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破妄
安晨曦病了,不像安晨冬的病那樣來勢洶洶,而是悄無聲息的突然發作。
被人發現的時候,她無聲無息的倒在了自己的房間裏,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只是不管別人怎麼叫都醒不過來。
中醫看了,西醫也請了,可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中醫把脈說是中正平和,西醫的各項指標也正常,誰都說不出來安小姐這是怎麼了。
她的父母哥哥急得團團轉,醫生換了一波接一波,可是沒有任何改變。
開始兩天還能從牙縫裏灌些米湯下去,後來牙關就撬不開了,湯水不進,人迅速的就虛弱下去了。
幾家的老太爺、老封君又開始給他們家介紹些相熟的和尚、道士、道婆什麼的,但依然是沒有起色。
安晨冬病着的時候,這個妹妹總來看她,現在人家躺下了,他也想去看看。
但是安大人大病初癒,身子還是有點兒虛,大有又讓他打發回京城去忙莊子的事情了,所以付寧就做了一回人形拐杖,扶着他過來了。
他們兩個走到大門外面,正好趕上安晨曦的父親陪着一個道士往外走,那道士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個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眉頭緊鎖。
兩撥人擦肩而過,但是付寧卻被叫住了,“誒?那位小哥請留步!”
付寧開始並沒有在意,但是肩膀上突然出現了一隻手,讓他意識到剛才那句話是在叫他,“叫我?道長有事?”
那道士也不說話,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他,又圍着他走了兩圈。
這如芒在背的感覺刺得付寧渾身不自在,還沒等他開口,那個道士卻搖了搖頭。
“不應該啊!這小先生的面相好生奇怪啊!”
他又在付寧的臉上上下左右的一通端詳,“明明已是死相,卻又生機不絕,看起來是福薄之人,但是暗含着大造化,真是奇怪啊!”
他這番話說得付寧汗毛倒豎,好像被人扒了衣服,赤條條的站在天地間,無所遁形。
但是那個道士也沒有再跟他說什麼,而是轉過頭跟安晨曦的父親說:“令千金有希望了,我剛才說的那個人找到了!”
“他?”一根手指顫巍巍的指向了付寧。
“沒錯,就是他!”
說完兩個人拉着付寧和安晨冬,一陣風一樣又回到了院子裏,直奔後院。
由於家裏的主人不明原因的重病,所有的下人都是默默的進出,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只有廂房裏傳出一陣一陣的啜泣聲。
付寧跟着安家人走進廂房,迎面的圈椅上坐着安晨曦的母親,兩隻眼睛紅紅的,身後一個年紀跟她差不多的婆子正在勸着什麼。
看見自己的丈夫去而復返,她踉蹌着兩步撲過來,“有辦法了,是不是?”
那道長又看了看安晨曦的面相,伸出手來掐算了一番,對主家說:“請屏退左右。”
付寧自覺的就要跟着人家出去,被一把拉回去了,“你可不能走,這件事全得着落在你身上。”
道士見房間裏沒有外人了,指着安晨曦跟付寧說,這姑娘之所以成了現在這樣,是被魘住了。
付寧的第一反應是有人扎小人,或是在院裏埋東西什麼的。
道長噗嗤一笑,“話本子看多了吧?她是紅鸞星動了,但是動的不是地方,落入了一片死地,成了個飛鸞入網的局勢,出不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看着付寧,但付寧心裏一哆嗦,總覺得這死地跟剛才道士說的死相有關係。
“那怎麼辦?我能做什麼?”
“破妄!現在需要一個人站在陰陽線上,破了她這份虛妄,但是這個破妄的人得是一個陰陽相繼、破后而生的,本來是極難遇見的,但是今天還真就遇上了!”
“我?”付寧指了指自己,見道士點了頭,才接着問,“那需要我怎麼做?”
“你不問問對你自己有什麼影響嗎?”道士對於他的痛快有些詫異。
“我會死嗎?”
“不會。”
“我會殘嗎?”
“也不會。”
“那就行了,您就說怎麼辦吧!”付寧聽說自己性命無虞,別的也就不太在意了,這條命本來就是撿的,現在還是個窮得叮噹響的旗兵,他沒什麼可損失的。
道士非常讚歎的看着他,“不錯,就得是這份心性和磊落,才接得住這份造化!”
他跟付寧說,別的不用操心,只需要準備些說辭,得告訴這姑娘,她路走岔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再往前就是死路了,趕緊掉頭回來,剩下的到時候聽指揮就行了。
然後又跟安晨曦的父母說,“這事兒宜早不宜遲,晚一天姑娘就多受一天的罪,我剛才算過了,明天就是一個可以用的日子,咱們就定明天動手吧。”
事情一下子提速了,弄得大家都反應不過來,安晨曦的父母過了一會兒才追着問,要準備什麼?
道長擺了擺手,別的他都有,但是得要公雞,越健壯越好,顏色越艷越好,要十二隻。
安家的下人們得了指示,全都到市場上買公雞去了,一時之間江寧城裏的各個菜市同時出現了一批買公雞的人,兩眼睜得溜圓,專挑那大個兒的。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付寧過來的時候,他們家滿院子的雞叫,也幸虧周圍幾家都是同族,要不上門打架的少不了。
道長選中的時間是日出之後、午時之前,選這個時段是陰氣褪去、陽氣生髮,但是到了午時陽氣太盛,就是過猶不及了,所以必須在午時前把事情了了。
付寧昨天想了一晚上的詞兒,根本沒睡多一會兒,就眯瞪了那麼一陣兒,還做了個夢。
夢裏一隻大白鵝掉在一片沼澤地里,撲騰半天也出不去,最後沉下去了,當時嚇得他一激靈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道士站在院子裏,望了望太陽的位置,然後指揮着安家的下人們把安晨曦抬到一架竹床上,又把竹床抬到後院的正中間。
床架上掛着薄紗的帳子,遮擋着人們的視線,算是能保護些私隱吧。
竹床放妥當了,道士開始殺雞取血,然後用雞血在地上畫一些誰都不認識的花紋。
他在這裏忙碌着,有門房跑進來報告,說是好幾位族中的老封君上門來了。
這變故弄得安晨曦的父母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都知道他家今天有大事,怎麼就非得這個時候上門,還是組團來的呢?
兩個人迎出去了,一會兒都陰沉着一張臉回來了,身後跟着好幾個老太太,還都一點兒不見外,進來就張羅着讓人搬椅子。
她們全都圍在了道士畫下的血陣外面,不錯眼珠的盯着院子裏的事情,嘴裏還對安晨曦的母親說,她們都是來給晚輩站腳助威的。
其實她們那八卦的眼神早就出賣了她們的內心,付寧不知道這些老太太這麼折騰,她們家裏知道不知道,都是同宗同姓,這麼起鬨架秧子的合適嗎?
但是他很快就沒心思想東想西了,道士的血陣很快就畫完了,他被要求站到一個離安晨曦最近的圓形花紋上,道士還在他腳邊用雞血劃了個圈。
付寧心裏默念着他昨天晚上想好的說辭,但是看了看周圍坐了一圈的老太太,他又張不開嘴了。
那些話當著安晨曦的至親說沒問題,可是在座的這幾位一看就是滿腦子封建糟粕的老頑固。
甭管今天這件事怎麼結局,她們都高興不了,萬一拿起長輩的架子詰問起來,不好收場不說,安晨曦在三親六故裏面基本上就社死了。
他眼珠一轉,把安晨風叫過來了,因為腳底下都是雞血,他一點兒都不敢移動。
兩個人嘰嘰咕咕的說了幾句話,安晨風蹦跳着又出去了。
道長在竹床的一側設下了香案,手中的三清鈴“叮鈴”一聲響,儀式開始了。