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章 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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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三樓，上得有多艱難，對於嚴坤一來說，那真的是不忍描述啊！如果讓他選擇，他寧可在平原跑個五公里，哦，不，十公里，甚至十五公里也行啊！－－也不願爬這個樓！
爬到樓上，（嚴坤一現在真的明白，為什麼兵站的人會說“爬樓梯”了，那真的和爬差不多了！）嚴坤一的臉更白了，豈止是臉，連嘴唇都變得煞白煞白。他一頭栽到床上，連脫鞋的力氣都沒有了，更別說衣服……他強自睜開一隻眼，嚴坤一看了看臨鋪的魏宏利，那傢伙也比自己好不到哪裏去，這會兒也正趴在鋪位上喘氣兒呢！只是，他的臉變得紫紅紫紅。如果不說，相信每一個看見他的人，第一反應，都是－－這傢伙，喝大了！
正想着，魏宏利忽然在床上發出了一聲哀嚎！其聲音之大，把嚴坤一着實嚇了一跳！那原本就撲通撲通跳的比平時要急很多的心臟，這會子差點沒直接蹦出來！嚴坤一恨恨的瞪了魏宏利一眼，這會兒，他是真沒力氣，但凡有一點兒，他一定起來使勁兒踹他一腳！
“大晚上的，你叫喚啥？有力氣下樓推車去，別在這兒瞎嗷嗷！”嚴坤一衝着魏宏利沒好氣的說到。
“頭兒，我就是不想下去啊！－－你難道沒有發現，這個房間沒有廁所嗎？！”說完，魏宏利在他的鋪位上哀怨的繼續哼唧着，那份鬱悶悲憤之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多大的冤屈呢！
可嚴坤一這會兒卻笑不出來了！看看這建於九十年代中期，這會兒已經明顯顯得陳舊，連牆皮兒都已經開始脫落的房間，他不知道去埋怨誰才好。－－這是高原啊！上一回樓都快要了親命了！難道還要他們下樓上廁所？！
這會兒，嚴坤一一點兒也不覺得魏宏利誇張了，反之，他感同身受，特別能理解他的苦悶。而且，特別有感覺……呃，那個，這該死的魏宏利，他不鬧騰，嚴坤一還真沒覺得，他這麼一鬧，嚴坤一咋忽然覺得自己也有點尿急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經過一個晚上休整的人們精神面貌好了許多。大家快速的洗漱完畢，簡單的吃過早飯，就在兵站門口的空場地集合，準備出發。
可是，今天的情況有點奇怪。先頭去探路的先遣人員已經回來了，可是領導們卻遲遲沒有下達行進的口令。大家就那麼在場地上耗着，等着，徘徊着……這一等就是差不多半個小時！司機班兒的人員是最早到位的，車上的油早已加滿，連車都啟動，熱好了，卻依然沒有等到消息。以至於最後，大家只能熄火，從車上下來，遠遠的瞭望着臨時指揮中心，好奇的猜測着領導這會兒到底是怎麼想的？
而臨時指揮所里這會兒也是吵翻了天！－－原來，先遣人員回來，告訴了大家一個超級不好的消息。前面的路段全部被碎石所阻斷，別說大型車輛，就是個牛拉車這會兒也過不去！要問什麼時候能排除險情？不知道！前面路段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別說排除險情了，連知道險情的人都沒有！
可是，在昨天後半夜，衛星電話已經傳來了上級發出的最後命令，今天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到達定點災區！不然，那裏的災民馬上就要斷糧斷水了！而且，因為那個村子裏的男人們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基本都是老弱婦孺，這會兒的身體情況，實在堪憂！上級下達的是死命令，排除萬險，必須到達！
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車上不去，物資如何運達？！
嚴坤一主動提出，由他們老虎團背糧上山。這次團里來了差不多一個營的兵力，如果每人按五十斤來背，也能夠災區的緩解一時之急了。
可是，老爺子們不幹了。老虎團是什麼？那是大家的心肝肉，是要捧在手心裏的寶兒啊！明知道這次救援，老虎團的人們體力消耗已經過大，加上這一路上，工兵團早就被派遣到別的地方去排險，整個車隊，除了司機就是醫護人員，真正的重體力活兒全部是這些小夥子在干！現在，已經有人吃不消，是在硬抗。－－如果這樣步行負重上山，萬一造成減員……想想都心疼啊！
“那怎麼辦？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看老爺子們一個個遲遲不願意表態，嚴坤一急了。他看着元老爺子，很誠懇的對他說：“元伯伯，我知道你心疼，作為單位的主官，我更心疼！這回出來的哪個都是我們的心尖子。可是，難道還有別的辦法了嗎？”
看元老爺子沉默着，嚴坤一知道，其實這些大領導心裏也非常清楚，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只是－－真心下不了決心啊！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自己直接做了決定：“我帶領老虎團的成員，步行上山。讓司機班的人員開始排險，盡最大努力，搶時間，爭取早點追上我們。－－就算追不上我們，至少在我們下山的時候，也能接替一下吧。”說完，嚴坤一朝着各位領導敬了一個禮，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元老爺子突然發聲，叫住了嚴坤一：“現在看來，只能這樣了。你去通知醫療隊，讓他們臨時組建一個醫療小分隊，只帶最急需的藥品，跟你們一起上山。－－山上，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都還不是很清楚呢！”
在嚴坤一傳達完命令，不足十分鐘，各方人員已經準備完畢。他和魏宏利看了一眼自己的成員，夥伴兒們，相互點了個頭，一個開路，一個收尾，帶領着這群人們朝着前路進發。
路上的艱難險阻是可以想像，卻無法訴說的。即使是事後，玉兒問起嚴坤一，那樣根本沒有路的路，他們是怎麼走過去的？嚴坤一沉思了半天，卻依然一句話也答不上來。說實話，那個過程，他已經記不清楚了。那個時候，無論是他，還是魏宏利，還是其他老虎團的成員，甚至包括醫療隊的那幾個瘦弱的女軍醫，根本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困難，什麼是無法為之。他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今天之內，必須到達目的地！
在信念的驅使之下，人的潛力是無窮的！雖然不能拿遇神殺神，遇鬼殺鬼來形容，但是他們確實是抱着如此之態度與大自然做抗爭的！以至於，後來，到達之後，嚴坤一，魏宏利他們最大的感受都不是累，而是對於那些隨隊而來的女軍醫們由衷的敬佩！
要知道，這樣的行程，連老虎團這些大老爺們兒，到達之後，一個個都累得腿肚子發軟，人發飄，腳底下如同踩了棉花一般。而那些恨不得還不夠九十斤的女幹部們，身上背的醫藥箱並不比他們輕多少啊！到達目的地之後，第一個動作就是挽起袖子，拿出酒精消毒之後，直接投入了傷病員的救治中去！
這次隨隊而來的有一位婦產科女醫生，是原單位主治醫師，科室主任，同時也是博士學位。原本這次行動不準備讓她參加的，畢竟，她是整個醫療隊唯一的一名婦產科大夫，這一路上，她基本沒有閑過一分鐘，體力已經嚴重超支。
可是，當嚴坤一說明情況，要求組建臨時醫療小組的時候，張醫生主動要求參加。用她的話說，那裏已經完全阻塞，而且婦女眾多。如果萬一有個什麼緊急情況，根本來不及往外送。真出個什麼事兒，一不小心，就是一屍兩命！
張醫生的話一出口，大家就知道，這是誰也攔不住的。可看看她那瘦弱的身體，在命令傳達之前，她才剛剛跑到屋子外面去吐完回來……大家都怕，別腦袋最後，人救不救的不一定，再把她的命給弄沒了！可是－－瘦弱的身體裏往往隱藏着龐大的能量。這一路急行軍，張醫生一句苦也沒有叫，只是緊緊的抱着她的醫療箱，強迫自己緊跟其後，一點兒也沒掉隊。
還是後來嚴坤一實在看不過，走上前去，二話不說，一把搶過了張醫生的急救包，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而魏宏利等人也緊隨其後，把其他醫生的衛生器材搶了過來。
或許真的有天意。嚴坤一他們剛剛到達目的地，卸下物資，一邊安排分發工作，一邊幫助醫療隊建起臨時簡易的醫療站。這邊正忙活兒着呢，就聽見遠處傳來了一陣大呼小叫，一群人急匆匆的朝這邊跑來！
來的是一群牧民，因為語言不通，他們實在是說不清楚到底是遇到了什麼狀況。幾個人焦急的指手畫腳，嘰嘰喳喳，又是說又是叫又是哭……可嚴坤一他們這次來的急，壓根就沒有帶嚮導，更加沒有帶翻譯！
最後，牧民中一個年紀大些，應該已經是奶奶輩兒的一個婦女，忽然拉起一個醫療隊的小護士，扭頭就往外面跑！這個時候，大家也同時明白－－肯定是什麼人生病了！於是，互相對視一眼，甚至連話都沒有說，剩下的幾個醫療小組成員也跟着跑了出去。
很快，這幾個人抬回了一個已經慘叫到發不出聲音的女人，居然是一個孕婦。而且是一個即將臨產的孕婦！－－這個時候的大家，都已經不知道是要佩服張醫生的先見之明，還是同情她－－這樣超負荷的工作，她吃得消嗎？！
可是，這一切只是大家的想法，此時的張醫生已經淡定的換好手術服，走上前去為產婦做起了檢查。因為情況特殊，除了留下一個年輕醫生幫忙之外，嚴坤一他們以及其他的男醫生全部迅速撤離了臨時醫療站。可是沒有五分鐘，他們甚至還沒有站定，就見張醫生忽然從裏面衝出來，蹲在門口就是一陣狂吐！
後來，大家才知道，因為牧民們長期在外忙碌，很多人居無定所。所以生活習慣非常不好，很多人都有這樣那樣的病。而一年半載不洗澡那更是尋常。張醫生原本就高原反應嚴重，加上一路上體力嚴重透支，當那個產婦包裹着的被褥被打開的瞬間，一股異味迎面撲來！……
可是，張醫生吐完，站起身子，抹了抹嘴，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又若無其事的回了醫療站，這一回就是將近三個小時！一直到屋子裏終於傳來了嬰兒響亮的哭聲，大家一直提的高高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這個時候，大家忽然聽到小護士在裏面大聲的驚呼，似乎在爭吵着什麼、眾人們互相看了一眼，再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沖了過去！原來，那個產婦因為難產，嬰兒一直生不出來。張醫生在給她手術之後，嬰兒倒是拿出來了，卻因為窒息一直無法呼吸。張醫生這會兒顧不得臟臭，在年輕醫生在為產婦做最後的清理的時候，直接嘴對着嘴的，幫助嬰兒吸出了嘴裏的髒東西，換了小傢伙的一條命！
可是，年輕醫生卻不幹了。她衝上前來對着張醫生就是一陣埋怨，說著說著控制不住大聲哭了起來！原來，在牧區，因為醫療資源缺乏，很多傳染病很是盛行。種類之多，是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張醫生這種做法，臟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實在是太危險了！－－所以，當眾人衝進來的時候，小姑娘已經說著說著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我心裏有數，這麼大姑娘了，你哭什麼？這麼多人，也不害臊！”張醫生漱完口，瞪了小姑娘一眼，故作生氣的說。
可是，或者屋子裏空氣質素實在不好，也或者忽然進來這麼多人，房間裏面缺氧。張醫生說完這句話后，就直接暈倒在了病床前，就這麼暈倒在眾人的面前！後來的慌亂是顯而易見的。張醫生醒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趕緊組織人送她們母女下山！產婦難產時間太長，不抓緊救治，只怕依然生命難保！”
看看眾人那一個個深凹的眼窩，疲憊的表情，嚴坤一搖了搖牙，看着魏宏利：“咱倆去吧。”魏宏利什麼也沒多少，另外又組織了四名隊員，外加一名醫生，加上他和嚴坤一，七個人組成了臨時小分隊，抬着擔架，急匆匆的帶着產婦和她的女兒，又按照原路返回！
雖然回來的路都是去的時候整理過的，比起來的時候，多少好走一些。可是，天已經黑了啊！這樣陰沉的天，不要說月亮，天上連顆星星都沒有，而這一路山區，更加不敢想像有燈光了。那可真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幾個人憑靠着兩盞應急燈在這崎嶇危險的山路上一路踉蹌，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幾個人都感覺到呼氣都呼不出來，心臟都要跳出來，憋悶的要死！隨行醫生這個時候強烈建議大家休息一下再走，畢竟任何時候，安全都是要放在第一位的。嚴坤一點了點頭，同意了。
幾個人先把產婦安置好，一個隊員還把捆在自己背上的嬰兒放了下來，放在了她的媽媽身邊，讓她們母子相依，讓孩子也吃上一口母乳。
看眾人停了下來，嚴坤一站起身，說了一句：“我去前面看看，我怎麼覺得這條路有點兒不對，咱們上午走的是這條嗎？”嚴坤一剛剛說完，魏宏利也站起了身，他朝嚴坤一凝重的看了一眼：“我也覺得不對，咱們別不是走錯啦了吧？！”
兩個人的話讓眾人陷入了未知的恐慌。怕眾人擔心，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去前面打前站了。
“我說，頭兒，我忽然想起來了，今天下午還有兩次餘震，該不會是咱們走過去之後，這裏的地形又變化了吧？”魏宏利衝著嚴坤一說。
“不會吧？咱們不會這麼”寸“吧？”嚴坤一的聲音里多了幾分不確定。
“難說，”魏宏利聳了聳肩膀。今天具體怎麼樣我不知道，那一年去四川抗震的時候，我可真的遇到過這種情況。
“四川是山區，這裏是高原，能一樣嗎？！你別……”嚴坤一一句話沒有說完，忽然腳下一空，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整個人失去了平衡，朝着山下直撲下去！
“頭兒！”看到嚴坤一摔倒，魏宏利本能的一個反撲，對着他就撲了過來，死死的抓住了嚴坤一眼看就要掉下去的手。可是，這會兒的嚴坤一已經完全控制不住局面，要知道，他的腳下整個空蕩蕩的，壓根兒沒有可借勢的地方。他想掙脫魏宏利的手，可是這已經不是他能夠掌控的了！而魏宏利的此時，也是完全聽命於本能。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鬆手，不能讓自己最敬佩的領導，兄弟就這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可是他壓根忘記了，他自己的手邊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於是－－就在那麼一瞬間，嚴坤一拉着魏宏利，或者說被魏宏利拉着，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拉扯着，一齊順着光滑的岩壁，朝着山岩下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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