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怎麼又回來了?
安居樂業,得先安居啊。
付寧決定先把房子收拾收拾,至少得先有個窩。
幸虧他從果子園走的時候,把人家扒拉開的去年冬天給葡萄保溫的秸稈和乾草拉了不少。
現在都派上用場了,不僅可以做燃料,還能湊合把屋頂蓋一蓋。
幹着幹着,付寧有點兒心酸了,他真的是羨慕死安晨冬了,工作不順利,說換地方就換了,想要試驗田,家裏出手就是個莊子。
再看看自己,沒頭蒼蠅似的撞了兩年,還是要什麼沒什麼。
再說研究,現在雖說都沒有團隊,但是大有是一直跟着安晨冬留學的,做實驗記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莊子上的人都能幫忙做基礎工作。
他還是只有自己,連個能搭把手兒的都沒有。
不過比較這種事兒吧,不光是往上比,還能往下比啊。
他再怎麼捉襟見肘,也沒有真正的挨過餓,旗兵這個身份一個月至少還能給他帶來個保底收入。
這要是換個每天兩眼一睜就欠三頓飯錢的,他還研究什麼啊?光活着就精疲力盡了!
所以,人得知足不是?!
這麼胡思亂想着,自己勸着自己,付寧把屋頂補上了,還在屋檐底下搭了個簡易灶。
房子的角落裏堆着他們沒有帶走的傢伙事,都落滿了塵土,他把小東西都裝在兩個木桶里,挑到河邊上涮乾淨了,又打了兩桶水,放上他從京城帶過來的明礬。
生活上條件艱苦些,付寧覺得都可以忍受,最讓他受不了的是到了晚上,偌大的半座山就他一個人。
到處都是黑黢黢的,除了星星、月亮,什麼光源都沒有,周圍靜得恨不得一片葉子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他是既希望有點兒聲音,不要這麼靜得他心慌,又害怕有點兒聲音,因為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經過。
為了晚上不要再自己嚇唬自己,付寧把白天的事情都安排得滿滿的,爭取天一黑就能倒頭就睡。
幾天下來,房子收拾出來了,從塌了的那間房子裏扒出些磚頭,和上些泥,好歹的搭了個檯子,算是不用打地鋪了。
山腳下的那塊鹽鹼地,四周撒上了鹼蓬草的種子,中間鹽鹼情況最厲害的地方,他只能換土了,把原來的土挖出來拉到河邊,把山上衝下來的土拉過來鋪上。
這兩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適應這個勞動量了,晚上居然睡不着了!
他提溜着一顆心,數羊也不管用,就背古文,還越背越精神。
就在他煩得揪頭髮的時候,聽見門外的夜色里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還在不斷的向他靠近。
付寧開始覺得是自己幻聽了,可是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聽得真真的,他還掐了自己大腿兩把,確定沒有做夢。
等到有火光映到他沒有糊紙的破窗戶上時,他確定就是有人來了。
不知道是敵是友,他也不敢出聲兒,從腦袋底下的乾草里拽出了一把小刀。
這刀是臨走的時候連安給他防身的,說是他們家祖上傳下來的,吹毛斷髮!
但是不算刀柄,整個兒刀身也就十五厘米長,付寧覺得這把刀拿在手裏,有種要上桌吃手把羊肉的意思。
他跟連安開玩笑,說是要給他換把大刀,至少得是把短劍。
結果連大爺腦袋一搖,你想都別想!
就你那個戰鬥力,真跟別人打起來了,這把刀出其不意捅人一刀還行,弄把大傢伙,讓人奪過去了,反手就能把你剁了,那還不如赤手空拳呢!
付寧當時撇了撇嘴,把刀收起來了,但是心裏也知道這大哥說的絕對是實話。
現在他所有的勇氣和安全感都落在這把刀上了。
三、二、一!到了!
四處漏風的破門被人輕輕的抬起來,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的靠在了一邊,一個高大的身影打着火把邁進了這間破房子。
火光把他的影子映在牆上,拉得長長的,像只怪獸一樣靠近了付寧。
付寧深吸了一口氣,也沒出聲兒,把手裏的短刀像投標槍一樣就扔出去了。
他的準頭兒還是可以的,但是來人不慌不忙的一偏頭,隨手一個反握,就把刀柄捉在了手裏,然後噗嗤一笑,“哥,怎麼膽小成這樣?”
一聲“哥”,把付寧的魂兒叫回來了,他藉著火光一端詳,用手在身下的草墊子上狠狠一捶。
“付闖?你丫的怎麼又回來了?!這大半夜的,想嚇死誰啊!”
來人舉着火把咧着嘴笑得很開,不是付闖又是哪個?
不同於上次回來穿了一身西裝,這次他穿的就是原來在家幹活的那身短打,辮子在脖子上一繞,扔在人堆兒里一點兒都不起眼。
他笑着把火把找了個牆縫插進去,隨意往付寧身邊兒一坐,“我這不是想你了嗎?”
誒呀~~~,付寧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往旁邊挪了挪,這雞皮疙瘩起的。
“說實話!”
付闖半天沒有說話,付寧等得人都眯瞪了,才聽見他說:“哥,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邊待着能幹點兒什麼?”
付寧沒有接話茬,也沒有打斷他,就是這麼安靜的等着他接着往下說。
一起東渡日本的這三個人,目標最明確的就是小吳,他要進東京大學學地質,現在還在預科學校補習語言和其他課程。
羅旭本來是抱着走一走、看一看的心情出去的,誰知道機緣巧合之下,一頭扎進了東京炮兵工廠,每天恨不得能摟着槍炮睡覺。
現在更是為了研究的深入,開始跟小吳一起上學了,只不過他的目標是機械罷了。
這時付闖的存在就有些尷尬了,他又不打算上大學,所以沒有在預科學校上課,原來還能跟着羅旭去兵工廠,現在只能無所事事的到處閑逛。
每個月連安都給他的賬戶里打錢,弄得付闖特別不好意思,什麼正事都沒幹,還得花着人家的錢,他就跟羅旭商量,要不他回國吧。
羅旭不想讓他走,說是你回國更沒的干,不如就在東京,多認識些人,將來能多不少的路。
但是最近有不少人找上了他,弄得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旭大爺終於鬆口讓他回來了,告訴他想不明白就去找付寧。
所以這個傢伙坐着船就回來了,沒在京城找到付寧,估摸着他就跑宣化來了,回家換了身衣服,他也跟着回到了趙家莊。
“什麼事讓你亂了陣腳,這麼急慌慌的就跑回來了?”反正也睡不着了,付寧乾脆把腿一盤,打算跟付闖秉燭夜談了。
“同盟會。”付闖說了這三個字,然後小心的看了看付寧的臉色,見他沒有什麼異常,才接著說,“他們有人接觸我,想讓我跟着回來搞點動靜。”
“你加入同盟會了?”
“沒有。”付闖搖了搖頭,他跟付寧說,在東京他遇上過幾次同盟會的集會,也聽過他們的演講。
“哥,我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但是又覺得他們說的話有點兒想當然,要不是跟着你們混了這兩年,很多話我都聽不懂。
他們說得那些將來,我要是個種地的,或是做小買賣的,都不知道跟自己能有什麼關係。”
而且付闖還想着連安、羅旭、付寧和桂平都是旗人,要是自己成了革命黨,不就站到他們對面去了嗎?
再說,要是大清真沒了,他們幾個不就沒有那鐵杆莊稼了嗎,那他們靠什麼活着啊?
聽到這兒,付寧綳不住笑了,“你以為你是誰啊?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是你這個小胳膊、小腿兒阻擋得了的嗎?”
“那你是建議我加入他們了?”
付寧有點兒拿不準,付闖現在跟同盟會的接觸並不是有什麼政治覺悟,或者是訴求,而是純粹覺得這幫人不錯,說得有點兒意思,還是綠林義氣的那一套呢。
“二哥說再看看,不能讓我稀里糊塗的給人當刀使。”
二哥?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