快意江湖，看遍三山四水的生活。
或許兩歲時本該懵懵懂懂的她便開始明白，這個突然闖進生活的男人，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變數。
“你既叫我一聲兄長，那麼，東陵的綠水青山，清風明月，我帶你一起去看看。”
顧擎儒輕柔的摸了摸黎糖的髮髻，豪情萬丈的說道。
“阿儒哥哥真好！”
軟軟糯糯的話語，眼裏真誠的崇拜，顧擎儒再次陷入這一聲聲甜言蜜語中。
楓林背面的竹林中，有一個小亭子，亭子裏坐着兩個正在對弈的老人。
原本正是你來我往，決勝時刻。
忽然聽到兩個稚嫩的聲音談論過去未來。
兩老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放緩了動作。
聽着兩個不滿十歲的兒童，說著要見識祖國大好河山，稱呼自己過去眼光狹窄的小孩兒，兩老頭兒忍俊不禁。
“誰家的孩子，如此早熟？？？”
仙風道骨，一身道袍的老人忍俊不禁。
“那小子是五皇子，聽聞名聲不好，招貓逗狗惹人嫌，皇帝受不住這小子的調皮，將人扔到皇家書院，讓他換個地方嚯嚯。”
“倒是沒想到，如此年紀，竟已春心萌動？？？的確早熟！”
對面的看着平凡，卻一身上位者氣勢的老頭淺笑着說道。
“哈哈哈，原來是顧淵那小子的兒子，有他老爹之風，當初顧淵大鬧皇宮，偷爬出皇宮，被人販子拐賣，若非老夫看出他乃紫薇星，只怕這紫薇星遇難，天下只怕也難以太平啊！”
清風道長爽朗大笑。
這皇家小兒，多出笑料。
世間之人多貪戀，明明擁有的足夠多了，卻還妄想得到更多，永遠不會滿足。
很多人正是因為這些痴念，最終得不償失……
“老夫倒是好奇那女孩子是誰家的？小小年紀，居然能有如此有駁常理的想法，倒是難得，老夫就喜歡這樣有主見的孩子，不困於後宅與三兩女子鬥爭，不拘泥男女偏見，敢於表達自己的想法，這女孩子，若是能離開京都，只怕這女子，會成為江湖中的風雲人物。”
老者感嘆。
想了一下家裏的小輩，十幾歲都還只知道與兄弟姐妹爭鬥那一點點利益，或是布匹，或是簪子……
人家五歲就看不上后宅那一畝三分地了！
當真是同人不同命。
一樣的崽，怎麼別家的與自家的如此不同？
“走，看看去！”
清風道長瞥了一眼棋盤，輸贏已定，很顯然，自己輸了！
故作漫不經心，岔開話題。
“走！”
老者還真不稀罕這盤棋的輸贏，畢竟兩人對弈，自己贏的次數多一些。
兩人到時，看到楓林里兩個正在對練的小朋友。
五六歲的小女孩，居然還能與小男孩平分秋色。
“這……”
清風道長遲疑，看着小女孩的姿容。
五六歲的孩子，少有這般精緻漂亮的。
讓清風道長驚訝的是，這女孩子，與印象中那女子有五六分相像。
且……
明顯五皇子習武時間更長一些，但是當兩人的力道碰在一起，顯然五皇子略微吃力。
這還是那女孩子有所收斂的情況下。
清風道長嘴唇微抿，他知道他是誰了。
“那是黎崇家的嫡女，應該是叫黎糖吧！”
清風道長肯定的說道。
“黎崇家那個老來寶？”
老者驚訝。
“你一個堂堂帝師，還能知道黎崇家閨女兒？”
清風道長驚訝。
“那你一個行走江湖，距離上一次進京還是十年前的人，又如何知曉一個五歲小兒？”
帝師嗤笑。
“這黎崇年輕時也曾是風華絕代，驕傲肆意的美男子，沒想到在朝堂多年，看盡世間炎涼，最終選擇沉寂。”
清風道長談及黎崇，眼裏充滿讚賞。
“黎崇年輕時，也曾單槍匹馬闖敵營，也曾以嘴為劍，朝堂上無人能及，好在小黎糖的出生，激起了黎崇的沉寂已久的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